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欢喜团？”李庆重复道，望向盘中的团子，脸上浮现出一丝笑意：“这道点心倒是颇为符合如今的情境。”

    清影闻言恭敬一拜，听见李庆又问：“只是朕还有一事不明，为何每个盘中欢喜团皆为双数，可是有什么讲究？”

    “回皇上，欢喜团是春日里独有的吃食，因为其独特的寓意欢喜团圆，摆盘时多以双数出现，双数亦有好事成双之意。”

    听了清影的回答，李庆恍然大悟般点了点头，殿下亦是一片哗然。

    “既然如今凉菜和点心都已备齐，便开宴吧。”李庆瞥了一眼桌上的椒麻鸡和欢喜团，淡淡开口道。

    他话音刚落，舞伎们便扭动着腰肢入了场，琴师也在一旁弹琴助兴。

    若羌羽被那洛拉着重新坐下后，却再无心思观赏歌舞表演。

    他不时偷偷望向对面的清影，虽刚才并非正式的对决，以味道和速度而言，他们两人也算是平分秋色。

    可若羌羽心中明白，若刚才算是比试，他已经输了。

    清影能在短时间内将一道普通的摊位吃做成这样，这是他从未想到的。

    “若羌大厨，朕敬你一杯。”就在若羌羽若有所思时，李庆的声音响起，打断了他的思路。

    若羌羽赶忙端着酒杯站起身来，恭敬一拜。

    “若羌大厨未及弱冠之年，便能有此绝佳厨艺，实在是难得。”

    听了李庆的话，若羌羽不但没有丝毫自满，反而应道：“真要论起厨艺，慕容姑娘并不输我。”

    李庆一愣，显然并未想到若羌羽会有此回答。

    而端坐在宴席中的清影闻言也抬起头来，正撞上若羌羽的目光。

    “我月辛国一向以美食美景著称，一会儿宴席后的厨艺切磋，我定会全力以赴。”

    孔梨言还是头一次看见若羌羽那么认真的表情，即便是六年前同他的厨艺对决，他最多也只是用了成力。

    就连那洛也十分震惊，他认识若羌羽多年，还是头一次看见他这副认真的模样。

    以往若羌羽的脸上多少带着几分漫不经心，而如今，他的脸上却写满了认真。

    是清影的出现，让他彻底认真了起来。

    ***

    宴席进行到尾声时，正是此次设宴的高潮：北朝和月辛国厨师的厨艺对决。

    月辛国派出的是有四十多年厨艺经验的月辛国大厨鄂多，而北朝这边派出的则是川菜大厨初戈与其同场竞技。

    鄂多做的是他最擅长的抓肉，在月辛国，他曾经凭借这道菜俘获了两代大王的心。

    抓肉的做法是先将带骨的羊肉剁成块，用清水煮熟，捞出后洒上葱末、盐之类的调料，再浇点滚汤便可。

    听上去似乎十分简单，但这道菜却十分考验厨师的功底。

    肉质的选择，调料的搭配，汤汁的配合，每一样都要力求完美。

    这样做出的一道抓肉才能配得上它所讲究的入口‘青春软嫩、油香不腻’。

    鄂多选用的是羊羔肉，淋上滚汤时，香气四溢，直直从太和殿外传入殿内。

    原本已经在宴席上吃的七分饱的众人，闻见此种香味，顿觉饥肠辘辘。

    初戈做的是川菜中的名菜之一‘灯影牛肉’。

    起灯影牛肉，相传距现代一千多年前的唐朝诗人元稹，途径通州一家酒店时曾吃过。

    他见牛肉片透明如纸，在灯光映照下影子隐约可见，随即想到了长安城中流行的‘灯影戏’，大赞此牛肉片‘若影戏然’。

    制作灯影牛肉的步骤十分繁琐，要经过分割、原料处理、切片、腌制、烘烤五大步，对厨师的刀工要求尤甚。

    灯影牛肉的切片厚度需要控制在一毫米左右，这样制作完成的牛肉片置于灯下，灯光亦可透过肉片穿过，透过薄薄的肉片望去看见灯影斑驳，才称得上是灯影牛肉。

    而灯影牛肉的口味也十分讲究，制作灯影牛肉不单要选取后腿肉和里脊肉为佳，牛肉上的香油对香料和油的配比要求也很高。

    如此繁琐步骤之后，制作完成的牛肉色泽棕黄，片薄透影，麻辣干香，入口酥脆回甘。

    ***

    鄂多和初戈先后完成了各自要做的菜式，宫人们将它分盘装过后，便端到了宴席之上。

    清影看着面前摆放的两道菜式，又看向殿外正在收尾的初戈和鄂多。

    从色、香来看，他们两人的料理可以是不分伯仲，不过清影还有一点儿担心。

    并非她对初戈的厨艺信不过，而是因为灯影牛肉比起抓肉更讲究时间的掌控。

    若有偏差，味道便无法发挥极致。

    等初戈和鄂多两人重新回了殿中，李庆这才在两人期待的目光中动了筷子。

    他先品尝的是初戈的灯影牛肉，牛肉切的极薄，筷子夹起时可以看见上面汤汁浓郁，带着一股鲜香麻辣之味。

    等李庆动了筷子，殿下的众人才纷纷拿起筷子品尝。

    他吃了片牛肉，随后又夹了鄂多的抓肉。

    鄂多和初戈都有些紧张的站在宴席中间，等着李庆最后的评判。

    “慕容姑娘，你觉得他们两人谁更胜一筹？”李庆放下了中的筷子，忽然望向殿下的清影问道。

    清影闻言站起身来，微微作揖道：“回皇上，民女认为鄂多大厨更胜一筹。”

    她着瞥了一眼站在殿中间的初戈，见他垂着头，不禁有些担忧的叹了口气。

    在清影这一侧的北朝大臣们听见她的回答，窃窃私语起来，好在李庆及时开口：“若羌大厨认为呢？”

    毕竟这算是第一场厨艺比试，如果能够拔得头筹，对于后面两场比试会更有利。

    若羌羽原本还担心清影会因此出违心之言，听了她毫不偏袒的回答，心中不禁又对她高看了几分。

    “皇帝陛下，虽我也认为鄂多大厨所做的抓肉在味道上更胜一筹，不过初戈大厨这次表现亦已十分出色，毕竟对时间的把控需要长年累月的经验累积。”

    若羌羽着唇角勾起一抹浅笑，瞥了一眼对面的清影，清影也正有些惊讶的望向他。

    虽在之前孔梨言已经过若羌羽是位天才厨师，但能够一眼便看出灯影牛肉所欠缺的味道在于时间的把控，亦是十分难得。

    毕竟若羌羽多数时间都在西域，鲜少来中原，即便他对四大菜系有所了解，但远远比不上清影所了解的。

    在这种情况下，他能很快便看出问题所在，难怪会被称为天才厨师。

    李庆听了清影和若羌羽的回答后，随即望向殿下的李沐和李侑朝：“沐儿和朝儿以为呢？”

    从宴席开始，那洛便已经关注了李沐许久。

    一来是因为他的模样实在和鄀乐公主过于相像，二来似乎皇帝对他也十分重视。

    听了李庆的称呼，那洛心中更有了几分肯定，不动声色的望向对面的李沐。

    “父皇，儿臣以为慕容姑娘和若羌公子所言极是。”李侑朝似是没想到李庆会忽然询问他，先是一愣，随后才回道。

    “皇伯父，臣与皇兄意见相同。”

    “既然意见一致，那么这第一场对决便算是月辛国大厨获胜了。”李庆听了两人的回答后，望向殿下宣布道。

    “多谢皇帝陛下。”鄂多恭敬作揖回到了位子上，初戈也是恭敬一拜回到了清影他们身旁。

    “初戈，你别灰心，如果不是刚才时间紧迫，你未必会输。”清影见初戈有些垂头丧气，便开口安慰道。

    初戈闻言抬起头来，看向清影摇了摇头低声道：“慕容姑娘，你就别安慰我了，即便重来一次，结果也不会改变。”

    “毕竟鄂多已经有四十多年的厨艺经验，你比他年轻多了，再若羌羽不是也了对时间掌控需要长年累月的积累。你这次虽然输了，也只是惜败。我相信总有一日，你会超过鄂多的。”清影着一脸坚定的看向初戈，初戈原本失落的脸上总算浮现出一丝笑意：“多谢慕容姑娘，我一定会加倍努力的。”

    “不过因为我的缘故，后面两场比试你和言叔毫无退路了。”初戈着，眼神又黯淡下来。

    这一次宴席比试总共三场，三局两胜制，他们已经败了一次，若想北朝获胜，得后面两次都要赢才行。

    “放心吧，包在我和言叔身上。”清影拍拍初戈的肩膀，笑着安慰道，随后望向一旁的孔梨言：“言叔，下一场看你的了。”

    孔梨言曾经在六年前败给过若羌羽，原本还有些担心这一次会和他正面交锋。

    不过如今看来，若羌羽定然被安排在最后和清影进行厨艺对决。

    并非孔梨言自负，只因孔府的鲁菜在齐鲁一带颇负盛名，而他自学习厨艺，鲜少有过对。

    如今他已年近知命，厨龄也有四十余年。

    回想过去的时间，除了清影和若羌羽以外，他似乎还未有过敌。

    所以他坚信，这一次只要他的对不是若羌羽，他便有九成把握可以获胜。

    果然和他们预想的一样，月辛国这一次派出的是鄂多的得意弟子乌孙灿。

    乌孙灿刚过而立之年，是鄂多最得意的弟子，在月辛国中亦十分有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