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河中井
听到声音,韩老二转过头,语重心长的道:“婶子,官家的东西不可染指,你晚上要看住方哥儿,他最是不让人省心,就算是现在嘴上答应你,不得晚上又要撺掇我们三人。那里不是善地,兵戈之争,历来凶险,决不可轻涉。”
妇人以擀面杖杵地,回气道:“什么兵戈之争?你也听那兔崽子胡咧咧?赶紧回去,老娘出来的时候,你家院子里卤肉香味怡人,听你娘在喊你爹洗吃饭了。”
韩老二一瞬间眼睛都直了,咽了口口水,肚子紧接着就跟着叫了起来。他转身向家里奔行,不过十余步之后,胖子转过身来,脸上微恼。
“婶子,方哥儿的是真的,那里有兵戈之争,你可不能大意。”
“的你好像亲眼见过一样。”妇人翻着白眼,镇上的人,都精明无比,平常想要占点便宜,根本是不可能的事情。她除了能在口舌之争上显摆一下威风,便只有二百多斤的‘痴肥’身体相伴,还有一个三句话放不出一个屁来认死理的丈夫。
儿子的大战,肯定有数不尽的好东西。他们打得你死我活,留下盔甲兵器,还要让其他人料理后事,端是麻烦。自己去扒拉点东西回来,可不是贪图便宜,而是帮大军清理战场。
“这是助人为乐,他们得给老娘嘉奖才成。”妇人嘟囔着。她其实还有一个想法,就是假意被兵士抓到,带到中军大帐后,趁向主帅推荐家里的死鬼丈夫,混个将军夫人的称号,岂不是美滋滋。
韩老二好心的劝道:“我爹教过我望气之法,点兵点将,多多益善,那里有数万之众。虽然不知道他们为什么打起来,但是绝对是危险之地。我爹还,若是忽见外人狼狈而来,切莫理会,以免麻烦上身。”
“你爹还啥了?”妇人没好气的道。一半是因为嫉妒,一半是因为羡慕。韩家即使沉落,家学却从未断绝,点兵望气,排兵布阵之法,比自家儿子只会打猎什么的,要强得多。
“爹还,飞鸟尽,良弓藏。狡兔死,走狗烹。方幺叔的选择没错,若是他投身军中,定然有一方功业,可是下场终究不会好。他还”韩老二弱弱的看了妇人一眼,戚戚之色,傻子都看得出来。
“有屁就放,吞吞吐吐的,婶子听得污言秽语还少了?”
韩老二哦了一声,仍旧是心翼翼的,不是他胆怕事,实在是这个婶子‘声名在外’,少年虽憨,却不傻。
“那个爹爹还,人不能记打不记吃,昔日旧事历历在目,缘何今日便有抛之脑后。尤其是帝王之家,要敬而远之,否则爹爹到这里,就不曾多言了,只是一个劲的叹气。”
妇人脸色变幻,竟是缓和下来,赶苍蝇的挥着道:“知道了知道了,婶子活了这么多年,走过的路比你过得桥还多,吃过的盐比你吃过的饭还多,该怎么做,还要你教不成?婶子就是来喊兔崽子吃饭的,家里蒸了肉包子,凉了就不好吃了。一会我让他拿几个给你。”
没有什么是比听到有吃食还能让韩老二高兴的了,一张脸上露出傻子般的憨笑,又透出无比幸福之色,点点头,提醒道:“婶子,盐吃多了可不好。我娘了,要咸淡适宜,酸辣有度。这不仅仅是在吃饭上这样,做事也一样,我又不想当厨子,不过我娘亲好像有这个意思。我爹爹宰猪杀羊,我开一家饭馆,好像也不错,嘿嘿。”
“镇上的钱都被你家挣完了。”
“不会的,我爹了,钱是挣不完的,挣多了无用,只有真正吃到肚子里的,才算自己的东西。哦,他教我点兵望气的时候,也是这样的。”
“你全用在吃饭啃骨头上了是吧?”
“嘿嘿,我娘能吃是福。”韩老二抽抽鼻,空气中俨然夹杂着肉香与米香的混合味道,让人食指大动。
“赶紧去吧,见了吃的就没命。”
韩老二不好意思的笑笑,告别妇人,又跑像钟鼓楼那边,跟汤郑讨要了八个字记在心里,快步往家赶。
千百时看着韩老二离去的背影,咂咂嘴道:“怎么母大虫对老憨哥就是要客气许多,看两人的体型,他不会真的是母大虫的私生子吧?”
“老千,你怎么也学那些婆娘嚼舌头了?”
“我怎么就嚼舌头了?别你心里不是这么想的,本来就是嘛,要是你我挡在路中央,早被母大虫一膀子甩飞了。你忘了,上次我们只是嘲笑她两句,她便把咱们兄弟两的裤子扒了,让我们兄弟二人,沦为镇上笑柄。”
千百时握拳在胸,口中哼哼哈嘿的,他挥动着臂,“老子将来是要干大事的人,要是拜将封侯时,这档子事情被抖落出来,那天下人还不得笑掉大牙?到那时,吾该如何服众,开万世之功业?”
“没事,朕提拔你的,谁敢多嘴,朕就灭谁。”汤郑得轻描淡写。
“哈哈,不愧是好兄”千百时笑到一半,忽而停住,咬牙道:“你子再一遍。”
“怎么?你不愿意,不行啊,我的后宫里,可是只招佳丽。”汤郑回了一句,对着远去韩老二大声道,“二哥,别忘了猪蹄,凉了就不好吃了。”
“知道了。”走到甜水井旁,正在绞井绳的少年闻言,嘿嘿一笑。看到千百时和汤郑扭打在一起,他也有些意动,只是心里念着吃食,所以没有去而复返。他将木桶放在井台边,又摘了一株柳叶,盖在木桶上,免得井水落了灰尘,别人还要想喝,还要重新费力提一桶。
河底淤泥尘絮涌起,鱼儿惊退,自甲板缝隙中逃逸而出,向着远处游去。
符葫芦在楼船前停下脚步,凝神片刻,待得胸中气血平息,神思如常后,他取出一块磁石,以水凝勺,阴维真气拍出,在河底轰击开一方真空带。
水勺落在磁石上,微微摇动片刻,即定南北。看着与自己记忆中的方向并无勺把,符葫芦忍不住叹了口气。
“老了,老了。”
“符施主,不是你老了,实在是此行不容有失。”拂尘飘飘,即便是在河底依旧纤尘不染。道人踏步而来,立在不远处。
蓦地听到外人声音,符葫芦没有半分意外,他看也不看道人,仍旧是盯着沉船之处。其目之所及,乃是玄铜船锚,深深的镶嵌在淤泥中。
大概是浸水多年,上面水锈斑驳,掩盖住了铜色。符葫芦走上前,单指在弹在铁索上,黑沉沉的河底,火星乍现,映照着道人古井无波的脸,以及符葫芦带着些许希冀的神色。
“牛鼻子,你要帮忙就快些,若要看戏,价钱可不便宜。”
“若我是来阻止施主的呢?”
“阻止老夫?你有什么好处?这可不是抢新媳妇,纳入洞房就成。再,你凭什么阻止老夫,别你不知道府尹动了脚。”
道人并不否认,“不知符施主又动了什么脚?”
“叫老夫酒鬼叫花都行,别叫施主,老夫没有香油钱给你们这些牛鼻子。”
符葫芦显得有些不耐烦,前方‘重井’在前,若能取得其中一瓢弱水,便能练就归墟神通,世间万物,在弱水玄域中,唯有沉溺而亡。
先谋仙缘,再谋大道,证己道身,逍遥长生。
符葫芦想得很清楚,封印松动时,正是仙灵之物外泄之际,绝不容错过。
“施主还未回答我。”道人声音悠悠。
“船沉之际,老夫让人记下方位,让他们以朱砂线做引,避开此地逆乱水流,如何?是不是该声山人自有妙计。”
道人微微皱眉,事情若是如此简单,那此地早被无数自诩看破红尘的高人给踏平了,那里还会有不远处的河中井。
“十月怀胎,恰逢承接天上龙息,自然要简单得多。况且老夫自万里外,寻得本派秘宝,区区窟煞之地,再怎么神秘,还不是破开膛的烧茄子,‘籽瓤尽显’。”
“当真?”
“自然。”
道人摇摇头,对方不愿,他也没办法。只是他想不出,对方还有什么不为人知的段,竟然绕过河底暗流。更不要,窟煞之地,不见天日,乃九幽秘藏之境,最是容易让人迷失方向。
他微眯眼,目光落在符葫芦中的磁石上,只可惜,除了能通过一点水流暗影判断出,磁石比不是寻常可见之物外,并没有其他发现。
道人咂咂嘴,“施主既然知道此乃窟煞之地,当知其中凶险才是。”
“人死鸟朝天,废话少,老夫等不及了。”符葫芦着,攀着铁索,如拉船的纤夫,逆流而上。
天地有灵,脉生轮回之地,是为窟煞,据一界生灵,来时自天空的穴鸿之地,死时便会沉落九幽,通往地府。而在地府与人间相隔之地,除却各方罗刹管辖之地,有一方隔绝在六界之外的秘境,是为窟煞。
此方天地几乎没有生灵能够到达,因为在六界之外,所以无论是天地崩坏也好,还是诸神征伐也罢,此地都不受任何影响,乃是所有生灵在浩劫时的避难所。
诸神隐退之际,将人族灵脉封印于此,端是人族造化。
“符施主,道乃心中所悟,道心凝练,道法自然,切不可强行证道,崩坏自身命数,此举大大不妥。”道人着话,玄衣鼓荡,似要出阻拦。
“笑话,烛龙掌管日月,睁眼即为昼,闭眼即为夜,四时亦不过其呼气之举。老夫虽不能比肩,不过炼化灵物,肩挑山河,这不算过分吧?”
符葫芦濒临井口,大笑道:“再,要是证道不成,大不了将此灵物当做仙材,将来养养剑什么的,也不错。”
“诶,既然施主已经打定主意,贫道便陪施主走一遭。只是谋道可以,倘若施主有任何逾越之举,贫道”
“放心,老子才不会在这鬼地方跟你打,天下间那么多美酒等着老夫去尝,你太高看自己了。”
“如此,甚好。”
道人鼓足劲气,也学着符葫芦跨步向前。一人借力,一人运气,高下立判。请牢记:,免费最快更新无防盗无防盗报错章,求书找书,请加qq群:6454956(群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