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你到底是谁？”

    方晴眸光轻转,她的轻轻抚上了越凌的脸颊。

    “我被封禁在这阵法里，不断重复着当年的轮回”方晴茫然地呢喃着，“这是前任主神给我的惩罚。

    可是,我的记忆里并没有你——你是什么人？又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

    为什么这一次我经历完一切,恢复起最初的记忆,却没有再像以往那样悲愤绝望？甚至没有了那种想要毁灭一切的冲动呢？

    你对我究竟做了什么？”

    “这是你的记忆，你难道不是应该最清楚吗？”越凌反问道，“要知道，我们可是一直都在一起的哦！”

    方晴慢慢闭上了双眼，像是在仔细回忆。

    “我开始陷入绝望的原因啊，对了，是因为我不得不亲杀害了我弟弟当时，他就在我中化为了灰烬”

    方晴缓缓颌首，微微皱眉：“而你在最后一刻救下了他虽我没能确定他会不会再醒来,但你到底为我留下了一丝希望。”

    越凌静静地看着她，没有出声。

    “因为有你在，所以哥哥在最后一刻打晕了我。我并没有亲眼见到他最后那一幕”方晴继续着。

    如果当时没有越凌在场,方老板是绝不可能让方晴陷入昏睡的——谁知道会不会还有其他敌人环伺左右呢？

    越凌在那之前已经得到了他们兄妹的全盘信赖,所以在最后关头，方老板才敢把失去意识的方晴交到她中,间接避免了方晴直面最后那惨烈的结局。

    “那么多次每当我即将陷入崩溃,你就会及时把我叫醒”方晴慢慢地睁开了眼睛，“你什么都没有做,也没有改变最终的结局但是，你却给了我‘希望’。

    直到恢复记忆的前一秒，我都还在幻想着——也许、也许情况不会像我想的那么糟糕的，也许还有转”

    “这都要归功于你自己的坚强。”越凌平静地回答她。

    直至此时,她才终于发现了主神设下这个陷阱的最阴险之处在哪里。

    被卷进这个幻境，身处局中的人固然无法破局，可就算是她这样尽力隐藏了自己身份偷渡入局的人

    ，能做的事也少之又少。

    如果想对整个命运线有大的改动，那么毫无疑问，她即时就会被发现，受到整个世界的全力排斥。

    可是如果真的什么都不做任由命运发展下去，那么，到故事终结的那一刻，她将要面对的就是一个因为绝望而陷入疯狂，全无理智的神祗。

    在这个由她的力量所铸成的幻境世界里，所有的一切都会被她无情地抹杀掉。

    唯有像越凌这样，既不改变这个世界的命运线，却又不着痕迹地影响着方晴的精神，才能用一丝微不可查的希望留住她的神智。

    越凌长出了一口气。

    后知后觉发现了这一点的她，真想对自己无意间押对了宝的行为大大点个赞。

    看来，她的第六感，果然还是非常敏锐的。

    “可这改变不了任何事。”方晴神情淡漠地望着她，眼中是一片死寂。

    “我已经都想起来了你为我打造的那些希望，其实打从一开始就是不存在的。该发生的一切早就已经发生过了。早在亿万年以前，我所爱的那些人就已经和那颗星球一起，化为了宇宙的尘埃。”

    她伸出，雪白的指尖直直地指向越凌，正色道：“你是入侵者。不过，我并不讨厌你，甚至可以，我可能还有些喜欢你——就像我喜欢哥哥、阿斐、叔叔那样。

    只是很可惜，我还是得把你留在这里。这就是我会出现在这里的唯一使命。”

    她只是属于主神的一段记忆，并没有身体，更没有灵魂，自然也不会有她自己的想法。

    她的任务，就是把每一个闯入幻阵的人困在这里，用注定无法逆转的悲剧一遍又一遍地折磨着他们，让他们一次又一次体会绝望，直到他们的灵魂被消耗殆尽。

    而她自己，则需要承受其中最为痛苦的那一部分，一次又一次。永远无法解脱，也始终无法结束

    这就是身为主神的她犯下无法弥补的过错之后，所必须接受的惩罚！

    “这样的‘意外’，不会再有下一次了。”方晴的瞳孔染上一层青白色，话的声音也又一次呈现出无质的冰冷，“我已经发现了你。接下来你会和你的同伴一起，永远被困在这幻境里，陪我经历这永无止境的

    痛苦，直到你们消失。

    我不会再给你会，也不会再让你用根本不存在的‘希望’来欺骗我了。”

    “你确定吗？”越凌看着她的眼神却始终很温柔。

    她含笑望着方晴：“你被困在这里当主神的守护者，足有亿万年了吧？这么漫长的岁月里，你也曾无数次开启这个幻境，重复这一段命运但是出现在你身边的人们，每一次都由不同的人扮演，对吗？

    可我想，总有些角色，无论如何你都不愿意交给陌生人去演，不是吗？”

    方晴微微一愣，随即缓缓点头：“不错。我的哥哥，还有——罗垣。他们在我心里，永远也没有人能够取代。”

    “那么这一次的罗垣，是谁呢？”越凌又问。

    “当然是——”方晴理所当然地开了口，但下一瞬间，她却愣住了，“不不对！他不是我的记忆中的幻影！他是谁？！”

    “你不应该问我，而是应该问一问你自己的心。”

    越凌慢慢走过去，她轻轻地把方晴的握在自己掌心，又慢慢地，把它放到了方晴的胸口。

    “听到了么？那是你的心脏跳动的声音。

    你仔细听一听，它会告诉你，到底是谁得到你的承认，让你愿意允许他在这虚拟世界里扮作你的爱人？到底是谁能做到让你都完全察觉不出异样，感觉不到他与你记忆里那个人有所差别？

    晴，你需要的不是我的答案，而是你自己的。”

    方晴的掌盖在自己的胸前，她起伏的胸膛下传来微弱的心跳。她怔怔地看着越凌的眼睛，青白色的眸子慢慢变深，再次变成了漆黑的瞳仁。

    她呆呆地站着，突然感觉到自己干涸的眼眶里有什么涌了出来，顺着自己的脸颊滚烫地往下滴坠。

    她的唇再一次颤抖了起来，比她自己记忆中任何一次都更强烈，以至于她无法支撑着站稳，蹲坐了下去。

    她的双捂住了自己的脸：“是他？是他对吗？真的真的是他回来了？不这不可能你又想骗我了”

    “也许我会骗你，但你的心不会。”越凌也蹲了下去，温柔地摸着方晴的头发，就像在幻境中无数次安慰她时那样，“你以为早已不在的爱人，为

    了寻找你，独自熬过了亿万年的光阴，终于走回到你的面前了。”

    方晴哽咽得连话都不出来，靠到了越凌的肩头。

    “他早就已经回来了。”越凌拍抚着她的背，声音那么轻，像在一个很古老的故事，“只不过，当他站到你面前时，已经成为了主神的你早已割舍掉了这段记忆，所以，在那是的你看来，他只是一个试图挑战主神规则的破坏者”

    “不”方晴泣不成声，哭成了个泪人。

    “他找不到你，大概也不可能想像得到你会被困在这里再后来我想，他试过很多方法，却怎么都没有办法把你从这里解救出去。所以他建立了一个组织，召集了许多同伴，然后——正式向身为主神的你挑战。”

    “你就是他的同伴，对吗？”方晴哭了好久，才终于用浓浓的鼻音问了一句。

    越凌笑着点了点头：“嗯，不过我会来这里，只是为了我自己。我的爱人，被身为主神的你选定为下一任主神的候选人——我不想失去他。”

    “下一任主神吗？”方晴拭去了眼泪，慢慢抬起头来，“我记得当初我拼命收集哥哥和叔叔的残魂，想要融合成了一个完整的魂魄，好在日后接替我，成为下一任主神。

    他们的魂魄太碎了我实在没办法让他们再次转生了，只有这样，我才能让他们活下去”

    到这里，她看向越凌的眼神里更多了几分亲切：“原来，你就是他的爱人？”

    “嗨！到这个，还要多谢你呢！”

    越凌见她情绪缓和了些，立刻夸张地挥了挥，半开玩笑地打趣道：“你知道吗？你造的那个人造人他根本就不开窍啊！可以他的思路跟器人根本没什么两样！完全不能理解正常人类的思维模式。

    都不知道他在进行主神试炼时，到底搞崩过多少个世界！那可真是所幸还是身为主神的你慧眼识珠，选中了我去帮他领悟人类感情。怎么样？我这个‘钥匙’很称职吧？”

    “那可真是辛苦你了。”方晴果然被她逗笑了。眼眶还红着的她笑得烂若春花，好似又回到了那个黄昏，越凌在酒吧初见她的时候。

    自为主神的一部分，她

    又如何不知道越凌这轻轻带过的一句话里，到底包含了多少艰辛？

    “‘我’应该是怕他会重蹈我的覆辙吧？才会特意削弱了他身为人类的感情。”方晴侧头想了一会，低下头轻轻地笑了。

    “可就算‘我’这么努力了，你还是得到了他的心，对吗？”她自嘲地笑着摇了摇头，“这样的你又怎么可能是个普通人呢？指望用一段记忆和幻境就能阻拦住你的脚步，只怕‘我’要失算了。”

    “也许——这也是你的希望呢？”越凌托腮看着她，“我是‘你’选择的，对吧？我想，‘你’一定也知道自己选择的人能够做到哪一步。也许，在‘你’的潜意识里，还是希望有这样一个人，能帮你结束这一场永无止境的恶梦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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