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25
曾贝自诩为不是太适合笑的女孩子。
这种荒谬的自我定位起源于她十岁时被邻居家的孩,取笑与大多数人不同两颗突兀的虎牙,尤其笑起来时。
因此她很少笑。
严肃时,自然有带着冷气的美感,但总而言之还是不亲人,叫人生不起喜欢。
可他却,她笑起来很好看。
隔壁他的房间,传来《慢灵魂》节奏轻松舒缓的吉他伴奏,他还在苦练。
而她,搬出洗手间的借口,逃离现场,只为掩盖自己的少女心事。
仰面躺在单人床上,她焦躁地翻了个身,脸埋进枕头里,两只手被她压在腹下。
她以别扭的姿势抓起脱离被芯的被套,闷闷地隔着枕头无声地大叫一声。
陈得没错,他不是不懂女孩。
他只是没尽心。
不敢往深处想,因为想太深,最终真相,只会伤到自己。
因此她只能装傻,只肯去舔这颗药丸的甜蜜外衣,忽视他的内心真正是,苦涩不能再苦,甚至还带酸味。
下午,平叔似乎也感受到她的有意逃避,没再发消息,让她过去排练。而是一个人缩在琴房,时而练他们节目的吉他谱,时而又开钢琴琴盖,在黑白琴键上熟悉爷爷奶奶要表演的曲目伴奏。
陈吃过午餐,就躺在沙发里看一部最新韩剧。能让陈一集一集点播下去,没完没了的是,剧情明快轻松,才到四集,男女主角便频频发糖。
刘宇岩则在旁边,咬着手指,心无旁骛地研究晚会的节目单。
曾贝在琴房门口偷听了会儿里边传出的钢琴声,不一会儿离开来到客厅,觉得奇怪,问陈:“你跟油盐不用排练的吗?”
“排练什么?”陈视线黏在手机屏幕上,一刻也舍不得离开,生怕错过关键剧情,“我们的节目就是我跳舞,他负责放歌。”
陈四岁开始学芭蕾,后来又涉猎爵士、hiphop多个舞种,轻松一支晚会舞蹈自然不在话下。
曾贝皱眉,看一眼旁边还有些得意的刘宇岩,又听见琴房传来的音乐声,声道:“就知道吃软饭。”
刘宇岩没听见曾贝对他的恶意诽谤,手指划过节目单上,歌曲节目《慢灵魂》那一行,最尾标注:柠檬贝壳队。
是的,没错,这台大型晚会,每个组还得起一个组名。
举个例子,她跟谢平宁,毫无新意,俗套地嵌入每人名字里一个字,曰——柠檬贝壳。
好吧,听上去确实有那么点傻。
但是,这话要是刘宇岩出来,她就不乐意了。但他偏偏要:“柠檬……贝壳队,我去,这什么名字啊,好土。”
曾贝抬脚踢了一下他的腿肚,翻了个白眼,“好像你们的不土。”
陈宇宙最美对不队……简直傻逼。
然而,土的下限是无止境的。比如爷爷奶奶,清新脱俗,不落窠臼——夕阳红队。
吐槽完队名,刘宇岩又到琴房找他的大哥去了,因为这人心里一直装着一个遥不可及的梦,那就是成为一名优秀的主音吉他手。因此迈出第一步,跟谢平宁学习,怎么在吉他上按出哆音。
客厅剩下她和陈,同陈挤偎在一起,看了一集韩剧,好无聊,她抬手关了陈的手机,要拉着她谈心。
陈脸上是被人扰兴致的不满,刚要她,被她一声长叹,轻轻断。
“叹什么气?”陈将手机扔在茶几上,揉了揉眼睛,“你知不知道叹气容易长白头发。”
曾贝毫不在意,又叹一声,“那就长吧,刚好我想搞个全白的头发,这下不用花功夫去染了。”
陈嘁了声,对她的少女伤感不以为意,甚至有些鄙夷。
两人无言安静了会儿,曾贝开口问:“CC,你,平叔会喜欢什么样类型的女孩啊?”
“女孩?”陈纠正她话里的错误,“你应该问,他喜欢什么样的女人。”
曾贝看她,“什么意思?”
陈耸肩,“就那个意思呗,平叔多大年纪了,你也不想想,怎么还会喜欢你这种女孩?”
曾贝淡淡失望,喃喃道:“所以就是,他不喜欢我这种类型的咯。”
那他为什么她笑起来好看。
渣男!
在心里骂完,她又想给自己争取一下,不死心的:“可也不定啊,不定他就是不喜欢太成熟的,而是刚刚好喜欢我这种类型的呢。”
陈往她的执迷不悟上,泼起了冷水,反驳她:“你这种学生妹?算了吧,B大追他的学生妹一抓一大把,不见得就能看上你。”
“学生妹也分好多种类型的好吧。”冷水攻击,也杀不死她,她依然苦苦挣扎。
“你以为B大没有你这款的?啧啧啧,你太看大学的海纳百川了。他教书教这么多年,不定最烦的就是你们这种学生妹。”
这话的,曾贝真想掐死她。
是谁昨天还,看好她的。
果然,女人的脸,六月的天,翻的太快。
本不想再跟她聊下去,起身要上楼,她才从沙发上坐起,刚给了她一棍子的陈,又给她分起了甜枣。
“不过,理想型这种东西,向来没个准头的,外婆还最讨厌故作矜持的钢琴家呢,最后还不是,嫁给了外公,还丢下杭州一大家子人,跑到了这座岛上,可见——”
着,她也跟着坐起来,下巴搁在曾贝肩膀上,上扬着眼角,舌尖抵着上齿,轻声在她耳边:“——Nothing is impossible.”
为了实践给陈看,万事皆有可能,曾贝开始了新一轮不动声色渗透式接近平叔的攻坚战。
傍晚时分,谢平宁吃过晚饭,在门口换鞋,正算出门遛狗的时候,下视的视野范围里,突然落入了一双红色缎带凉鞋。
他弯着腰,抬头去看鞋子的主人,正是一下午没见的曾贝。
她眼神有些飘忽,并不敢看他,两片嘴唇动了动,问:“你要去遛狗吗?”
他嗯了声,有些奇怪,顺着这话往下,便是:“你去吗?”
她立即脱口而去:“去!”
回答得太快,让谢平宁有些摸不着头脑,不知她又在心里盘算他什么。但他没表现出来,将鞋带系好了,一面在鞋柜上取走狗绳。
遛狗的路线早已固定,从院门出发,沿着一条水泥道,往野原镇的方向走,一来一回,花费大约一个时。
很久以前,她看过一档深夜纪录片,主题关于台湾山川,里面提到垦丁时,除了浓墨重彩必要讲到的大片蓝色海洋之外,影片里还摄下了,从鹅銮鼻公园,朝南海望去的,一片没有阴翳的黄昏。
是现在才知道,原来,垦丁的黄昏,不论站在哪个位置看,都是美至慑人心魂的。
云层顺着圆弧天空,勾卷着铺开,一路延伸至天际。
神女途经此地上空,刮下淡淡一层红色胭脂,任粉末落在白色的大朵云上,渲色浸染,变成嫣红色。
此时的太阳照在人脸上,却是很黯淡的,但还算有点用——帮人刻画阴影,立体五官。
但身边的谢平宁,五官深刻,已不能再立体。再多一分,就显得过分了。
还好他无意低头,专注奶茶一路走走停停的行踪,躲掉不少落日青睐。
落日躲开了,却躲不开外来几位年轻女游客灼热目光,还要聚在一起讨论此番偶遇对象,外貌出众,实是艳遇。
曾贝冷冷扫那几人一眼,听口音,猜出她们身份——来自隔壁的香港。
她拉他走出一段,才跟他讲话,“平叔,你刚刚听见她们话了吗?”
她们话声音并不,谢平宁无心去留意,但依然听见了,于是他点头,“嗯,听着像是香港人。”
“那你知道她们在什么吗?”
谢平宁歪头,看着她,“什么?”他并不懂粤语。
曾贝回头看了看,发现已将那群女人甩开很远,才敢:“她们刚刚在——快看那边有个好靓的靓仔!”
她语气模仿那几人,很是夸张。
谢平宁还没搞懂情况,困惑看她。
她无奈看他一眼,又移开视线,语气平平道:“——的就是你,靓仔谢。”
他哦了声,恍然,“是夸我帅吗?”
“……你呢?”曾贝无语反问他。
谢平宁轻轻笑了声,后问她:“你听得懂粤语?”
她点头,用粤语回他:“系呀。”
回答完,不等他问,她先解释:“我时候,跟我妈住在佛山——她那时候在那边工作,住了七八年吧,初中才回来,所以听得懂啦。”
他了然,点了点头。
台湾在九十年代,就位居亚洲四龙,可见当时城市经济繁华。但后来怎么也没前进,所有的一切,似乎都停在了那十年。因此她初到高雄,第一印象便是意想不到的陈旧和冷清。
但还有第二印象,则是垦丁带给她的干净和安宁。
比如此时深吸一口气,到肺间的,是空气里传来田野间农作物的味道,一种淡薄的清香。
她忽然心情很好,大概环境使然,让她从谢平宁身边快步走到他前面,两人都停下脚步。
她闭眼,微微仰头。黄昏下淡黄色的晚风轻轻吹起她的裙摆,和她近来看着,顺眼不少的短发。
谢平宁注视着她,一时有些怔。
“平叔,”忽然,她喊他,“你知道那部电视剧吗?彭于晏和阮经天演的那部。”
他望着她,摇头。
她回看过来,是望入他双眼的,还要偏头一笑,张开双手,高声喊:“我在垦丁天气晴——”
垦丁八月,大晴。
而他,在这个短暂的冰凉夏夜前兆期,动了一份27度的心。
作者有话要:
07年的台剧、彭于晏的黑历史、检测年龄的法宝
就是这部《我在垦丁天气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