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24
“所以——”
“你的意思是,你想跟我一组?”
曾贝皱着眉,侧身靠着二楼环廊的扶栏,一脸不确信地看着面前的谢平宁,问:“为什么?”
“成人之美。”他答,一边低头,下巴往下点了点,示意她看一楼客厅里,挨坐在一张沙发上,正一同低头看平板的陈和刘宇岩。
曾贝眉头还是皱着,盯着楼下两人看了会儿,忽而抬头,看向谢平宁,“好吧,我是没所谓啦。”
总之她和谁一组都行,最好是不要跟刘宇岩一组——但最好也是跟平叔一组。
这下终于如愿以偿。
但她没将这份欣喜表现出来,脸上仍假装带着“我是被迫的、我一点也不开心”的情绪,告别谢平宁,再度下楼去。
吃过午饭,爷爷把众人聚在一起,在客厅里,要定下晚会的分组名单。
陈和曾贝坐一张沙发,还在研究上午未落定的口红色号。
606还是602,分不出哪种红更好,如果可以,她真想两种都要。
刘宇岩一个人占一个位置,手里握着游戏机,在一边还时不时分神,要偷听隔壁两位女生的交谈内容。
谢平宁处的稍远一些,在餐厅外,蹲在地毯上,逗奶茶玩。
曾贝余光里有他,不得不感慨,平叔真是彻头彻尾的爱狗人士。因为他一旦闲下来,必要将多出的时光花费在奶茶身上。
“好了,大家都商量好要跟谁一组了吗?现在把情况报给阿芬,让她登记一下。”
还登记,搞得这么正式,不知道的,还以为他们在操办春节联欢晚会。曾贝不由地在心里吐槽。
谢平宁在远处听见声音,欲先发制人,举起手,正要话。
然而陈比他更快,直接开口喊:“爷爷,我想跟刘宇岩一组!”
“!”被点到名的刘宇岩一惊,手上游戏机都被吓得掉在沙发上。
什么情况?
他看看神色如常的陈,又转头看看门口,显然也没反应过来的谢平宁。两人对视,有些发愣。
曾贝这时去看陈,正好对上陈对她做了个wink,又换上那副“我看好你哦”的表情——原来是为了她。
但爷爷的关注点还停留在前一分钟,谢平宁似乎有话想讲,便:“先等等——谢,你有什么想的吗?”
谢平宁怔了半秒,慢半拍:“……呃,我想跟曾贝一组。”
爷爷看向曾贝,是在询问她的意见,看得曾贝尴尬地点了点头,只好:“是,我跟平叔一组。”
“看来上午的讨论还是有效果的。”爷爷一拍手,没想到这次竟然如此顺利,“那就这么定了,贝贝跟谢一组,宇跟一组。”
刘宇岩这时才恍然过来,自己竟然真和陈分到了一组,平日插科诨的性子又浮现出来。
他笑了笑,对谢平宁挤眉弄眼,一边:“平叔跟曾贝一组,那可是强强联合啊——平叔,看不出来,你胜负欲还蛮强的嘛。”
完,他又一脸娇羞看向陈,手上做了个握拳的手势,:“陈姐,看来我们要加油了哦。”
除去钢琴,曾贝也是借由这个机会才发现,原来谢平宁还会吉他。
刚巧别墅有一把,刘宇岩心血来潮,骗芬姨花大价钱从美国买来,却只弹过两三次的Taylor214。
因为这个什么晚会,这件越洋货终于派上用场,不用再放在角落里堆灰。
晚上,她洗过澡,替阿姨送一盘水果到谢平宁房间,顺便要和他商议,晚会表演什么节目。
大方向是定了的,她唱歌,他伴奏,只是选唱哪一首,恐怕还存在诸多争议。
她走到谢平宁房间门口,一手拿着水果盛盘,一手拿着一份蓝色外壳文件夹,在敲门之前,深深吸了一口气,嘴里还自言自语:“一定不能妥协!一定要让他听我的!”
自我洗脑一番之后,她才叩响门板。
不多时,门从里面开,谢平宁就站在门里侧,鼻梁上,还多一副银色金属框眼镜。
这次不用问,防蓝光的,她知道。
“谢谢。”他接过她手里的果盘,先了声,一时替她双手减去不少负担。
曾贝抬眼看他,抿唇沉默许久,眼色往屋内使了使,语气冷冰冰地:“不请我进去坐坐吗?”
谢平宁挑眉,放下撑着门板的手,然后将一只手背在身后,做了个绅士邀请礼,微微偏头,“请——”
曾贝哼了声,走进去。
视线不老实,四处乱瞄,只因她想从老男人的房间里挑出生活不洁的瑕疵,却苦寻无果。
这是她第一次进他的房间,原本以为,他至少会崩掉部分自律人设,没想到,此人表里如一,整洁自持到,连房间摆设都不放过。
窗帘是藏蓝色的,拉开,露出半页木窗。他没开空调,而是将窗户开了,放风进来,也让她得以看见,置放在窗台的塑料烟缸。
——大概他平时就靠着这个位置抽烟。
房间里的单人床上,皱乱堆在床一侧的灰色空调被,是这个房间,惟一的一点不整齐。
阁楼原本就无书橱,因此他的书都整整齐齐码在书桌上,并且像是有强迫症般,都按页面规格从大到排列。
书本前面,放着他的电脑和平板。电脑此时是关着的,平板界面亮着,在播放一部不知是何类型的片子。凭借画面里一片白雪皑皑可以判断出,影片里正是冬季。
她指了指平板主屏幕,回头问他:“你在看什么?”
“《Froze》[注]。”他回。
美式英文,发音完善于在斯坦福度过的五年。简单两个单词,经他出,意料之内的,冷矜好听。
她出神一两秒,手里捏到文件夹硬质表面,忙回神。
差点就忘了,此行的目的,于是她开口,又换回那种毫无商讨余地的强调,:“那个歌——不管你会不会弹,反正我只唱这首。”
着,她将装着吉他谱的文件夹拍在书桌上。
谢平宁捞起文件夹,开来看。A4纸上,五线吉他谱音符简洁,和弦也曾弹过,并不陌生。扫一眼,轻度熟悉后,他才注意到标题——《慢灵魂》,标题右下角写,作者:卢广仲。
他认为应当还有别的在等他,没想到她完便安静了,因此有些不确信,问:“就这样?”
曾贝差点就顺着他的意思下去,忽然想起,还有一事,便抬高声音,脸色绷得紧紧的,“还有!”
他看她,面带疑惑,等她下文。
然后,听见她:“——你不许难听!”
他还以为是什么,没忍住,笑出声,后才摆摆头,:“不。”
私心让她选择了广仲。还有另外一部分原因,是广仲的声音,等同于台南微风吹过的夏天。
隔天,她又赖了次床,起来时,已经快接近九点。
鹅毛黄的白日光,穿透窗帘下一层白色纱帘,投射在窗前的深棕色地板上,像融化掉表面的72%可可含量的Godiva黑巧。
她在床上,头压着枕头,没挪动位置地伸了个懒腰,又从床头拔下手机,发现有条半时前,谢平宁发来的微信消息。
“来我房间排练。”
六个字,让她困意全无,忙踢开被子起床。
洗漱完毕,换上一袭宝蓝色改良女旦成衣,在全身镜前自照。
效果不佳,让她蹙上一对娥眉,第一次对昆衣产生质疑。全因穿上似乎略微古板,还显得死气沉沉。
于是又埋头在衣服山里,费力翻找,终于找出一件V领蓝白格纹连衣裙,此时是淡淡的蓝,束腰设计,极尽少女身材优势。
衣物搭配完毕,她还要下楼,到陈房间去蹭一支玫瑰色口红,点两点在掌侧,在颊上抹开,一物两用,当作腮红。
陈刚好洗漱出来,从镜子看她,还赞一句:“白皮就是好啊,连底妆都不用上。”
曾贝回头,眨眨眼,问她:“怎么样怎么样?”
“完美。”陈对她竖了个大拇指。
终于心满意足,步履缓缓来到谢平宁门口。
心情还有些忐忑,踯躅好久,才敲门,声音还故意柔三分,:“平叔,我来了。”
“进来吧,没锁门。”
她应声开门进去,谢平宁正坐在床上,给吉他调试音色。
他目光只在她进来时,在她脸上停留两秒,然后就低头,继续调音,嘴上还着:“以为你还要睡半时才能醒。”
曾贝咂了咂嘴,闷闷不乐在书桌前坐下,回他:“我一时前就醒了好吗。”
要不是为了他,她至于拖拉这么久?
最令人生气的是,她花一时在妆容和扮上的煞费苦心,他居然完全没注意到。
越想越生气,她:“你练熟没有啊,别浪费我时间啊,我可没工夫在这里跟你耗。”
他点头,“差不多,这曲子不难。”
她看他一眼,他刚好也抬头看她,但只是一瞬,他先躲开了。
过了会儿,听见他声音沉沉:“可以开始了。”
他这曲子不难的时候,语气里真有些运筹帷幄的意味,然而才弹第一节,他就错了两个音。第二节更甚,直接弹错三个度。
她唱一两句,听到有错音就一味笑,还取笑他:“平叔,你的这曲子不难的呢,怎么还弹错这么多。”
他不好意思地松开按住琴弦的右手,看向她依然在笑的脸,跟着笑了会儿,突然,目光定住了。
曾贝被他盯了一会儿,还以为是她口红沾到了牙齿上,忙别开脸,尴尬问:“你看我干嘛?”
完,她还摸了摸左脸,“我脸上有东西吗?”
他摇头,移开视线,转到吉他弦上,过了会儿,才:“没。”
“那你还那样看我。”曾贝声嘀咕。
他没话,她听见,客运压过院外的单向水泥路,车声辚辚。
等他再次看过来时,脸上笑容已然敛去了,目光却依然灼灼,沉声,对她:
“我只是觉得奇怪,你平时为什么不多笑一笑。”
到这儿,他略有停顿,片刻,他:“——你笑起来,很好看。”
作者有话要:
职业直球选手谢平宁
[注]BBC纪录片《冰冻星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