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这里,红龙强撑着抬起头，用自己金色的眼珠死死地盯着罗垣，一字一句地道：“我不希望有朝一日,我的族人们醒来,面对的却是再也无法栖息的故乡,和注定走向灭亡的结局。”

    “你”罗垣的声音哽咽了。

    但除了这个字，他就再不出其他的话了。

    “其实，有时候我还是挺羡慕人类的。”红龙又无声地笑了一会，接着道，“龙族的寿命确实太过漫长了有多长久的生命，就代表需要背负多长久的记忆和责任这真的很痛苦。

    如果能像人类那样，顶多百十年，就可以将过往的一切全部抛弃，一切重新来过,其实也很不错。

    能够抛弃一切、忘记一切，无忧无虑地开始全新的人生，这确实是一件幸事。”

    它的眸光在众人身上轮转,最后还是停在了罗垣的脸上：“所以,我也不怪你想要遗忘一切了。真的，我不怪你。

    可是,你也应该知道,遗忘是神明赐给人类的礼物，为的是让他们在死后可以毫无负担地投入下一段人生。

    而你身为龙族,就算再奢望再渴求，那也是与你无关的。你再努力再坚持，也注定无法摆脱自己必须背负的责任和记忆。”

    “对，你的不错。”罗垣的眼睛紧紧地闭上,又慢慢地睁开。他的摸着红龙的脸颊，声音很轻，也很坚定：“这是我的职责。我不能遗忘，也没有资格遗忘。”

    红龙点了点头，似乎终于安心了一般，将自己巨大的头颅缓缓靠在了地上：“那么一切就交给你了。我累了让我先休息一下吧”

    着，它那双金色的眼睛一点一点阖上了。原本围绕在红龙周遭的火焰也逐渐消失，最后只剩下几簇非常微弱的火苗，还围在它的身边徒劳地燃烧着，虚弱到仿佛随时都会熄灭。

    “它莫非——？”方晴捂着嘴微退了一步，眼中微有水光闪现。

    “不，它还没有死。”罗垣把自己的脸轻轻凑到红龙的脸颊边，低声道，“但是也快了。它的身体实在太虚弱了龙族就算再怎么强大，终究也还是有生命的生物，只要是生

    命，就会有终结的那一天。”

    “如果它死了，龙脉之源会怎样？”一直没有出声方老板哑声问道。

    “会彻底熄灭吧。”罗垣沉默了很久，才悠悠叹了一口气。

    此刻的罗垣与之前又有些不大一样了。他还抱着红龙的脑袋，脸上却并没有自责或是悲伤的神情。从他身上散发出与以往截然不同的气质——那是独属于上位者的气质。

    那般睥睨天下，那样淡定从容。就算他话的态度依然亲和友善，语气里却会不自觉流露出不容置疑的威严。

    “你的记忆——全部恢复了？”越凌试探地问道。

    罗垣望了她一眼，微微点了点头。

    龙脉之源对罗垣的影响本就极大，这里又是龙脉之源的最深处。哪怕只是在这里待了一会儿时间，他就已经不再是原来的他了。

    恢复了全部记忆的罗垣，终究还是成为了数千年前那个统领无数巨龙的龙族之王。

    “如果龙脉之源彻底熄灭了，那是不是也会对整个世界产生影响呢？”方老板最担心的还是这个。

    阿斐当初攻击龙脉之源，仅仅只是伤到了最上层冰湖的表面而已，根本触及不到龙脉之源的中心位置，都已经引发了半个国家的地震了。如果龙脉之源真的彻底熄灭，那整个世界又会因而产生怎样的变化？

    “这个我也不准。”罗垣想了想，摇了摇头，“但可以肯定的是——绝对不是什么好事。”

    他慢慢地放下红龙的脑袋，摸了摸它的额头：“其实这个世界的龙与人，就像是草原中的狼与羊——他们固然是天敌，但又是彼此相互依存着的。

    狼固然会为羊群带来灭顶之灾，但若有朝一日狼群真的消失无踪了，肆意繁衍的羊群也将很快耗尽整片草原的资源，最终，一样要走向毁灭的结局。”

    “你的意思是会造成眼下这种局面，其实是人类在自作自受？”方晴望着罗垣，眼中满是不敢相信。

    她多么希望罗垣能够否认自己的猜测，能像往常一样抱着她，：“不是这样，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但罗垣却慢慢地站直了身子，朝她微微点了点头，那淡漠而又超然的神情，在她看来是如此的陌生。

    “龙脉之源原本不应该会这么快熄灭的。”罗垣一字一句地道，语气平淡地仿佛不带任何情绪，“就算没有了龙族活动的生气，这片存在了亿万年之久的地脉也不应该这么容易就沉寂。

    但是这最近一千年来，人类发展的速度实在是太快了。他们毫无节制地消耗着这个世界的资源和能源，以至于龙脉之源原本赖以维系的能量都被人类消耗殆尽最终，才会变成现在这样的窘境。”

    在最近的这一千年，人类发展的速度之快，是龙族根本无法想象的。

    仿佛在瞬息之间，人类就已经从偏安一隅，发展到占领了这世界的每一处角落。

    随着人类文明的高速发展，需要的资源和能量需求也会在短时间内大幅提升。可惜世界并不能跟上这种消耗速度，那么资源耗尽、能量枯竭也就成了必然。

    顾意就算以己身为燃料，也不过能稍稍拖延了龙脉之源的熄灭速度罢了。

    也许他并不甘心为人类牺牲，可是如果他不是这么做的话，龙脉之源甚至等不到这一次龙王复苏就已经熄灭了。

    龙族天生繁衍艰难，所以数量从不会过多；相对的，人类的繁衍却过速。可以，当初龙族占领食物链顶端时，是由它们控制着这整片大陆的人类数量的，这才使得整个世界的资源始终处于一个微妙的和谐点。

    在龙族消失后，人类的发展失去了最后的桎梏。

    这个变化是极其缓慢的。在最开始的那几千年里，谁都没有发现有什么不妥之处，甚至一切都看起来向着好的方向在发展——没有了龙族，人类依旧活的很好，他们通过自己的努力战胜了天灾，改变了地貌，深入探索了几乎每一个原本他们根本不可能涉足的角落

    人类的生活变得更好，科技和文明的发展也蒸蒸日上。

    但是，谁都没有想过，这种发展其实从长远的历史进程来看，就如巨石滑坡，一旦开始就不再能停止。

    在龙族消失了几千年后，人类的文明到达了飞速发展的阶段。长久“发展”所造成的影响也终于引发了质变。

    巨石只有滚到山底才会停下——没有了龙族，人类的结局只有灭亡。

    “最差的结果就是

    龙脉之源熄灭，整片大陆的地脉从此四分五裂吧。会有强烈的地震和山崩，还有可能会有大片大片的陆地沉入海中。”罗垣语气平静地陈述着。

    “怎么会”方晴惊愕地捂住了自己颤抖的唇。

    罗垣摇了摇头：“沧海桑田，本就是这个世界注定会出现的循环。在你们人类之前，曾经也有过其他的高度文明。这样的交替并不是第一次——只不过这一次提前了一些罢了。”

    “这对于龙族来，影响应该不大吧？”方老板猜测道，“如果发生了强烈的地震，这里的冰壁应该就会被破坏了。那些冰封的龙族重获自由，又可以翱翔九天山河异色，沧海桑田，对你们龙族来，也许都是不值一提的？”

    “并非如此。”罗垣苦笑着摇头，“为什么龙脉是由上古真龙的身躯化成的，你想过么？那些异常强大的上古真龙又都去了哪里呢？”

    “也许，诚如你所，龙族确实可以在这场灾变中存活下来。可是唯一能用来繁衍的龙脉之源却只有这一处。”罗垣的扶着冰壁，目光却落在自己脚边的包裹上。

    傲天的金色鳞片的光芒，从这个硕大的包裹缝隙之中透露出来，在周遭昏暗的光线下，依旧发出熠熠的光辉。

    “如果龙脉之源真的毁了，傲天就永远无法孵化出来了”罗垣轻声道，“龙族也再不会有新生儿诞生了。

    当初的上古真龙就是因为这个缘故才会濒临绝种，最后不得不用自己的身躯撑起大地，用他们的生命铸就龙脉，这才有了我们龙族的故乡。

    在那之后诞生出来的龙族，才是你们所知的龙族。我们的祖先虽再也无法像上古真龙那样强大，但是拜他们所赐，龙族到底还是延续了下来。

    但如今若再面临这样的危，以现存的龙族只怕再没那本事，像上古真龙那样，重铸一个龙脉之源了。”

    空气像是被凝固住了，周围陷入了一片可怕的沉默。

    龙脉之源的危会改变的是这整个世界。到底对人类而言更灾难，还是对龙族而言更灭顶，谁也无法预测。

    就现阶段而言，能够在这场浩劫中存活下来的龙族肯定会更多一些。可是失去了龙脉之源，龙族就等于失去了繁衍的能力，就像罗垣所的那样，即便时间再久，它们也终将迎来末日。

    而人类虽然渺，却始终坚韧。只要还有几个幸存者能侥幸逃过这一劫，那么终有一日，他们的子孙依旧能在这个世界上重建起属于他们自己的家园。

    作者有话要：尾声了，这个周末主线差不多就能完结了。请牢记:,免费最快更新无防盗无防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