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5章 不必害怕
天还没亮,朱雀桥边的深巷里就传来了砸门声。
隔了好一会儿,宅内的灯才亮了。里头传来一道粗哑的声音,“谁啊?”
门外无人应声。
灯烛晃动,人影婆娑。
那道陈旧的并不怎么牢靠的木门,被拍得“啪啪”响。里头的人,似乎很犹豫。可巷子里已经隐隐约约传出不耐烦的骂声了。
这是扰民了。
门,终于还是开了。
一身锦衣的大内侍卫正站在门外,目光沉沉地盯着提灯而来的中年男人,“吕大夫,太子妃有请。”
这位吕大夫其实也算不上正经的医官。他原本是仵作出生,据曾经犯了点事,被革了职发配到此处。恰好易江县上有这么一个空缺,他也就顶了上来。
侍卫来此请人的时候,江晴容已经出发前往缘法寺了。
人才刚出城不久,马车就停了下来。
景林提着一物,扔在了马车下。
“娘娘所料不错,昨夜果然有异动。属下派人守在城下,三更时将人悄悄拿下了,没敢惊动娘娘,就一直捆在城外。娘娘可要亲自审?”
江晴容斜靠在马车内,掀开车帘往外看了一眼。
天还未亮,看得不怎么清楚。
她朝林婉使了个眼使,又缩了回去。
林婉会意,“将人带上,审就不必了。”
这人连夜出城,无外乎两个可能。一是前往缘法寺打探情况,二是前往禹城报信。
无论是何个,江晴容都没有放在眼里。出城前,她早已留了人盯着县衙。但凡有出城的,见一个捉一个。
区区一个县令而已,想要治他办法有的是。只是现在还不到收拾他的时候。
马车继续前行,终于到了缘法寺,天也亮了。
程晨从里头迎出来,看着带着帷帽的江晴容从马车里探出头来,不由一笑,“太子妃果然守信。”
帷帽是林婉昨夜连夜赶制的,将江晴容从头到脚都包在了里头。帷帽之下,江晴容还戴了一层面罩。
程晨的视线被阻隔,看不到她的神色。
只听那清淡的声音,从帷帽下传了出来,“事关百姓,不是事。本该昨日就来的,只是准备工作没做充足罢了。”
程晨顿时无话。
太子妃有孕的事情,不好张扬。他也知道昨日莽撞了,这毕竟是皇嗣,若了出了意外,他是担当不起的。
故而看到江晴容这样全副武装的样子,他也不觉得有什么。
话间,林婉已经在一旁,指探着侍卫着架起銮帐。
“这是做什么?”程晨不解地挑起眉。
江晴容没有立即回答他,而是往身后看了一眼,吩咐身后的人,“将东西搬下来。”
侍卫从马车内搬出一个黑沉的箱子。
江晴容这才道:“这箱子里有面罩和一些干净的棉布。你让人分发下去,一会儿让百姓排好队,到这銮帐下诊断。”
程晨又看了一眼,那厚重的銮帐这才恍然大悟。可他左看右看,也没有看到随行而来的大夫,面上又露出了疑虑。
但江晴容已经顾不上他了,丢下一句,“病重者先治。”就朝着銮帐走了过去。
侍卫的速度很快,不一会儿就将銮帐搭好了。
程晨隐约听到她与侍卫话。
“景侍卫,物质何时能到?”
“娘娘放心,最迟后日必到。”
吕大夫被提到缘法寺时,率先看到的就是一条长长的队列。那些被隔离在此的难民,神色或惶恐,或期待将脖子长长伸出,视线一致地看向某个方向。
那里搭了一个宽敞又简单的凉棚。
阳光初升,那凉棚里坐着一个看不清容貌的女子。她纤细的上不知套了一层何物,看着很是古怪。但这并没有妨碍她正搭脉诊断。
女子的声音很温和,坐在她面前的是个上了年纪的老妪。她一边把着脉,一边细声问着老妪的情况。
老妪的身体情况很差,不断的咳嗽着,有气无力的样子,上一句话,就要喘半响。那戴在她脸上的面罩,在剧烈的咳嗽之下,歪到了一边。
女子转头,朝身边的女使看了一眼。
那女使上前,喂了老妪一口热汤,又将面罩扶正戴好。不多时,女子好像已经有了结论,低头执笔,速度写下了些什么,交由女妪,又嘱咐了几句,老妪才被扶走。
很快又有一人,被扶到女子身前坐下
吕大夫远远的看了半响,忍不住好奇问道:“那是位女大夫?她居然敢断病下诊?她疯了吗?”
“大胆!那是太子妃!”
吕大夫被吓得浑身一抖,不敢相信地擦亮了眼。
那就是太子妃?
那是多么娇贵的人,她居然敢去摸患了疫病的人?
那是要人命的病啊,会传染的!
“还愣着做什么,快走!”身后的侍卫推了他一把。
吕大夫脚下一个踉跄,再抬眼看去。
只见太子妃身边的女使,不知在她耳边了些什么。她突然抬起头,直直朝这边望了过来。
吕大夫的身子,不由又抖了抖。
然后,他就听到了一个清亮的声音,“吕大夫,幸会。”
吕大夫只觉双腿一软,扑通一下,竟不顾脚下的碎石,跪了下去。
“草草草民见过太子妃娘娘。”
“吕大夫不必多礼,快起来吧。本宫着人将你请到此处,原也是无奈之举,还望吕大夫能够多多担待。”
“不不,不敢。”
江晴容:“婉,给吕大夫看座吧。”
林婉目光冷冷地盯着吕大夫看了一眼,“吕大夫请吧。”
就在江晴容身侧不远,另设了一个案。上头搁着一套文房四宝。
江晴容的,已经搭在了患者伸过来的上。
她道:“缘法寺的病人有些多,单凭本宫一人之力,一日下来也看不了几个病人。特请吕大夫来帮帮忙,吕大夫不会有意见吧?”
吕大夫被强行弄到这里,心里本就慌乱。强压之下,越发觉得胆颤心惊,屁股还没有坐稳,一下子又弹了起来。
“草草民。”
“吕大夫请坐,不必害怕。”
“是,是”吕大夫擦了擦额角地冷汗,一脸的煞白。
这阵势,哪能叫他不怕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