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3章 这不是你的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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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几个人胡侃了一会儿,气氛十分松快,没有人特意去提钟子铭手术的事情。

    钟子铭知道他们,明面儿上损,心里边儿护,是一帮能交心的朋友。

    没过多久,冯聪从玻璃窗处看到了什么,脸色也暗了下来,指着房门的方向,腮帮子紧了紧,“是不是那孙子?嗯?”

    郭霁川顺着他的视线望过去,看见一个与钟子铭身形相似的人。

    郭霁川连忙拦住他,“老冯,你干什么?”

    冯聪脸色铁青,呼吸变得急促,扫了钟子铭一眼,“老子连一滴酒都舍不得让你沾,他倒好!敢伸手推你!”他迈步向前,“子铭,你给我等着,哥们儿替你出这口气。”

    钟子铭眼里闪过一丝痛楚,沉默地靠坐在床头。

    正着,田昕走了进来,见冯聪来势汹汹,一下子就警惕了过来,“你要做什么?”

    “你让开!”冯聪没好气地。

    田昕站着没动,语气很镇定,“你干什么?还嫌不够乱是不是?”

    冯聪回过头看了钟子铭一眼,见他面色沉沉,心里愈发不好受,想着他现在身体不好,冯聪喘着粗气,“子铭,一句话的事儿,你自己。”

    病房内有些沉寂。

    良久,钟子铭哑着嗓子:“算了吧。”

    冯聪气不一处来,指着他的鼻子,想什么,又忍了下去,只是挤出一句:“没出息!”

    闵长平把一切看在眼里,悄悄问田昕,“是不是钟恺凡?”

    田昕点了点头,声音很轻,“嗯,他没算进来,陪阿姨喝完汤就准备走。”

    郭霁川量钟子铭,只见他面色苍白,再无深仇大恨的气势,看样子,这俩兄弟吵一架也好,省得他们一天天提心吊胆。

    要不是见钟子铭病着,冯聪肯定又要骂人。

    眼看着时间不早了,闵长平提议:“那行,我们先回去,你好好休息。”

    郭霁川拍了拍冯聪的肩膀,安抚道:“要揍也得挑时候不是?等子铭好了,咱们再找他哥算账。”其实郭霁川心里清楚,钟子铭从心底里还是觉得钟恺凡是他哥,否则不会对林远手下留情。只是因为他们二人积怨已久,没有办法握手言和,这么不冷不热的,总比势如水火要强。

    田昕这才松了一口气,缓缓迈开步伐。她刚才进来,就是怕冯聪他们撞见钟恺凡,想让他们错开。还好钟恺凡并未算久留,陪着阿梅喝汤,问起钟子铭的情况。

    钟恺凡当时被钟子铭刺激到了极点,俩人闹得不可开交,但知道钟子铭是他亲弟弟,他还是来医院了。田昕算是看清楚了,这俩兄弟一样倔,两个人谁也不愿意低头。

    医生已经跟阿梅和田昕聊过手术风险,不管怎么样,现在都不能再拖了,之前钟子铭算带着他妈妈去欧洲玩一圈儿,回来后再考虑接受手术。现在看来,旅行计划得推迟,积极配合医嘱才是最重要的。

    钟恺凡离开医院时才八点多,行驶至僻静处时,车子靠边停车,他给宋阿姨了电话,起林远最近的情况,问她明天是否方便跟他一起去上海,生活上的事情他会安顿好。

    宋望舒:“好,我之前就想去看看阿远,他上回跟我,要好了以后再回来,我还是不放心。”

    钟恺凡语气平静:“那行,明天早上八点,我来接您。”

    “好,我等着你。”

    挂了电话,钟恺凡心事重重,他在想林远为什么反应这么激烈,就像安然的,恐吓快递在娱乐圈司空见惯,尽管这种行为不对,林远不至于吓成这样。

    想到这里,钟恺凡有些担忧。

    隔天,钟恺凡跟宋望舒顺利抵达上海,段琪随行。

    本来钟恺凡不愿意占用段琪的周末时

    间,段琪知道缘由后,坚持道:“没关系,我去了,还能陪宋阿姨话。”

    抵达上海后,钟恺凡亲自开车,让段琪和宋阿姨坐在后座,一路上倒也平稳。

    没过多久,车子停在林远所住的区楼下。

    考虑到林远情况特殊,钟恺凡对宋阿姨:“阿姨,您先在车里待一会儿,我上去看看阿远,您等一会儿再上来。”

    钟恺凡见过林远情绪失控的样子,宋阿姨才休养好身体,他怕阿姨承受不了,等他安抚好林远,再让他们母子见面。

    “好。”宋望舒握紧了双手,有些不安。

    段琪在一旁劝慰道:“阿姨,您放心,钟总会处理好的。”

    “哎。”宋望舒这才点了点头。

    交代完毕,钟恺凡径直下了车,步伐沉稳地朝林远的家走去。

    上次林远给了他一把钥匙,今天倒是派上了用场,钟恺凡直接用钥匙开门。一进玄关,钟恺凡发现客厅里坐着两个人,是李萌和陈楠。

    钟恺凡问:“林远呢?”

    李萌面色卡白,指了指主卧的方向,“在里面。”

    钟恺凡嗅觉灵敏,鼻尖动了动,蹙眉道:“什么味道。”

    “尸体腐烂的味道。”陈楠坐在沙发上,脸庞清冷。

    钟恺凡的心头猛地跳了跳,李萌连忙解释:“就是那个快递盒子。”

    钟恺凡朝主卧走了过去,注意到门缝处的血迹,转头看向李萌。

    李萌:“其他地方已经扫了,主卧他不让人进,已经快两天了。”她捂住鼻息,“我们敲门他偶尔会应声,就是不出来。”

    钟恺凡闭了闭眼,问,“家里有主卧的备用钥匙吗?”

    “有,”李萌顿了顿,“但昨天我进去过,他情绪很激烈,我怕他受刺激,就出来了。”

    陈楠的声音从不远处传来,“依着我的意思,赶紧把那东西弄出来,否则邻居闻到这种气味,非得报警不可。”她想了想,接着:“本来这种恐吓就该报警。”

    钟恺凡对李萌:“你去把钥匙拿来,我进去看看。”着,他看向陈楠,“你最近怎么样?”

    陈楠瞧了钟恺凡一眼,“还好,我就是担心李萌一个人应付不来。”

    李萌很快把钥匙递了过来。

    钟恺凡声音很轻:“行,你去旁边儿待着。”

    李萌刚准备什么,口袋里的手机震了震,是安然姐,“我先接个电话。”

    钟恺凡没有着急用钥匙开门,先是敲了敲,“阿远,是我,你在里面吗?”

    屋子里没有声响,钟恺凡又敲了敲门,“你不话,那我就进来了?”

    锁孔弹撞声清脆,房门发出沉闷的声音,钟恺凡缓缓推开门。屋子里没开灯,窗帘放了下来,午间阳光照在窗帘上,整个屋子充斥着昏黄,空气里弥漫着血腥和腐烂的味道。

    钟恺凡以前读医时,经常要上解剖课,学校里有很多课要在白鼠身上做实验,他对这种气味很熟悉。又因为实习的经历,钟恺凡在医院里看到了很多生老病死。

    如果只是恐吓快递,看到虐杀动物,钟恺凡要比寻常人镇定。

    定眼一看,林远坐在靠近衣橱的角落里,左腿伸直,另一只腿曲着,大腿上放着一个纸盒。他穿了件白色圆领卫衣,面前是斑驳的血迹。

    钟恺凡站在门口没动,喊了他一声:“阿远?”

    良久,林远回过神来,侧脸白皙,眼神很空洞,整个人像蒙灰的珠子,光芒浑浊。

    察觉到他身上没有激烈的情绪,钟恺凡朝他走近了一些,蹲在他面前问,“阿远,你怎么不出来。”

    林远怔怔地望着钟恺凡,好像不认识他似的,他仰着脖子,视线

    停留在窗帘上,没有话。

    钟恺凡看清了那个正方形纸盒,外包装极为普通,靠近箱底的位置被血浸湿,不过已经干涸了,反倒像铁锈。抬起视线,林远身上那些血迹恐怕也是来自这个纸箱。

    纸箱开口虚掩着,钟恺凡耐心地:“阿远,把盒子给我。”

    林远收回视线,古怪地看着钟恺凡,下意识地抱紧了盒子,很坚决地摇头。

    钟恺凡问:“能不能让我看看盒子里面是什么?”

    林远的手指松了松,不过目光还是充满戒备,他的喉结动了动,因为长期没话,声线有些干涩,“你不能抢走。”

    钟恺凡点头,“我不拿走,就看一眼。”

    林远把盒子稍稍推远了一点,好让钟恺凡能看清,盒子仍在他膝盖上,他伸手左手,轻轻翻开盒盖,停留了一会儿。

    钟恺凡凑近了几分,里面是一只死相极其惨烈的猫,从毛发上看,应该是只橘猫。他沉痛地闭了闭眼,轻声:“阿远,我看见了。”

    林远把盒子收回,呼吸有些发颤,爱怜地看着纸箱,仿佛在凝视婴儿。

    良久,他一字一顿地问:“这么可爱的动物,为什么只剩下一只眼睛?”

    “头和身体也分离了。”

    “肚子里空荡荡的,应该很饿吧。”

    “死之前,有没有吃饱饭呢……”

    “这么多血,都流干了。”

    “现在是四月份,外面太阳很好,为什么它没有躲在拖鞋里呼噜。”

    “脖子上没有项圈,应该是流浪猫。”

    “如果没有指甲,该怎么抓老鼠。”

    “到底是谁啊?”

    “这么恨我吗?”

    “既然恨我,为什么不冲我来,要欺负动物。”

    ……

    林远的眼泪一颗一颗砸下来,落在纸箱上,很快,他慌忙去擦纸盒上的眼泪,断断续续地:“尾巴那么瘦。”

    空气骤然变得寂静,隐约听见啜泣的声音。

    钟恺凡眼眶湿润,十分艰难地:“阿远,这不是你的错。”

    林远抱紧了箱子,哀痛到极点,“怎么不是我的错?如果不是因为我,它肯定不会躺在盒子里,它会去草丛,走在房屋上,穿过大街巷。”

    良久,身后传来一个声音:“恺凡?”

    钟恺凡回过头,看见安然站在房门口,神情焦急。

    钟恺凡用眼神示意她别话。

    安然轻轻地走了过来,蹲在钟恺凡身边。

    钟恺凡看着林远,声音很温和:“阿远,把盒子给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