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显然采取了一个错误的行动策略, 因为老师瞬间就兴奋了，道：“真的是您！其实我有一次排进去过你的直播间，但是因为太激动了泄露了现代的信息，直接就被踢出来了！我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竟然能在现实之中看到您——”

    他激动得就像个一百多斤的孩子，完全不能自已。甚至因为过于激动，口齿都有些含糊起来。

    老师是虚拟形象，声音是由虚拟设备里传出来的。他虽然激动，但好歹理智还在, 调到了私频。

    但是并没有什么用。

    但是话可以私聊, 表情和动作却是众目睽睽之下所有人都能见到的。南君凉移民的事情并没有被公布，但是星网上却已经有各种各样的传闻。他罢直播这些日子，网上一直有传言，是政府可能已经把人接到了现代。

    其实这里面有用的信息很少, 多数都只是推断和猜测。大部分人如果没有相当权限，根本不可能知道这方面的消息，而真正有权限的人，限于未来世界对于情报的精密管理和对于职业道德的严格要求, 也不可能自毁前程去透露这么一个消息。

    但是朴素的人民群众有简单而有用的朴实逻辑，他们觉得南君凉要真来了这个时代, 南三肯定应该会有所反应——事实证明他们是对的, 虽然没有在首都星的移民局捕捉到南君凉，但是大家却成功在附近的学校捞到了他。

    大家都很兴奋, 开始窃窃私语。

    有人蠢蠢欲动，一副想要上来搭话的样子。南君凉扫了一眼, 就立刻避开了对方的视线，然后主动端起了架子，表情严肃神态淡漠，一副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样子，果然让许多人按捺不住的热情被浇灭了许多。

    然后他抬头对老师道：“您是老师我是学生，您这样话我有点不好接受。”

    对方却到：“古话得好，达者为先。我的老师身份到底只是一份工作，但是您却确确实实是我们许多人的先生。”

    南君凉无奈道：“但是前任的事情，实在不应该和我等同起来。我现在肯本就还什么成就也没有。”

    老师却道：“但我一点也不怀疑，您是迟早都有大成就的人。而且我是真没想到，您会选择学星械学……我真是……太激动了！”

    对方一副真的很激动的样子，似乎对于南君凉选择了星械学感到很激动和很兴奋，甚至到了欣喜若狂的地步。

    南君凉十分意外，道：“我以为你们会更希望我能学医。”

    老师愣了愣，才道：“学医……”他失笑，道，“您已经为现代医学做出过贡献了。我觉得这个……人吧，有时候试着尝试不同的人生路线，看看不同的风景，也是一种乐趣。而且我跟你啊，星械学真的很有意思的，虽然现在精神力科学受到了很多人的追捧，但到底，精神依存于物质，物质科学才是世界的基石。能取代星械的只有更先进的星械技术，而不是虚拟科技。”

    他似乎生怕南君凉放弃星械学去改学医，立刻口若悬河了一大堆关于星械学的好处，展现出了属于专业学院讲师的利落口才。

    南君凉判断他是真心实意希望他学星械学，顿时很是讶异，意识到也不是所有未来人都希望他学医。

    他倒是有点惊讶，直接就问道：“我以为你们更希望我学医……毕竟基因药物能够延寿，而是个人应该都希望自己能长寿。”

    老师停顿了一下，道：“这就是个哲学问题了……你一般人是希望活得更久还是活得更好呢？基因药剂可以让人活得更长久，但星械却可以让人活得更好。如果是你的话，你会选哪一个？”

    南君凉陷入了沉思。

    老师又道：“这个选择，同一个人在不同年龄阶段都会有所不同，更不用不同生活背景下的不同人了。而且，您知道就目前来，首都星系目前能用上三型的人占总人数的多少吗？”

    南君凉愣了一下，一时没有意识到这句话的内涵，只是问道：“三型的药物很稀缺吗？”

    老师摇了摇头，道：“就算稀缺，可以培育，可以合成。再不然，向外探索。宇宙这么大，只要资源存在，又能真得稀缺到什么地步？真正稀缺的……是合成药物的技术。”

    “可是技术不是已经被……我的意思是，被你们以前的那位南先生给研发出来了？难道是技术上还有什么问题？”

    虽然这么问了，南君凉马上就意识到这个问题是多余的。就算药物有什么问题，南二强悍，其它科学家也不是吃素的，这么多年时间，就算四型需要灵感，但是改进一下三型总归是没有问题的。

    老师却突然笑了起来，道：“跨时空星网技术，大南先生每人每月只收一百到两百的信用点月租，而一管III型基因改造剂，价格数百万星币，黑市甚至炒到了上千万。是一管矫正基因缺陷的药剂成本真的就高到了这种进步吗？”

    南君凉顿时听懂了。

    “这是为了……赚钱？”

    老师道：“也不一定。我们的社会有点□□逸了，所以国家把一般人按照他们的社会贡献和财富能力分出了三六九等。对于很多人来看这其实是一种努力方向。不过它确实不是大众福利就是了。”

    南君凉顿时听懂了。

    “但不管怎么样，三型肯定不造福全人类……像我这样的平民，也许终其一生努力赚钱，到临死之前能在黑市买到一管三型，还可能是假货。”

    “当然，我不是逼着南先生你学星械学。不管怎么样，选择什么样的人生是你自己的权利。当然我个人希望你能深入学习星械学——它是真的很有趣的。不过更重要的，是您要活得健康长寿，只有这样，才能真正地给社会创造最大的价值，也能让自己的人生获得应有的回报。”

    南君凉点了点头，道：“我知道了。”

    之后课堂结束，负责放映教材和讲解疑难的助教老师离开之后，学生们几乎都开始蠢蠢欲动。南君凉总觉得他们下一刻就会扑上来做点什么，但事实上大家都很安静，只是时不时地偷看他和彼此窃窃私语，却每每在他抬头看去的时候摆出一副一本正经的样子。

    ……感觉更像《楚门的世界》了。

    大约这样过了好几分钟，他虚拟视野里某个女生的头顶突然闪现了一个箭头，同时他耳边响起了一句话。对方道：“您是南君凉先生吧？我叫唐玖，是您的同学。冒昧与您搭话，不知道会不会扰到您？”

    ……又是尊称，而且是这样心翼翼的语气。

    但是对方明显是在跟自己传短信，而不是直接围上来堵他。南君凉莫名地就安心了一些，回复道：“不需要用尊称……你有事吗？”

    女生道：“其实……也没什么事情。我就是想要跟您表达一下感谢。我妈妈以前感染过外星病毒，多亏了您研发出来的反活性抑制剂才能获救，我一直都非常感激您。谢谢！”

    南君凉心情复杂，耐着性子跟她解释道：“但我并不是研发出抑制剂的那个人。你这声谢谢不应该对我的。”

    女生头顶又闪现了一个箭头，并且回头看了南君凉一眼，这一回没有避开南君凉的视线，而是对他紧张却又讨好地一笑。

    “我知道。但是我没有办法向以前那个你道谢。而且我只是想传达这句感谢，希望你知道我们一家都很感激您。我也挂过几个月的直播间，可惜一直没排进去。无论如何，祝您这一生幸福安康。”

    南君凉：“……”他回复了一句“谢谢”。

    然后又是一声提示音响起，箭头又开始在不同的人头上闪烁了起来。而且接下来，南君凉就开始应接不暇地收到信息，要么对他表示崇拜，要不对他表示感谢，还有告白的。但是所有学生都一直坐在自己的原位，连坐姿都非常端正，没有一个人主动走上来搭讪。

    ……他这个教室是群体自闭吗？还是未来人的社交方式就是这么奇葩？

    直到有个男生发信息道：“南先生，我有个不情之请。”

    南君凉：“……嗯？”

    “我能过来跟您握个手吗？”

    南君凉：“……”他四下张望了一下，似乎试图分辨对方到底是哪一位。但是因为信息发送的频率太高，他刚才忙着回复，也没有特别费心去分辨，就有点搞不清楚。

    而他抬头的时候，那些跟他发信息的人甚至都还抬起头，对他或期待或讨好地笑，让他根本无法捕捉到有用的信息。

    他想了想，还是回复道：“……也没什么不可以的吧。”

    然后就听到后面一个和他差不多大的青年猛然站了起来，然后大踏步地走了过来，在他面前伸出了手。

    所有其他学生都被吸引了注意力。有个女生也站了起来，对着这么叫道：“陈汉思，你干什么！？太没礼貌了，给我回座位去！”

    南君凉一脸无语，却是赶紧握住了男生的手，道：“虽然我不是三哥，但是谢谢你崇拜他了。”

    陈汉思道：“不不不！都一样的！你们都是我的偶像！”

    之前呵斥的女生顿时闭了嘴，眼珠子滴溜溜地转了转，就毅然决定也“没礼貌”一回，上来就准备也蹭一个握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