第164章 第一百六十四章
第一百六十四章
从凯厄斯身上拔出的长矛上闪出一抹金光,凝聚为一个长着翅膀的身影,双翼一张匆匆忙忙就要飞走。
黑衣少年动作飞快的将她抓到里,恶劣一笑,抓着她的身体用力晃了晃,一边拉长了声音念叨,“可爱的尼姬,漂亮的尼姬,荣耀的尼姬,你跑什么呢?斯提克斯可是很想念你呢,难道你不想念你母亲吗?”
听到母亲的名字,被他摇晃得晕头转向眼前星光直冒的胜利女神尼姬立刻停下了挣扎的动作,晃了晃被摇得晕乎乎的脑袋,一双大眼睛眼巴巴的望着他。
黑衣少年轻哼一声,随放开她,拔出身后双剑的其中一支横在她面前,“现在你知道该怎么做了?”
尼姬板着脸思考一下,巴掌大的身体忽然化作一道金色流光,飞快没入长剑中。
姜流云无暇关注那黑衣少年的举动,看着凯厄斯口中呕出的血液,只感觉仿佛天地都在旋转,视野中一片血红。
凯厄斯昏昏沉沉的睁开眼,涣散的瞳仁缓缓聚焦在他脸上。
“西奈法”银发男人双唇微张,黏腻的血水糊满双唇和下巴,“别离开我”
“我不离开。”姜流云声音沙哑,抬轻轻握住他的。
然而银发男人的意识已然模糊,那双锐利阴鸷如狼一般的双眼缓缓闭上,只剩颤动的双唇犹自不断呓语。
“别离开西奈法西”
姜流云心中钝痛。
回想过往,如果当初他早早答应凯厄斯将其转变,今天这一切就不会发生。
姜流云行事一贯随心而为,坚定目标绝不迟疑,更从不会为无法更改的现实而惋惜后悔。
然而此刻重若千钧的悔恨如排山倒海一般席卷而来,压得他浑身无力。
这时,旁边那黑衣少年走过来,虚伪的摇头叹息,“哎呀,看来他的状态不太好呢。”
姜流云豁然转头,冷锐幽暗的红眸死死盯着他。
黑衣少年仿佛没看到他凶狠的眼神,自顾自道:“你才刚从冥府出来,可这人类过不了多久就又要去往冥府了,真可怜啊。相聚的日子是如此短暂,到时候你们一个在大地上一个在死亡国度,再也没有相见的会,将来这个人类的灵魂转生后还会将你遗忘,到时候你该怎么办呢?可怜的西奈法”
少年的声音故作叹惋,脸上却满是灿烂的笑容,其虚伪恶劣可见一斑。
姜流云眼中涌出浓烈的杀意,悲恸与愤怒击溃脑海中最后一丝理智。
尖锐的冰针在空气中凝聚成型,刺向少年纤细白皙的脖颈。
黑衣少年立定不动,唇角噙着笑弧,头一偏,状似好奇懵懂的看着逼近的冰针。
下一刻,那支晶莹的冰针在距离他脖颈一指的距离处停下,顷刻间消散无踪。
黑衣少年眉梢一动,还要些什么,忽而眉目一凝。
很快,他扬眉一笑,“哎呀,我不和你玩了,父神在叫我了。”
话间,他那双漂亮的冰蓝眼睛轻飘飘的扫了一眼伤重的银发男人,“我已将这个人类的身体时间停驻,除非外力干扰,他会一直保持这个状态,直到黑夜再次来临、彼岸花形成接引之路,他的灵魂才会离开肉/体前往冥界。所以在这段时间里,你尽可以做你想做的那件事,这是我对你的馈赠。当然,你也可以放弃,任由他就此死亡、长眠于地下,直到身躯化为黄土。”
少年唇角笑意微凉,“但我希望你不会再有去往冥府的会,我并不喜欢看到你这样的存在出现在我姐姐身边。”
这一段话所含信息巨大,姜流云好一会儿才回过神来,飞快低头看向凯厄斯。
银发男人胸膛上的伤口不知何时已然停止了流血,虽仍是气息奄奄面容惨败的模样,但好在情况没有再恶化。
“记住哦,黑夜来临之前,这是你最后的会。”
黑衣少年留下最后一句话,嘴里哼着不成调的歌曲,踏着轻快的脚步离开。
他的身影很快消失在荒凉的原野,只剩下零碎的歌声渐渐远去。
“阴谋是什么是邪恶的智慧是深渊的凝望阴谋即是我无所不在的希诺摩西亚欲/望滋生的希诺摩西亚永恒不灭的希诺摩西亚用最完美的阴谋供养我吧博爱的希诺摩西亚眷顾每一个人不论他来自天空大地还是海洋”
希诺摩西亚?
姜流云终于想起来这少年为何给他一种熟悉之感,原来对方就是冥王哈迪斯和冥后希欧倪的幺子,阴谋之神希诺摩西亚。
光听阴谋之号就能看出对方绝不是什么正直的神明,姜流云在冥府数年虽无缘与这阴谋之神一见,但在偏僻的北方矿场也时常能听到这位神明的种种事迹。
正如赫卡忒曾经过的那样,希诺摩西亚是一位性格恶劣的神明,喜怒无常且肆意妄为,时常与纷争女神厄里斯待在一起,阴谋与纷争相携,游走各处挑动起各种争端。
姜流云不知为何希诺摩西亚会忽然出现在这里,若是为了阻隔他与芙罗尼尔再见面的会,对方也无须对他这么一个力量低微地位低下的吸血鬼如此宽容,甚至还不计较他的言语冒犯和出攻击。直接出将他毁灭才是一劳永逸的做法,那位冥府花神即使得知此事也总不会为了他这么一个不死者而和自己的弟弟多计较。
他怀疑阴谋之神的举动背后另有目的,心中生出些微忧虑。
然而看着面色苍白的凯厄斯,纵使眼前是一个陷阱,他似乎也只能跳下去。
心中有了决断,姜流云抬头看向辽阔的天空,黎明已至,天光泛白,绚丽的朝霞染红了东边的天空。
天亮了。
而再一次天黑之后,凯厄斯的灵魂将离体,沿着彼岸花形成的接引之路前往冥府。
他们的时间不多了。
眼前的视野边缘仍然一片通红,姜流云抬一抹,指尖便沾上了干涸的血迹。
吸血鬼没有眼泪,身体里也没有血液,所以才时时需要从外补充血液以获得行动的力量。
年前经过阿钰的事情后姜流云才知晓吸血鬼的身体里也是有血液的,那少许血液就堆积在眼中,于极致的悲痛绝望之时便会化作血泪流出。
血泪流失是极大的损耗,此刻他的喉咙已经感觉到一阵干渴,却生不出半分去捕猎的欲/望。
姜流云曾经以为当初眼睁睁看着阿钰声息全无是他此生最悲恸的时刻,然而到如今他才知道,凯厄斯对他而言已然和阿钰同等重要。
看着凯厄斯毫无意识的面容,他仿佛再次感觉到了自己急促的心跳,担忧、恐惧、期盼,诸多情绪如丝线般缠上心头。
他不愿去想失败的后果,也不敢再作犹豫,一捧着银发男人的脸,俯下身低头深深埋入对方的肩窝,张嘴咬下。
姜流云不是没有喝过凯厄斯的血。
银发男人的血液味道过去在他看来普普通通仅供饱腹,然而阔别多年再重逢,对方的血味似乎更好了,像是他为人时喝过的葡萄酒,甘美而香醇。
尝到熟悉的血味后,他有些控制不住的迷醉,猎食的本能被激起,陷入凯厄斯颈部脉络的牙齿分泌出更多毒液。
“唔”
臂下的身体剧烈的颤抖了下,头顶也传来一声压抑不住的痛吟,姜流云浑身一激灵,立刻清醒了过来。
“西奈法”凯厄斯涣散的双眼望着他的方向,声音粗粝得仿佛含着砂砾,“你要转变我吗?”
姜流云抬揩去他唇角的血渍,即使心中知道答案,却不知为何还是多问了一句,“你愿意吗?”
银发男人艰难的扯了扯嘴角,眼角滑下透明温热的水痕,“我等这一天等了好久”
“以后不会再让你等了。”姜流云低声道,抓住他的左臂咬在腕上。
“呃!唔!”毒液侵入血液的痛楚让银发男人痛呼出声,全身激烈的痉挛了下,抬紧紧抓住吸血鬼垂下来的长长卷发。
“真、真好啊”他死死咬牙,唇角溢出一条血线,“我我能一直看看着你了,我要一直看着你,你别别想离开我唔!”
“别话了。”姜流云担忧他痛极之下咬断舌头,慌忙掰开他紧咬的牙关,扯下腰上的环蛇佩饰塞进他嘴里,“咬着这个!”
嘴里被塞了东西,银发男人一句话都不出来,那双蓝绿色的眼睛却依然死死盯着长发吸血鬼的身影,深沉炽热的眼神仿佛要将对方的模样深深铭刻入灵魂之中。
姜流云已顾不得再和他话,抛下诸多踌躇和杂念,陆续在对方四肢脉络咬下,加快毒液的流传。
等他再抬头时,凯厄斯已然闭上了双眼,颤抖痉挛的身体也早已恢复了平静。
姜流云已经听不到他的心跳声。
他握了握拳,抬取下凯厄斯口中的佩饰,银制的环蛇佩饰已然被咬得变形,看不出原来样貌。
随着他的动作,银发男人往一边垂了垂头,双眼紧闭,声息全无。
转变还没有出现明显能映证结果的反应,姜流云忽视内心的焦虑与恐慌,抬将人扶起来,打算找一处隐蔽之所度过凯厄斯转变的日子。
啪嗒一声,银发男人背上的包裹忽然掉落在地,黑色的裹布下露出长盒一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