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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下去!”我一边求救一边坚持扭,“你……”
呼喊似乎更加让柏邵言得意忘形,他按住我的手臂,吻密密麻麻地落下来,仿佛一张水淋淋的渔网,带着某种熟悉之极的炽烈欲-望把我缠住,我越发觉得罪恶难当,柏邵心曾经用这种方法逼我就范,我顺从沉溺是因为我真的爱他,而当我被压在柏邵言身下即将发生苟且之事算是什么。
我闭上眼大声哭号,灵魂像是已脱离了干涸的身体,站在身旁无助地吟泣。
嘶声力竭、拼死反抗终于让柏邵言停了手,低头怔怔看着我,哀伤之色爬满满红润的脸:“和我在一起就这么难过?这么让你受委屈?你和他在一起又有什么好,我哥要……他已经结婚了!”
“我知道!你不用再跟我强调我做了他和朱碧文之间的三!我不要脸,我贱,这样你是不是满意了柏二少爷?我都躲到深山里自我反省还不行吗?你到底要我怎么样,是不是要我从此消失,你才不会出现在我的生活中时时刻刻提醒我?!”
我的声音无可救药地在簌簌颤抖,眼泪一滴滴早已淹没进头发里,些许湿润,可能正因为如此,他看不见,所以他的表情才那样木讷。
“我没有那个意思……我不是你……你怎么会这么想?”
“滚下去——”我踹向他的腰,柏邵言身体绷直,挨了一记,从我身上翻下来,我忙不迭爬到床-上扯紧自己的外衣,浑身泛起一层鸡皮疙瘩。
他傻愣坐在地板上望着我,我不停抽噎,不让自己发疯,无法抑制凶猛的泪水。“我相信你有法子找保镖把你弄下山,请你走吧,我不想看见你。”
我是不想看见柏邵言,还是不想看见和柏邵心同样脸的人,我已经无法分辨。
柏邵言跛着脚艰难地站稳,唇角蠕动,像要什么,却是低着头寂静地转身出门,把大门也带上。
我蜷缩在床角,一动不敢动,直到天亮。
清早我蹑手蹑脚从窗口极为心地探望,发现柏邵言竟然还没离开,他歪歪扭扭靠着枣树,头深埋进抱紧的身体,似乎在发抖,难道他一晚上都昨晚那副傻兮兮的样子坐在外面?
推开门,我来到树下扒拉他的肩膀:“喂,你的保镖呢?”
柏邵言动了动,似已醒来,可明显不太愿意搭理我,我接着:“既然你不自己叫他们上来,那只能我下山去拜托他们把你运走。”
脚步挪开之时,一只异常滚烫的手拽住我,声音瑟瑟发抖:“别走,我好冷。”
闻言回头,正好迎向柏邵言几分哀求乞怜的眼神,我晃晃头,赶走错觉。
柏邵言在树下吹了一晚上山风,病的不轻,整个人浑浑噩噩的,身体的重量有四分之三压在我身上,我拐着山路十八弯似的步子将他扶进房间的床里。
吃了几天佛祖弟子的斋饭,我也开始善心泛滥,看着柏邵言不住地颤抖,双颊泛红,我伸手放到他的额头上,嗯,这体温至少得有38度,简直是自找苦吃。
“冷……”柏邵言准是烧糊涂了,被子一蹬,灼热的手掌从里面钻出,直接就向自己的额头袭来,啪,盖在我的手背,利落地攥紧,“冷……别走。”
“你生病了,我去找找有没有退烧药?”和一个病人我没必要再计较。
柏邵言任性地扭过头,生病没怎么影响他的霸道语气。“我不吃药!”
我郁结。你要是想吃,还指不定有没有呢。
想到这茬,我在他身上摸索着找出手机,翻阅电话簿找有“保镖”字样的名字,不过,谁会在电话簿里存“保镖1”“保镖2”这样的字眼,眼神停在“大少”两个字,心头像被什么东西锥了一下,锐痛,从前我对后面的那排数字倒背如流,如今却格外刺眼。
柏邵言眉峰蹙的老高,双眼紧阖,神志不清哼哼唧唧地求救:“好冷啊。”
完就诈尸似的直立起上半身,我倒抽口气,这厮双臂一张又把我围住。“冷啊,借我抱一下。”
居然发烧还能这么有力气,我左右挣扎未果,有点泄气地哄骗:“柏邵言,你先松开,我去给你找医生……”
“不行!我不抱医生!抱你!”柏邵言晃着身体靠近,把手臂收的更紧,我对此人耍无赖的功力实在无语。
“冷啊——”额头搭在我肩膀裸出来的地方,烫得我心里发慌,现在和他讲道理都是白费力气,我呆呆等着柏邵言有些困意,把手臂放松了些,才从他怀里钻出来,找块干净毛巾沁了凉水,盖上他的额头。
无计可施,冒着被文钧冶抓包的风险,我下山去找那几位保镖。
宾馆里有退烧药,我拿两颗,回到民宿先把药灌进柏邵言的嘴里,几个体格彪悍的保镖轮流把柏邵言从半山腰背下去。
这一次我算逃不掉了,不知道是谁惊动120,整个山里回荡起救护车嗡嗡的鸣笛声,我果真是铁石心肠,柏邵言只是伤风感冒而已,他们这么做有点浪费国家资源的嫌疑。
文钧冶见到我站在救护车旁边,似乎一点惊讶也没有,折腾一上午,我已经没力气去猜个中原因。
他的妆还没卸干净,眉毛墨黑浓密,脸上有层薄薄的粉。“柏邵言真的找到你了?”
“什么意思?”
“昨天我回公司拍广告的时候遇见柏邵言,他问起你,我就把你在朱山的事告诉他了,没想到他这么快就把你带出山里……”文钧冶唇边挑出一抹淡笑,低眉道,“从遇见你那天我就在想,你会不会因为时间或者我在某些方面的改变喜欢上我,而不是像从前那样,无论我怎么暗示,怎么追求,付出多少感情,你都一副生人勿近的脸色。甚至,我还怀疑过你是不是不喜欢男人。”
我哭笑不得看着他,想要开口反驳,文钧冶没给我这个机会。
“这么久我才知道,原来时候的感情完全无法和现在相提并论,那时我是真心喜欢你,很单纯地想天天看见你。但是时隔这么多年再见面了,却无法找回当初那种感觉,就像前几天,我明明有机会留住你、带你出山,但是因为拍戏,我却犹豫不决。对不起,我之前用那样的借口欺骗你的感情,我竟然没有勇气承认,继续骗人骗己,对不起。”
我绞着手指慢慢低下头,摇了摇,我抛弃所有关心我的人,把自己缩进一个自认为没有伤害的壳里,何尝不是在骗人骗己?
文钧冶问我,我们还有没有可能像普通朋友一样相处,我没有拒绝也没有欢天喜地。也许他已经知道我和柏氏兄弟的关系,所以没再多劝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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柏邵言被救护车载走后相隔一天,他手里拿着一沓文件再次出现在那棵枣树下,我便下决心离开这个貌似很隐蔽很安全其实危机四伏的地方。
“你都不问问我的病情怎么样了?”这回柏邵言倒不傻,把保镖发到路边石凳上候着,而不是像前天那样把人赶走。
我沉口气,耐心问道:“那你身体康复了吗,柏二少爷,山上风凉,您身子骨弱,着实不宜久留。”
柏邵言应景掩嘴咳嗽几声,恰有其事地背着手,一瘸一拐走到我面前:“是啊,我为你脚也扭了,病也生了,被120车上的护士也嘲笑了,你是不是该负些连带责任?嗯?”
“那你想怎么样呢?”死猪不怕开水烫,我梗着脖子跟随他不太利落的脚步,转向这个穿着西装的无赖。
柏邵言煞是得意:“还是从前的要求,我要在这里养伤……欸,不过,你反应不要太激动,我不会再像那天似的……对你有什么企图,这回你放心了吧。”
放心个头,深山老林,孤男寡女,民宿里一个卫生间、一间卧房、一张床、我会放心?脑筋急速转弯,我笑呵呵点头答应:“行啊,柏二少爷,您可以随意在这里养伤,不过就算我们之前有那么一丁点交情,您也得掏点租金和伙食费。”
柏邵言随即龙颜大悦:“好,多少钱?”
“容我想一想。”里外盘算一番,“给我八百吧,这房子我租了20天,一共1200,你知道这里是风景区,虽然条件差点……”
“好了好了,别那么多理由了,800?我全额付你1200。”柏邵言从钱夹里潇洒数出一沓红艳艳的人民币,甩手给我,“1200换剩下十几天的良宵,还有比这合算的生意么!”
我横他一眼。“嗯,确实非常合算,不过可能您还得找个护工什么的在这里伺候着,所以,嗯,有点得不偿失。”
柏邵言正向房里走,突然脚下顿挫,不可置信回头问我:“穆瞳,你这话又什么意思?”
我放肆地眯起眼睛,牵开嘴角,可想而至我的表情得有多欠扁。“我的意思就是,从现在起到剩下的十几天里,这间民宿的主人就是您——柏二少爷,至于我么。”我冲他挥挥人民币,“荣归故里去了,拜拜。”
柏邵言气得直跳脚,在房间里一边大骂我骗子,一边想方设法干扰我收拾行李走人。
终于在他弄乱我的背包第五次的时候,我忍无可忍,无须再忍。“柏邵言!你别这么幼稚了行不行?!”
“我幼稚?”暴躁地指我鼻子恨道,“你骗财骗人,咱们俩谁幼稚?!”
我故作无辜地叹息,埋头继续收拾行李:“是你非要在这里养伤,现在我把整间房子都给你了,你反过来我是骗子!歪理邪,胡搅蛮缠。”
柏邵言八成没被人这样明目张胆的指责过,站在我身后更加失控:“你,你,穆瞳,我的忍耐是有限度的,不要仗着我对你有点意思,你就无法无天,把我当空气!你走,我看你还能走到哪里去,换座山头再躲起来,你就剩这点能耐了,是吧?”
我停下进度,弯腰拾起他丢在地上的几袋压缩饼干,扔在床-上:“这些留给你在这里充充饥。我没想再躲,我算回家。”
柏邵言脸色一亮,随之又黯淡。“你想通了?真会和我哥分手?”
“嗯。”我点点头,不知怎的就莫名其妙地笑出来,可其中的苦涩怕是只有我自己才能体会得到,“我回去和我妈妈介绍的几个相亲对象见个面,六个月后,结个婚,两三年之后,生个娃。我暂定的计划差不多应该是这样。”
柏邵言和那几个保镖一样大大出口恶气,也不知道谁才是原版拥有者。
“你故意这么的是不是?什么相亲结婚生娃,你其实还是想回去和我哥重修旧好!我已经告诉过你了,你们不可能在一起。”
不想再和他争论我和柏邵心之间的问题,我挺直脊背,直言不讳:“那我和你有可能么?”
柏邵言愣住。
“你是他的弟弟,我怎么可能和一个一直欺骗我的男人的弟弟在一起,我不是圣母,我做不到,拜托你别白耗心机了,而且……”我放慢语速,轻声出我认为自娘胎出来最伤人的话,“你不是他,就算你们长的一模一样,我还是没办法喜欢你。”
柏邵言双眼一瞬间神色尽失,长睫下垂,身体轻轻摇晃两下,我看得心脏挤出汩汩酸涩,虽然我的都是实话,但世上最残忍的莫过于实话。
“到底,你根本没有放下我哥,不管他是什么身份,不管你逃到哪里,你始终只爱他一个,是不是?”
我疲惫地抚着额头,只几天而已,我能忘记他吗,简直徒劳无功,越想失忆,越是深刻。
柏邵言将手里的牛皮纸档案袋递给我:“看看这个吧,看过之后,你也许就可以把他忘掉了。”
我忐忑不安伸手接过来,有些不明所以。
柏邵言接着指挥我:“别犹豫了,开看看,我哥爱上你的真相就在里面。”
在厚实的牛皮纸袋发出哗啦哗啦的声音里,一份有些残旧的病历表出现在眼前,病历的主人是个拥有灿烂笑容的女孩,双目如星,发丝齐肩,神采飞扬,看样子不过十七八岁,而那照片旁边的名字让我彻底傻了眼。
牟彤。
一个和我的姓名同音却不同形的两个字。
视线里雾气氤氲,耳边从远方传来柏邵心一遍遍温柔缱绻的低唤:“瞳瞳,瞳瞳…‥”
作者有话要:哎呀。。没虐完。。大吼一声。。。哥哥。。快出来就瞳瞳欸!!!
花捏,花捏。。。作者好伤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