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见花了几秒钟认真地思考了一下自己是掐断这段通话,还是忍下来。

    好在太宰治在她做出决定前，先一步问道：“姐应该是先我一步进来这里的吧,有得到什么有用的情报吗？”

    否则月见里月见是真的有可能做出直接掐断通话的举动。

    知道他们两个现在是互利共存的关系,所以月见也没有隐瞒什么，把自己知道的都了出来。

    除了她在欧文书房里翻到的那些书,推测出了他到底想做什么之外,她还将自己前两世知道的一部分有关真理天文的情况也了出来。

    对她为什么会知道那些别人甚至都无从下的消息毫不怀疑,太宰治想了想,边理着思绪边开口道：“保守又自负，对自己的魔术报以绝对自信的同时又对魔术之外的所有的能力投以蔑视,而在这些他所蔑视的能力里,又以科技为最。”

    “老顽固。”月见里月见吐出了自己对欧文的看法。

    太宰治轻快的接下了她的话茬：“是傲慢也可以,起来——欧文雷斯萨尔这个名字好像是个英|国名字吧。”

    听懂了他的调侃,月见里月见道：“他确实是英|国人。”

    英|国人生来高傲。

    而欧文雷斯萨尔显然是对此展现的淋漓尽致。

    “对这种人最好是速战速决。”

    “他会对我轻敌。”

    “近战是个不错的选择，毕竟人老了,就算年轻的时候,再怎么厉害,现在的身体能也是比不上年轻人的吧。”

    “他上最起码还有着五具傀儡。”

    太宰治：“啊，傀儡啊,那就有点难办了。”这样的话，近战和速战速决的打算就都要泡汤了。

    两个人你一句我一句的分析着要如何杀死欧文雷斯萨尔，谁都没有多一句什么,但彼此却偏偏能从对方简短的一句话里读出意犹未尽的意思。

    “总是先准备一个足够吸引力的诱饵吧。”太宰治,“姐有什么建议吗？”

    “你不是已经替我准备好了吗。”从口袋里摸出了一枚被锁链缠住的戒指,月见里月见淡淡道。

    耳那头有轻轻的笑声传来：“啊，被姐你发现了啊。”

    除了戒指外，月见里月见还在自己的口袋里摸出了一颗糖和几颗裹着糖纸的微型炸|药。

    沉吟片刻，月见里月见道：“用爆炸拖住傀儡怎么样。”

    “那就要先发制人了呢。”顺着她的思路想了下去，太宰治笑了一声，“这样的话姐你就首先要创造一个不会被任何人打扰到的环境，地下室和天台都是不错的场景，当然，我个人比较推荐姐天台。”

    那是个开阔的区域，通常来，封闭的环境会让人心生警惕，但是开阔的环境反而不会让人有什么防备。

    “我知道了。”月见里月见道，“还有剩下的真理天文的人。”

    “那些人姐就不要在意了。”对他的姐如是道，“下面的人我会帮姐你都牵制住的，所以姐你就专心地去做自己想做的事吧。”将双插在口袋里，太宰治面向走廊的方向。

    听着越来越近的脚步声，他的眼眸反而温柔了起来，“把其他的一切交给我就好了。”

    把那些你不想做的，你无心去做的，或者你不忍去做的都交给他就好了。

    “毕竟我要讨姐你的欢心嘛。”他这么着，而后问道，“姐你有被我讨到欢心吗？”

    他问她是否又被他讨到欢心。

    这句话让月见里月见的脚步有一瞬间的凝滞。

    那一瞬间，她的眼前好像又闪过了森鸥外那双半是怜悯的恶意，半是温柔的占有的眼眸。

    “起来，接下来的事还真是不知道应该怎么告诉你呢。”他叹了口气，表情似乎头疼，可脸上的神情却始终是温柔的，温柔的让人心生不安，“太宰君他，好像对我和月亮之间的关系有些误解呢。可能是从前我对他太过严厉的缘故，所以太宰君似乎对我有着不的芥蒂呢，以至于连月亮你看起来也像是被误会了的样子呢。”

    她问他：“什么误会？”

    “像月亮这么乖巧的孩子，这个误会出来会让你难过的。”他用一种温柔的近乎怜悯一样的神情看着她。

    骗子。

    月见里月见想。

    他对她的那些话可真好听啊，好听的就像是他真的在担心她，真的在担心太宰治一样。

    森鸥外这个骗子。

    太宰治是他一教出来的学生。

    他们是一脉相承的狡猾，也一脉相承的爱骗她。

    两个骗子——

    明明一个根本不在意她是否难过，只是想用她来掌控太宰治，却表现的好像为她感到无比忧愁的样子。

    明明一个只是因为森鸥外的缘故而应付她，看上去却好像他在为了她而拼命活下去一样。

    骗子。

    明明谁都没有那么喜欢她，但是却表现的好像真的很喜欢，很喜欢她一样。

    曾经对那个人过的话再度涌上脑海。

    “我讨厌别人骗我，尤其是一次又一次地骗我。”

    “但是我相信修君，只要是修君的话我都会相信。”

    “我不因为别人告诉了我什么而擅自怀疑你的话。”

    “我只相信你的。”

    她将全部的信任托付给他：“森先生，太宰先生你一直都在骗我。”

    她这么问他，“他，太宰先生你一直觉得我是他派来监视你的人，所以你的喜欢我全部都是骗人的，是装出来的，你根本就不喜欢我，你只是在骗我。”

    “唔。”听到她这么，那个时候的太宰治愣了愣，半晌，他才眨了下眼睛，反问她，“那月见你怎么想？”

    “我不知道。”她很坦诚，“我不知道森先生他的到底是真是假，但是。”她很认真很认真地看着他，“我喜欢修君，所以无论修君什么，我都会相信。”

    因为她喜欢他，所以无论他什么，她都会狂热而盲目地相信他。

    哪怕她告诉他，世界是方的。

    在她的注视下，他沉默了很久，然后才笑了下：“那如果我真的骗了你，怎么办？”

    “如果。”她如果，“修君真的骗了我，那我就再也，再也，再也不要喜欢修君了。”

    结果他却真的骗了她。

    他骗了她——

    她问他是不是骗过她，她问他他是不是真的喜欢她。

    他：“没有哦。”

    然后他又，他喜欢她。

    但那本身就是一句谎言了。

    他或许确实是喜欢她，但那种喜欢融在密不透风的算计里，大概连他自己都不知道那到底是不是真的喜欢。

    在她面前美化了自己，森鸥外只是自己和太宰治有些误会，他太宰治误以为她是他留在他身边的耳目。

    但实际上，她在他们两个的对弈中远要比耳目更有价值。

    ——因为她是森鸥外设置给太宰治与港口黑||党之间的联系和羁绊。

    第三世里，月见里月见总是对这件事想通了一点又什么也想不通。

    她不明白，森鸥外到底是哪来的信心觉得利用她就能够控制太宰治。

    中原中也和织田作都做不到的事，他却好像格外自信地觉得她能够做到一样。

    她也想不明白，如果森鸥外真的是想要利用她来控制太宰治，那么为什么又要在最后的时候告诉她，其实她只是他们两个思维异于常人的混蛋天才用来博弈的一样道具。

    她想了很久，但是一直到她第三世死去，她也没能想通这个问题。

    想不通，她也就干脆不想了，反正也已经无关紧要了。

    无论是森鸥外还是太宰治，她已经离这两个王八蛋远远的了。

    月见里月见一直觉得自己从头到尾都只是港黑的首领和干部之间明争暗斗的一件摆设品。

    森鸥外企图用她来掌控太宰治，太宰治应付她来降低森鸥外对她的警惕。

    从头到尾，高高在上的是他们，把她耍的团团转的是他们，不以为意的也是他们——

    月见里月见一直都是那么觉得的。

    但实际上并不是。

    森鸥外那么确信她会成为太宰治的弱点，并非是他从她的身上看到了什么，而是他从太宰治的身上看到了什么——她是那个自甘沉沦的少年第一次强烈的想要去触碰的月光。

    所以不是森鸥外以主观臆测，她会成为他的弱点。

    而是那个时候的月见里月见已经在一步一步地变成太宰治的弱点了。

    敏锐地发现了这一点，森鸥外就干脆在这波浑水里顺水推舟了一把。

    他想着利用她给某个不可控的因素挖个坑。

    他挖啊挖，坑越挖越深，直到最后，太宰治如愿以偿地掉了下来，最开始的设想得到了完美的实现。

    然后森鸥外抬头看，发现自己竟然也被困在这个坑里。

    他为了把不可控的因素深深地埋在地下，把这个坑挖的又深又险，等回过神来了，他发现自己竟然也被埋在了这里——又或者，为了挖这个坑，他直到最后也没有爬上去。

    最开始的时候，森鸥外还记得要记得爬上去。

    但渐渐地，这个坑被他挖的越来越深，他开始力不从心起来，也慢慢地忘记了他最开始对自己的告诫。

    于是最后坑挖好了，太宰治掉下来了，他却从一开始就没出去过。

    但这些都是月见里月见不知道的秘密。

    她其实不知道很多很多秘密。

    在她活着的时候，那些秘密就被不同的人讳莫如深的隐藏着。

    而在她死后，那些秘密更是不曾被她知晓。

    敛了敛眼眸，什么也不知道的月见里月见对着耳那头的太宰治干脆利落道：“没有。”

    “这样啊——”并没有被她的这句话打击到，太宰治的声音仍是轻快的，月见里月见甚至可以想象的到他笼在淡金色的阳光下那像蜂蜜一样满是甜味的笑意，“那我就再努力，再努力一点吧。”

    像是预见了自己光明的未来，他的声音雀跃了起来，“每天都努力一点，到时候就积少成多了，有一天姐就会变得很喜欢很喜欢我了。”

    漂亮的眼睛缀着鸢色的眸光，太宰治看上去有些兴奋，“等姐很喜欢很喜欢我的那天，姐要和我结婚吗？”

    他满怀期待地问出这个问题。

    他的是要和我结婚吗，而不是要和我一起去殉情。

    这对于一个自杀狂魔来几乎有些不可思议。

    然而太宰治等了很长一段时间也没有等到耳那头的月见里月见话。

    因为她已经把通话掐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