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云欢应声，拿着药方又去见杨富同夫妻。

    把师父的话都讲给他们听了，又道：“话已至此，无可。日后如何，便看二位自己了。”

    妇人推了自家丈夫一把，拿指着他，眼里噙着泪。道：“杨富同，都是你在外面干的好事，干什么不好，非要帮着日本人开烟馆，逼人家的闺女做烟妓，现在报应来了，你杨家要绝后了！”

    杨富同连忙拉住她，捂住她的嘴，又往四下里看看，见周围没有旁人。才对李云欢道：“这婆娘发了疯，道长不要在意。道长的意思我们都知道了，回去之后，一定多做善事！多做善事！”

    李云欢没再什么，把大门又给关上，门栓也给插上。

    他有些想不懂，为什么这个世道，总是杨富同这种恶人混的如鱼得水，而这村里朴实的乡亲们就一家比一家穷。

    他去问师父，张云清又给他讲了一遍承负的道理。

    这道理他已不是第一次听，这一次却听不进去什么。

    这后人无恶不作，难道就单凭与先辈的血脉联系，就可以享受富贵么？而那勤劳友善之人，就因为祖上做过恶事，便一辈子都翻不过身么？

    他却是把承负的概念想的简单了，道教一千多年的智慧，又怎会真的如此易于理解。

    只是那太过高深的，他这个年纪，还听不懂罢了。

    张云清讲了一会，见他神态低迷。便换了个法，道：“这世道啊，不止眼下，从前也是一样。恶人总比善人容易发财。恶人不守德操，杀人放火都敢做，善人碍于德行，只能日积月累。这慢慢积累的家业，哪有抢人家的快。做生意的，买卖再大，只消遇上一伙胆大包天的强盗，就什么都没了。”

    “那这善又有何用？难道只能让人遭害？”

    老道拍了拍他的脑袋，道：“哪能这么，你以前做过坏事么？比如偷窃之类的。”

    李云欢想了想，不好意思的道：“时候看见邻居家的南瓜长得好，我就给摘了，拿回家里玩儿。结果被我娘看见，打了我一顿，又拉我去赔不是。”

    张云清问道：“那你拿了南瓜之后，是什么心情？”

    “开始的时候，只是开心，玩了一会儿，就有些害怕，怕被人家发现，找上门来。”

    “这就是了，善或许无助于眼下生活，但有益于心灵平静。人若是只求一时之快，放肆欲念为恶，终日里提心吊胆，又哪有长久乐趣，与猪狗又有什么分别。你是想要一辈子的开心还是想要一辈子的担惊受怕？”

    李云欢朝着师父一拜，道：“弟子懂了，今后一定恪守善行。”

    “天意如刀，终日悬在头顶。为善者行事光明，总不为此刀所斩，为恶者坏事做绝，日子一到便是刀下之鬼。云欢，你要时时记着头上这把刀，万不要做了刀下的鬼。”

    “是”。

    老牛又架上了牛车，它总是辛苦的命，前日里才被李云欢赶着去了趟市集，今儿个就又要载李云喜夫妻两个回刘翠兰的娘家。

    它却没有什么意见，吃了人给的草料，不就得听人的话。

    有钱能使鬼推磨，有料也能使牛奔走。

    李云喜很懂这个道理，又往车上扔了两袋子干草。

    李赵氏还在往车上搬着大大的箱子，什么都有，李云喜儿从外面带回来的稀罕玩意儿，原本挂在井里的新鲜猪肉，还有不少的米粮烧酒。

    这些东西刘翠兰的娘家也不是一点没有，只是不如老李家来的阔绰。

    刘翠兰的面皮，不好带这么多的东西回娘家，怕人她不是个好媳妇。

    “娘，太多了，有一半就够了，搬回去些吧！”

    她着就要伸往回搬，却被李赵氏给她拍了回去。

    “多点儿好！年后回娘家，少不得亲戚上门，带的少了，都不够分的。”

    李北望也在一旁道：“听你娘的，都带着。她当年回娘家的时候，带的可多哩！”

    李赵氏笑着去打他，道：“那不还是婆婆的意思，怎么，嫌弃我顾娘家了！”

    “哪敢哪敢，我就是随便，免得翠兰儿不好意思。”

    李赵氏这才放过他，又对儿媳妇道：“不用不好意思，亲家亲家，如今就是一家人。你管我们叫爹娘，云喜儿不也管你那头的父母叫爹娘！”

    刘翠兰听的心暖，又谢了谢公婆。

    那头李云喜坐上车辕，道：“爹娘，我们走了！”

    李北望拉着李赵氏让开几步，喊道：“路上慢点，路滑。”

    “放心吧，都省得！”

    牛车出了院门，李北望才对婆娘道：“刚才哪能那样，儿媳妇在呢，像什么话！”

    “你提我回娘家的事儿就像话了？赶紧回去收拾收拾，换身衣裳，一会二房和三房还要过来给老祖宗磕头上香呢！”

    李北望讪讪的回了屋子，去换一身衣裳。

    狗子从西屋里跑出来，凑到老娘面前，道：“娘，咱们啥时候去舅舅家啊？”

    李赵氏拍拍他的脑袋，道“咋地？想你舅舅了？”

    “嗯。”

    狗子应着，他哪是想舅舅，分明是想着舅舅那的压岁钱。自家父兄和两个叔叔给的，都在昨晚上的牌局里输的精光，他这条好汉底气不足，自然得想着舅舅那的红包。

    “等两天，等你二哥定完亲，娘就带你去舅舅家。”

    李赵氏完，就又去忙活自己的，狗子站在院子里，两只握在一起，有些难熬。他心里惦记着压岁钱，自是急的不成样子。

    “咚咚咚！”

    大门外响起了敲门声，狗子连忙跑过去，站在里头喊了一句：“谁呀？”

    “狗儿，快给姐姐开门，姐姐给你拿糖球了！”

    是何花的声音，狗子连忙开了门。

    看见何花里的袋子，眼睛都快冒出了星星。

    这袋子里的糖球怕不是得有二斤重。

    何花也不逗他，直接把袋子塞进他怀里。

    “挪！给你的！新年好啊！”

    “新年好、新年好！”

    屋里头，李赵氏听见声音，又走了出来，看见是未来的二儿媳妇，就上前拉住她的。

    “花儿，快到西厢坐，云欢今儿一早就去他师父那了，怕是得过了晌午能回来。”

    何花却不进门，来的时候他爹娘叮嘱过，老李家供了“老祖宗”，女眷不能进屋。

    “我就不进去了，就是过来给狗儿送点糖。婶你有空到我家去吧，我娘年前买了两匹料子，要您给看看花样呢！”

    “行，忙过这两天我就去！进来坐吧，正屋进不去，厢房没事儿！”

    “不了、不了，我还要去我二叔家，婶你忙！”

    何花走了，走的很欢快。

    狗子陪着老娘，目送她走了很远。

    “娘，花姐真好，给我糖球吃呢！”

    李赵氏也点着头，道：“是啊，你二哥也是个有福气，能娶这么个好闺女！”

    “我以后也要娶这么好的！”

    “你？你才多大，这村里可找不到第二个花儿了！”

    “村里没有，我就去村外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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