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1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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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蓝色的车上,她从抽屉里摸出一把蓝色的迷你电扇。电扇电池显示满格状态,大概是刘宇岩不知何月何日放在里面的。

    电风扇吹出不大的风,将她额前被汗微微濡湿成一绺一绺的刘海,渐渐吹散开来。

    关于垦丁,她的第一联想词,便是,蓝。

    蓝天,大海,福特车和谢平宁的水洗蓝牛仔长裤。

    想着,她偏头,看向她蓝色记忆的组成部份之一——牛仔裤的主人谢平宁,问:“平叔,你刚刚为什么要我有男朋友了啊,直接告诉他,我没有line号不就行了吗?”

    谢平宁没被她问住,脸色很淡定,应对如流:“我问你,如果你用line,你会把账号告诉他吗?”

    “当然不会啦!”曾贝理所当然回答。

    “那不就是了。”谢平宁弯唇,眼尾微微上扬,“如果我不你有男朋友的话,那刚才你一定还会被他问脸书账号,INS,甚至是Twitter——你也不想一直被人追着问吧?”

    “也对噢。”曾贝恍然,原来是这样的道理。

    心中为谢平宁缜密心思做了好一番慨叹,她放下电扇,轻声:“那谢谢你啊,平叔。”

    “不客气,举手之劳而已。”

    车很快开到了院子门口,她先下车,因为要去帮谢平宁开院门。

    才拔出插在地上的插销,她双手扶着门,正推开半面时,听见芬姨在身后喊她:

    “贝贝,你可算是回来了!快进来看看,是谁来了。”

    曾贝奇怪地回头,这才注意到院子里,停了一台从未见过的商务奔驰。

    她心里觉得有些怪,但还是没觉得如何,左不过一个亲戚,掀不起什么。于是她先把院门敞开了,才问芬姨:“谁啊?”

    “你进来就知道了。”

    有些好奇,因此曾贝没等到谢平宁将车停好,而是先一步走进老房子。

    人刚走到门口,远远看见客厅沙发上两个熟悉的后脑勺,她脚步突然僵在了原地。

    对着门口而坐的奶奶先看见她,笑着朝她招手,“贝贝回来了。”

    沙发上的两人闻声,齐齐回头。

    来客是她最想见到,但也是最不想见到的两人……她的父母。

    她妈妈易澜先出声唤她:“贝贝——”

    谢平宁是这时从外进来的,发现家里来了客人,而且察觉出气氛似乎不太对劲,他在曾贝身后止住了步伐。

    曾贝被自己妈妈呼唤,却没回应,只是盯着沙发上两人看了半分钟,不等任何人再有其它举动,一瞬间爆发,扔下帽子就上楼去了。

    气氛突然变得尴尬,爷爷先出来破寂静,满头雾水:“这又是怎么了?怎么今天见着你们俩都要闹脾气?”

    易澜和曾国毅面面相觑,好久易澜才:“她就是这副被惯坏了的脾气,这会儿闹,肯定是心里还恨着我们把她送到你们这里来了。”

    “不管她,待会儿就好了。”曾国毅将她撇开,一边注意力转移到门口的谢平宁身上,问,“这位是?”

    谢平宁走过去,跟两人了个招呼。

    又经爷爷介绍,他是他的得意门生,也是B大目前最年轻的教授。

    名衔响亮,有益逢迎。

    这点谢平宁比谁都清楚,然而今天却觉得有些累,跟曾贝的著名书法家老爸和外企女总老妈交谈不久,他就去了厨房,要找来冰水缓和疲惫。

    刘宇岩不知从哪里冒出来,到他身边,声:“怎么样,我了吧,曾贝就是这样对她爸妈的,所以她平时那么欺负我们,不是没有由头的。”

    谢平宁没话,他看看通往二楼的楼梯,忽然想通一件事。

    数十天以前,他初到垦丁,在垦丁市搬完快递,蹲一棵树下跟刘宇岩扯闲,那时曾贝并不在。

    现在想来,她是在的。

    所以她才无声无息搭了大巴,一个人回野原;又不声不响,大半夜起来挖冰激凌果腹。

    想明白不少事,他拿一只杯子,穿过客厅外表看似其乐融融一家人的交谈,悄然上了二楼。

    到曾贝房间门口停下,他犹豫了一会儿才敲门。

    敲门声响,还没等他出声,立即得来里面一句:“滚啊!”

    谢平宁碰一鼻子灰,但不甘心就此撤退,头微低着,靠近门板,压着声线:“曾贝,是我。”

    里边的人没话,沉默许久,才听见回应:“平叔,抱歉,我今天不太舒服,有什么事,明天再吧。”

    门外很静。

    曾贝抱着竹枕坐在床上,几乎快要以为他已经离开,然而最后一刻,他出声,将最紧要的一件事告诉她:

    “他们吃完晚餐就走,芬姐让我问你,晚上想吃什么?”

    言下之意是,如果不见,就再无机会。

    而想吃什么,容不得她来决定,因为芬姨已然想好。

    无非是西冷牛排,洋葱浓汤和解腻用的果蔬沙拉。因为法餐最好准备,待客又显得得体。

    惟一不同的是,男士今晚都允许用酒。

    是在冰桶里放置两个时的香醇白兰地,盛在特地为这酒准备的玻璃酒杯里。杯口还点缀一片薄薄柠檬。

    而曾贝,没等爷爷再派人去请,自己先下了楼,还换了身衣服——是她成年那天,曾国毅赠她的一件改良昆曲官衣。

    成色是淡淡的粉,她从楼上翩然走下,人看着,好似从天边裁下的一剪落霞,又柔美又朦胧。

    易澜见她终于肯下来,笑了,招呼她到她身边去坐,被曾贝无视,转而在奶奶和刘宇岩之间的位置,拉开了一把椅子,冷脸坐下。

    刘宇岩想,魔女让人陷入难堪的方式大约有一百种。

    只是插曲,她能下来,已是万幸,曾国毅夫妇不敢再奢求太多。

    于是话题变得成人化,让桌上有身份的几人从经济形势,市场现状,最后谈到矿业开发。

    谢平宁就坐在她的正对面,手里握着一只圆矮白兰地杯,眉目间带着很淡薄的笑意。

    他在接爷爷的话,着:“这几年经济结构升级,像石油煤矿往年的掘金热门,都渐渐冷下去了,地质这一块,早已是一日不如一日。”

    曾国毅附和:“是啊,还是你好,只当技术指导,不拿有限的东西当饭吃,前后都有出路。”

    谢平宁笑着摇头,自己也不是那么好。

    曾贝切下盘子里一块牛排,放入口中之际,不忘抬头偷摸看他。

    为营造气氛,餐桌上灯只开了三四盏,均是钨黄偏暖的色调,照得人棱角分明。尤其是他。

    她不信教,但此时也要一句,造物主是不公平的。它苦心孤诣赋予谢平宁无懈可击外表,还要给他天资过人,早早年纪,就让他做其他人的引路人。

    而完成一件杰出作品之后,造物主又累了,消极怠工,于是诞生下刘宇岩云云等人。

    想着,她偏头看刘宇岩一眼,发现他正在用刀子叉牛排吃。

    她撇了撇嘴,不断劝训自己,不要比较,不要比较。

    刘宇岩得她突来的一眼,还觉得莫名其妙,摸了摸自己的脸,“看我干嘛?是不是觉得我很帅?”

    她翻了个白眼,不想睬他,注意力又回到餐桌上的交谈中去了。

    易澜纵然女强人当惯,但女人的本性——爱为人做媒这一点,总是压抑不了。

    她喝一口酒,看着谢平宁,问:“谢这么优秀,有没有找女朋友啊?”

    谢平宁摇头,回:“还没。”

    曾贝在旁专心听着,没注意,手里叉子不心划到嘴唇,微微刺痛。

    易澜惊讶,“怎么还没女朋友?不是挑花眼了,选不出好的吧?”

    谢平宁笑,“哪里是,是没人看得上我,还要等别人来挑。”

    “这不该的。”易澜知他是谦虚,忙,“你要是没寻到合适的呢,我手底下倒有位不错的姑娘可以介绍介绍你认识。”

    “她也是北京人,家里军政背景,人模样长得好,性格温温和和的,从没重话。别人见了她啊,没有哪个是不喜欢的,就是眼光太高,都二十七八了,还没找到适合的,我看——”

    谢平宁没等她完,先断她,:“这么好的女孩,恐怕她看不上我。”

    完好像又觉得不大礼貌,还是让了步:“不过要真可能,澜姐也可以留个联系方式给我。”

    曾贝眼睛一动,手上使错劲,哐当翻桌上一杯还未喝的橙汁。

    桌上话声戛然止了,都看向她。

    她抬手,身体稍稍往后仰,避免果汁流到自己的衣服上。眼睛没看众人,而是盯着餐盘,低声了句:“抱歉。”

    又来几人为她收拾,她自己倒是好,抱臂站在桌边,什么也不做,坐享其成,等着自己的位置恢复原状。

    曾国毅看不下去,在旁边咳了声,教训她:“都多大人了,还这么冒冒失失的,平时在教习师傅那里学得礼数和规矩都忘哪里去了?”

    曾贝看他一眼,不知该回什么,因此默不作声。

    易澜推了推他,示意他不要话。

    但曾国毅不懂,还要反问:“你推我做什么?我她几句还不行了,都是被你惯的,你看看都惯成什么样了?我了女儿要带在身边养,你倒好,只给钱,别的什么都抛开不管,现在好了……”

    易澜不想跟他吵架,扶额,也是没道理,才:“你别了,她五年前就再没跟过教习师傅了。”

    作者有话要:

    平叔帮贝贝拒绝了男孩子的搭讪之后,贝贝:“谢谢你啊,平叔。”

    平叔勾唇一笑:“不客气,利人利己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