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娘放心，雪儿不会胡来。”

    徐氏回头，眼底深处是不加掩饰的担忧。

    松鹤堂中，陆家族老都已到达，陆茹带了霍悠然来陆家，在族老身旁从容交谈。

    而今日的主人公陆云礼，则在陆峰身边站着，一身红色长袍格外喜庆，怯懦模样毫无看的人心头生火。

    陆宁雪扶着徐氏到的时候，看到的便是这样一副情景，眉头微不可查的皱起。

    “娘。”

    徐氏拍她的，轻轻摇头，意思是莫要出声。

    见此，陆宁雪只得忍下。

    “来了，如此便开始吧。”

    最先发现徐氏和陆宁雪的，是族中的大长老，他开口后，松鹤堂里的氛围霎时一转，全都凝重起来。

    陆茹站在一边，看着陆云礼被推到正中，嘴角控制不住地弯起，与她相同的，还有陆峰。

    大长老与二长老分别站于陆川左右，由大长老主持这过继。

    “今陆家大房，因无男子，特过继二房之子陆云礼为请陆川。”

    大长老一通话落，几个厮抬了陆川前来，扶着其坐入松鹤堂正中的椅子。

    “行礼。”

    陆云礼上前一步，扑通一声跪下，行三叩九拜之礼。

    “起。”

    陆云礼起身，接了婢送上的茶水，低眉顺眼地等着大长老接下来的指引。

    “奉茶”

    大长老拖长的尾音里，陆云礼捧着茶递向陆川方向。

    陆宁雪脸色沉下，陆家过继自有礼仪，学那师傅收徒，一步步下来，她心头就越来越沉。

    一切都与前世没有变化，两世重叠起来，陆宁雪忍不住移开视线，生怕自己一个没忍住，出声打断这过继的事。

    徐氏双目直视前方，似乎并未发现陆宁雪的举止。

    茶盏到那陆川面前，陆云礼停顿下来。

    “代接。”

    陆川身边的二长老伸，陆云礼抬送去。

    突闻啪一声，陆云礼中茶盏被打落，所有人惊愕望去，就见昏迷不醒的陆川，睁了眼。

    在茶盏顿在陆川面前时，陆川倏然睁眼。

    那一瞬间，松鹤堂里的人全都变换了神色，其中尤以陆茹和陆峰变化最大。

    陆宁雪狂喜中不经意瞥到二人模样，心下冷笑一瞬，便将二人抛之脑后。

    “爹爹！”

    陆宁雪与陆清茉一前一后扑到椅子前，难掩心中激动。

    “爹爹爹爹爹爹”陆清茉一连声地喊着，让旁人听了都觉不认识爹爹二字了。

    陆川虚弱地笑，望着两个女儿，想抬碰上一碰，刚抬起又落了下去。

    “莫、哭。”陆川艰难地挤出两个字，却是陆宁雪和陆清茉全哭了。

    听到这话，陆宁雪擦了脸上的泪水，哽咽着道：“爹，女儿不哭。”

    随后又去哄陆清茉，让她也别哭了。

    陆清茉人虽但也知道不能让爹爹担心，当即擦了眼泪，脸扬着笑容。

    陆宁雪看了心头一泉，这么好的茉儿，今生她一定保护好了。

    陆茹和陆峰走上前来，看陆川虽虚弱，但却极好的精神，陆峰面容难看起来。

    “大哥，你怎么醒了？”话里埋怨的意思极其明显。

    “二哥，怎么话的。”陆茹一声轻斥，在陆峰错愕的眼神中，朝陆云礼努了下嘴，陆峰眼一瞪，缩着肩膀往后退。

    “呵呵，大哥啊，二哥他是高兴过头了，你感觉怎样？我就吧，冲喜有用，看，这才走了一半的仪式啊，人就醒了。”陆茹一边，一边对徐氏笑的极其亲热，还伸要去摸徐氏的。

    这会儿的陆茹，可完全不见以往的咄咄逼人，整个人都显得温和起来。

    但陆宁雪岂会被她骗，冷哼一声，直接横插过去，将陆茹的挡住，对上徐氏不赞同的目光，她也没放心中。

    “娘，爹爹刚醒，身体尚还虚弱，这过继就等等吧。”着，陆宁雪转身喊道：“来人，扶我爹爹回青岚轩。”

    话音落，就有人进内，陆宁雪看到人挑了下眉，竟是大管事带的人来了。

    “姐，夫人，老爷。”大管事恭敬地行礼，一挥，两个厮上前，直接抬起椅子便要离开松鹤堂。

    “站住！”

    大长老冷冷开口，同时走了几步，将厮和陆川拦下。

    “这过继尚未结束，怎能离开，把人放下。”

    两个厮愣了，心翼翼地回头。

    大管事尚未开口，陆宁雪瞬间明了，上前一步道：“族老不好意思，我爹爹刚醒，需要大夫诊治，还请见谅。”

    大长老皱眉，浑浊的眼睛里，是一种不出的复杂。

    二长老却不悦地道：“这过继已行一半，哪有半途而废之理。”

    “那过继如何叫行了一半？二长老，您可别忘了，我爹爹之前可没有神智。”陆宁雪轻哼一声，对着厮，“带我爹爹回去，还有，让清竹去请郎中来。”

    没有神智的人，又如何做下决定？总之陆宁雪打定了主意，要把这事给压下。

    “是，大姐。”

    陆清茉迈着短腿跟着两个厮跑，徐氏本要话，却被陆宁雪的举止给惊到，她的雪儿何时能与族老等人对抗了？

    便是陆茹，也是看的心惊，这丫头变化真的太大。

    周围目光的变化陆宁雪自是能察觉到，但为了陆川，她故作不知，而是做出高傲模样，硬是把三个族老拦着。

    等陆川被带走，松鹤堂里紧张的氛围倏然一松。

    “既然大姐这么，那我等便不做叨扰了，希望你大房下次，别再折腾如此没头没尾的事。”

    大长老的话的略显严重，陆宁雪也察觉出了其中的不满，顿了顿，还是保持了沉默。

    所幸此次过继并未邀请外人，中途截至也未生出事端。

    待几个族老离去，陆宁雪一回身，对上的便是徐氏不赞同的眼神。

    “雪儿，你怎可那般与族老话？”

    “嫂子话极是，那可是族老，你太过无礼了。”

    应和的，是还未走的陆茹，陆宁雪听了一笑：“姑母觉得雪儿话差了么？娘，爹爹未醒过继便过了，可爹爹醒了，这事总该与爹爹商议一二吧？”

    她着，若有所指地看向陆茹：“姑母，挺关心雪儿的呢。”

    那么多话出，绕是陆茹，这会儿脸色也略有些变化，咳了两声，连忙把话题给移开了。

    “这过继行了一半，那云礼如何？”

    此言落下，便是陆宁雪也沉默了，陆云礼如今境况最是尴尬，是陆峰的儿子，可偏偏定了过继。若不是，那过继才走了一半。

    松鹤堂里的几人，目光俱都看向陆云礼。

    “云礼啊。”徐氏喊了一声，陆云礼苍白的笑笑，垂着头不吭声。

    如此，徐氏眼底闪过歉疚：“雪儿任性，但也不是没道理，不若这样，等老爷身体恢复，便再行过继之礼，如何？”

    陆宁雪听的心头一凸，这好容易才岔开，怎能重行过继之礼？

    “娘，您莫要替爹爹做决定。”

    在与徐氏目光对上后，陆宁雪勉强地扯了下嘴角。

    徐氏不知怎么，突然想起陆宁雪曾过的噩梦，顿时不出话来。

    陆茹正等着她决定呢，这一停顿，便知无望，便不做打算了，索性提出告辞。

    一转头就对霍悠然道：“悠然，我们走。”

    “是，娘。”

    陆峰在族老离去时，便已跟着一并走了。

    这会儿再走二人，松鹤堂里便只剩徐氏和陆宁雪，外加一个陆云礼。

    本就瑟缩的人，此时越发瑟缩。

    徐氏看了不忍：“云礼，你就先在这儿住着”

    “娘，我去看看爹爹。”

    受不了此处的寂静，陆宁雪惦记陆川，便打断了徐氏的话，得了应允便离去。

    青岚轩里，陆清茉趴在床榻边，两只抱着陆川的胳膊，嘴嘟起来，一下一下地吹着。

    “痛痛飞飞，痛痛飞飞”

    陆川柔了神色，眨也不眨地盯着女儿。

    “爹爹，感觉可好些了？”陆宁雪一边跑，一边喊。

    人还没进门，声音就进了青岚轩的内室，陆川扯起了嘴角。

    再见陆川笑容，陆宁雪满心欢喜：“爹爹感觉如何？”

    陆川笑了笑，欲要摸她的头，抬起的却如之前一般，无力地落下。

    陆宁雪瞳孔微缩，直接拿起陆川的，放在自己的头上。

    “爹爹，一会儿郎中就来了。”

    “好。”

    显得干涩的声音让陆宁雪听了极为心酸，她的爹爹，不该是这般的。

    门外清竹声音突然传来：“姐，郎中来了。”

    陆宁雪扭头，进来的人正是祁老。

    她欣喜地起身，一时没顾上陆川的，等反应过来，那已落在了被褥上。

    “爹爹。”陆宁雪紧张地喊了一声，随后得了陆川安抚的眼神。

    祁老这时开口道：“都退开。”

    陆宁雪立刻噤声，拉着陆清茉在旁边站定。

    祁老坐下把脉，过了片刻，面上多了一丝笑容。

    “不错，挺好。”

    陆宁雪紧张的心神在听到这个结论后，倏然落下。

    “那是不是，以后便会慢慢好转？”

    “好转倒是会好转，不过那药亏空了身体，想要重回以往模样，难。”

    “难”这个字就如同重锤一般，砸在人的心头上。

    陆宁雪神情凝重：“敢问祁老，可有何法子调养？”

    “这调养嘛”祁老沉吟片刻，出了百年人参四字。

    “百年人参？”陆宁雪皱眉，“只有这百年人参么？”

    “令尊身体亏空厉害，唯有这百年人参可行。”

    听得此话，陆宁雪当即点头：“我明白了，就是不知，这人参找回后，要如何使用？”

    “熬参汤便可，佐以些许药材。”

    “那这药材”陆宁雪犹豫，她并不知要佐以何种药材。

    “到时让人前去我那儿拿。”

    “多谢祁老。”

    “莫要客气，来，我有些事与你交代。”

    陆宁雪看了眼陆川，知晓祁老要与她水中月，便笑着和陆川了两句，随后与祁老出了青岚轩。

    “最近可有毒发？”

    “有。”陆宁雪迟疑地道，“疼痛越来越厉害，祁老，再下去我怕是撑不住了。”

    祁老看她一眼，“这水中月待三次毒发后，便会延长期限，先暂且等等，老夫那儿已有头绪，过两日拿了解药让你试试。”

    “好。”

    二人把这事完，祁老便离去了。

    陆宁雪在院中站了片刻，下意识地抚了两下胸口，将所有翻涌的情绪压下。

    爹爹已经醒来，过继也未持续，待解了这水中月的毒，日后会越来越好的。

    想着，她扬起一个笑脸，转身进了屋。

    “爹爹，我不想要哥哥，能不能不让那个哥哥来啊。”陆清茉抱着陆川的胳膊，奶声奶气地撒娇，“不要哥哥，不要哥哥。”

    刚进门，陆宁雪就听到了这么一连串的话，在陆清茉的撒娇下，陆川了几个好，眼底的宠溺格外明显。

    陆宁雪笑看着，突然想起徐氏，扭头看了眼门外。

    奇怪，娘怎么还没来？

    此时的徐氏，还在松鹤堂中与陆云礼交谈，但怎知陆云礼一直低头，任她如何都无反应。

    弄得徐氏无法，又担忧陆川，只得以后再谈，便留了陆云礼在松鹤堂，带着随身的嬷嬷回青岚轩。

    在又一次往外看后，陆宁雪见着她，忙几步迎上前问道：“娘，怎么那么迟的啊？”

    徐氏摇头：“云礼那孩子心情不好，娘便留下安慰了两句。”

    陆云礼心情不好？

    眼底闪过一丝嘲讽，陆宁雪只觉可笑，但在徐氏面前，她并未表现出什么，只让徐氏去陪陆川。

    “云礼表哥那儿，雪儿去便可。”

    “也行，去吧。”

    陆宁雪得了话，不舍地看眼陆川，往松鹤堂去了。

    半路上，遇到大管事带了一婢过来，到得近前，恭敬的对她行礼。

    “见过大姐。”

    “嗯？”陆宁雪有些意外，她先前可是被大管事直接无视过的，待反应过来，她平静地道：“免礼。”

    目光落在那婢身上，忽觉得有些眼熟，不由问了句：“这婢叫何名字？”

    “回大姐的话，这婢名南尧。”

    “南尧？”

    这是个十分陌生的名字，但陆宁雪就觉得有种似曾相识之感。

    “大姐可是有何问题？”

    大管事的询问将陆宁雪的思绪拉回，她对着南尧的脸看了几次，微微摇头：“无碍，大管事可是要去青岚轩？”

    得了答复后，陆宁雪让大管事先去库房查一下：“郎中了，要百年人参帮爹爹调养身体，你且先去瞧瞧，若是有的话，便直接送去青岚轩。”

    “是，大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