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三章(三章合一)捉虫
阮如苏醒来时,是在一间男子的卧房。湖水碧的床幔,干净到近乎简陋的陈设,没有哪个女人会这样布置自己的房间。
她动了动胳膊,虽还有些沉,可已经不是之前那种完全无法控制的感觉。
“你醒得比我想象的早。”一个男声冷不丁地从门口传来,无花已经换回他那身洁白的僧袍,看上去纤尘不染。
“你来得却比我想象的晚。”阮如苏这话时,脸上依然带着甜美的笑,就如当初他教的一样。
无花冷笑,道:“我为什么来晚,我想你应该比我更清楚才是。”
阮如苏轻笑,侧身望着他,状似天真地道:“我不知。”
无花走到床边,深深看了她一眼,突然扼住她的脖子,笑容就像潭水般幽深:“闻君有女,颜如美玉,态似仙娥,今日一见,恐日后相思无穷极,故邀其江湖一叙,不日待归——楚留香敬上。”
这是当初她照着楚留香的笺子仿的,如今他既然知道上面的内容,明他已经被楚留香找上了。
被人扼住喉咙,阮如苏半点不惧,那双漂亮至极的眼睛依旧平静清明,甚至还有淡淡笑意:“我初次离家,自然是要心谨慎些。万一大师嫌我蠢笨,不耐烦教我,我总要替自己选个收尸人不是?”
这话无异于在告诉无花,若她能平安回去,自会解释这场误会,万事皆了。若她丢了性命,那封信笺就是他的催命符,楚留香等人定会一直查下去,到时他这高僧的面具就有被人掀开的风险。
她竟从那时起就在算计自己。
无花轻叹,他到底还是看了她。阮如苏脖颈上的那只慢慢松开,竟沿着那段光洁如玉的脖颈向上抚去,温柔摩挲着她的脸。
“你确实很聪明,聪明得连我都忍不住想试试,被你控制的滋味”男子温热的呼吸落在鬓边,暧昧的话语就像虫子,不受控制地钻进她耳里。
若是换一个人,听到他的这番话,定恨不得将一颗芳心捧到他面前,任他差遣。可惜,他把阮如苏教得太好
阮如苏狡黠一笑,突然侧过头,用那柔软娇嫩的唇贴上他的唇。少女身上的香气,萦绕在鼻尖,甜美诱人,令人迷醉。
两人谁都没动。
对于五感极好的人而言,这无异于一场折磨
他可以清楚听到,她和自己的心跳越来越快,越来越默契,几乎融为一体。也可以感觉到对方身体源源不断传来的热,将呼吸都变得滚烫,暧昧纠缠直至化为深深的喘息。
无花先动了。
他猛地坐直身子,狼狈地看着床上的少女。那从来齐整得不见一丝褶皱的衣襟,此刻也有些散乱。结实的胸膛剧烈起伏,配上那张出尘的面容,如堕落的神佛,脆弱又诱人。
“你输了!”
阮如苏面颊绯红,眼中春水未尽,这话时,得意又可爱,让人无端生出许多遐想。起码无花脑海里不受控制地想到了更多。
所以,他逃了。
系统脑袋冒烟地从刚刚那诱惑的场景中恢复过来,悠悠开口道:5号程序,你你怎么能那样!
我怎样了?阮如苏翻了个身,逗它道。
系统犹豫半天,才终于找到个合适的形容。
像个妖精
阮如苏噗呲一声笑了,心想这系统之前带的程序都是什么样的啊,怎的还如此天真。逆天改命之人,当自身不够强大时,又哪有什么选择。
那日之后,无花连着三日没有出现。阮如苏清楚,在他没有消除自己对他的影响前,他是不会出现。
她也不急,每日在屋里静静养伤,到了时辰自有人会送饭菜和药来。这里厨房的艺着实不错,无论是味道还是卖相,都比她家中名厨做的要好。
她心想:若是系统能让她带一个人离开,她铁定选这个厨子。
再见无花时,外面正在下雨。
阮如苏把窗户大开着,探出半个身子,用接屋檐处滴下的水玩。当那出尘僧人打着伞进到院里时,她便不怀好意地将中聚的雨水向他脸上弹去。
这本是件无伤大雅的玩笑,已无花的武功,轻易就能避开。可他偏偏没能避开,那雨水就顺着长长的睫毛高挺的鼻梁,慢慢滑下。
两人一齐愣住了。
突然,阮如苏飞快地缩回身子合上窗户,假装什么都没发生。可是房间里那掩不住的笑声,若银铃轻响,不知乱了谁家儿郎心。
待他进屋时,阮如苏忍不住去瞧他的脸,上面水渍已干,想来是在门外擦拭过了。
无花没提刚才的事,而是看了一眼她那还在滴水的指,如玉笋垂露,鲜嫩柔软。
“你若是不想早点好,大可以告诉我,让我省些药材。”这话时,他的语气很冷,不知有几分是被刚才的雨水冻的。
“我若是一直不好,大师岂不就没了教我的耐心?”阮如苏取出袖里的帕,一边擦上的水,一边坐到了无花对面。
无花给自己倒了杯茶,嘲讽道:“这世上还有你无法掌控的人?连最冷血无情的杀人工具都被你玩弄于鼓掌,你还有什么可学的?”
那只娇软白净的突然拉住他的衣袖,柔声问:“那你呢,在我的里吗?”
这话时,阮如苏另一只在他面前摊开,细嫩纤长,却空空如也。他的心还在自己身上,她里什么都没有。
无花没看她,而是低头看杯中荡起层层涟漪的茶,笑道:“只怕你的太,放不下贫僧。”
她同他心,他就与她人。阮如苏却没有再计较他的回答准不准确,好似这不过是她的一嘴玩笑,无需答案。
可这世上的许多事,并不是你去想,就不会发生的。也不知他二人,最后是谁的心里住了谁。
中原一点红又回了葫芦巷。
他本不该回去的,可那是他唯一能寻到阮如苏线索的地方。院还保持着他们离开前的模样,只院里的石桌积了一层厚厚的灰,看上去有些破败。
屋门大开着,被风吹得哐当哐当响。中原一点红进屋细细打量,发现了许多当初他未曾注意过的事。
比如她柜子里的衣服,虽颜色并不鲜艳,可料子却很好,柔软轻盈,不是一般人家承受得起的。
还有,她不擅厨艺,却从来不去巷子外的餐馆,而是每顿饭都请附近住户做好了再去拿。
一个出身极好,清丽秀美的少女,怎么可能独居在这个简陋的巷子里。她是特意在等他,等他自投罗。甚至那天夜里的倭人,也可能是她的人。
中原一点红只觉得一颗心被泡在苦水里,从里到外的泛着苦涩。
他拿起放在桌上的花瓶,放在心细细把玩,那瓶子是她画的,绘了几株兰草,清雅别致。哪怕今时今日,他知道了所有的一切不过是个骗局,却仍不忍心破坏她的心爱之物。
所以动前,他把那瓶子放到了床上,才缓缓转过身盯着屋顶地房梁,冷声道:“既然来了,为何不动。”
两个黑衣人从房梁上一跃而下,一左一右分别刺向中原一点红。这两人配合默契,一个攻他上盘,一个刺下盘,力求两面夹击,让他无还之力。
中原一点红右脚一抬,将下盘来剑踩在脚下,上身后仰,错开剑锋,抬用剑柄狠狠击在对方握剑的腕上。
铛的一声,被击中腕者剑一脱,狠狠扎进旁边的梁柱上。然而这并不是结束,那人左从腰间又抽出一把短剑,斜刺中原一点红的胸膛。同时,剑被踩住的那个也抽出一把短剑,横削过来。
中原一点红松开脚,转身避过两人的剑,立在门边冷冷道:“魑魅魍魉!”
那两人怪笑着齐声道:“眼力不错,你那对招子,我们兄弟俩要了!”
魑魅魍魉是江湖人给这两个杀的绰号,据两人是一对双胞胎,从一起训练,心意相通,配合起来默契十足。
他们各持双剑,四把剑合起来就是魑魅魍魉。剑如其名,阴险狡黠,令人防不胜防。
风清扬曾过,当一个人的剑足够快,足够准时,便是任由他人花招百出,也不过是跳梁丑班门弄斧。
在吉平村的这些日子,中原一点红的剑招越来越快,越来越简洁,隐隐有突破的预兆。
所以,当他用剑狠狠刺穿二人肩胛,将这两个鬼魅牢牢钉在墙上时,他们的表情简直不可置信。
“你不想知道那个女人的下落吗?”见他抽剑准备刺向自己的咽喉,其中一人突然高声叫道。
这话就像一句魔咒,叫得中原一点红忍不住一愣。就这瞬间的停顿,两个同样黑衣执剑的杀突然从床底窜出,直击中原一点红的后心。
原来‘魑魅魍魉’指的不是四柄剑,而是四个人,两个在明处对敌,两个在暗处伏击。难怪江湖上没有半点风声传出,因为见到后两个人的人都已死在他们剑下。
可中原一点红没死,因为在这间院子里守株待兔的,可不止他们四人。
“楚留香。”中原一点红冷冷看着突然出现在屋里的人,不解地皱眉,他为什么也会出现在这里。
楚留香折扇一收,不再看那两个被制住的杀,而是笑着对中原一点红道:“红兄可真是让我好等啊。”
回应他的,是中原一点红的剑。
那个如冰山般冷漠的杀,眼里突然迸发出炙热的火焰,指着楚留香的咽喉问:“她在哪?”
这个院里除了找他的杀,最有可能出现的,就是带走她的人。
楚留香苦笑,无奈道:“这个问题,本是我打算问红兄的”
泰康是莆田少林寺山脚下的一个镇,因受寺中庇护,少有江湖人敢在此放肆,故百姓的日子也算太平。
无相作为天峰大师钦定的下任主持,比起他的师弟无花而言,确实逊色不少。无论是武功还是容貌,都不远及无花。
可是,他更像个和尚,虔诚的和尚。
泰康镇的人大多都认识无相,相比于出入皆为江湖名士的无花,无相所结交者,大多是化缘时遇上的百姓。
“无相大师,多谢你救了我家儿。快,幺儿,给大师磕头。”妇人紧紧抱着个四五岁孩子,面带感激地要跪下谢他。
方才那孩童在河边玩,不慎失足落水,是无相路过救的人。
他救人本就不是为了答谢,自然不会让人跪他,于是,那对母子膝盖被内力一托,无论如何都跪不下去。
“阿弥陀佛,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施主无需谢我,还是早些带这孩子去就医吧。”
妇人这才不再强求,站起身连连表示,日后定多行善事,以报大师救命之恩。
这样的事,无相遇过太多次。从少林寺出发,他已踏遍了大半个中原。不骑马,不坐车,就靠那双脚,走过千万里河山,看尽世间百态。
昔日有玄奘和尚西行求取真经,他因师父嘱托,虽不能一路远行,却也在尽自己最大努力求得心里的真经。
如今,他已隐隐悟出一些禅意,此次回来,便是想请师父天峰大师指点一二。
无相心中存了事,走路便快了不少,一不留神,竟然和一位少女撞在一起。
他身怀武功,那力道于他而言,不过尔尔。可是对方却撞得够呛,整个人都向后退了两步,踉跄着眼看就要摔倒在地。
好在无相反应够快,一把抓住她的腕,将人拉了回来。
“阮施主?”看清来人的模样,无相诧异地开口。
这人竟然是师父好友阮翰林家的千金。她一个官家闺秀,怎么会独自一人出现在泰康镇的街上,难道是同她父亲一起来的?
少女本来正惊魂未定,突然听对方唤自己阮施主,奇怪地看了他一眼,道:“我不姓阮,你认错人了。”
半年前她同阮翰林才来过少林,他当时刚好也在,又怎会认错人!
无相接着问:“你父亲可是翰林学士阮文正?”
谁知少女的反应更奇怪了,她捂着嘴咯咯笑起来,一双漂亮的眼睛弯弯如新月,声音又甜又脆:“我倒希望我父亲能是翰林学士,可惜呀,他只是个又老又丑的更夫。”
那个又老又丑的更夫出来开门时,无相实在无法服自己,这个长得和阮如苏一模一样的少女,会是他的女儿。
起初,老头佝偻着背,还看不清相貌。可当他抬头时,饶是无相见多识广,也不禁倒吸了一口凉气。
那皱巴巴的脸上五官虽齐全,可全长在了不该长的地方,尤其是那鼻子和嘴,就像夜里掉在地上,被人摸黑捡起随意安上去的一样。
无相低下头,唱了一声佛号,不忍再看。可同时心里的疑惑更重,这般长相的人,能生出如此美丽女儿?
“你怎么回来那么晚!”老头的语气不上好,尤其是那双吊梢眼扫过无相时,就更差了,“这是哪来的野男人,怎么也跟着回来了?”
这话实在不像一位父亲该的,无相忍不住皱眉,想替这少女两句公道话。
没想到那少女比他更快:“你这张嘴真是一天到晚不出句好话,人家大和尚是好心帮我,怎的到你嘴里就变了味。”
着,一把提起无相怀里的篮子,扔到老头中,“这是主家今天结的银钱,给你!”
那老头得了钱,立马不再管这个女儿,抱着篮子欢欢喜喜地回了屋,全然不在乎这个和尚是不是歹人,会不会对女儿不利。
哪怕她真不是阮如苏,无相也无法服自己不去管她。
“大和尚,你是不是喜欢那个姓阮的姑娘呀?”少女站在台阶上,居高临下地看他,那双眼睛明亮得惊人,像是要照进人的心底。
“施主莫要胡!”无相双合十,无奈地辩驳道。可对着那张和阮如苏一模一样的脸,他终究还是晃了晃神。
少女扬眉,并不在意他的回答,而是笑着摆摆,道:“是不是也只有你知道,不过我告诉你,我可不是你口中的阮施主,你别认错了人。”
无相扫过她那保养得宜的,心中对这法保持怀疑,这可不是普通百姓家女子的。
春夜尚凉,晚风吹得树叶沙沙作响。
少女笨拙地用桶从井里提水,结果力气不够,全洒在了地上,衣裙绣鞋湿了一片,好不狼狈。
“作孽呀作孽,你个没用的东西,连打水都做不好,我当初怎么”怪老头就像在忌惮什么,将最重要的话生生咽了回去。
少女也不是个任人欺负的性子,把桶往他脚边一扔,气恼地道:“你到底还是不是我爹,怎么我做什么你都看不顺眼。既然如此还不如让我自己出去自生自灭的强,总好过每天都听你的抱怨!”
一提她要离开,老头立马不再话,只是身子弯得就像煮熟的虾仁,脸都恨不得贴在地上。恨恨踢了旁边的水桶一脚,老头拿上打更的家伙,摔摔打打地出了门。
这座不大的院子重新恢复了平静。
少女湿漉漉的,坐在井边上双眼失神地看着前方,就像一只无助的羊羔,哪还有半点刚才的泼辣模样。
许是被夜风吹得冷了,她环住胳膊的抖了抖,远远望去竟不知是在哭泣还是取暖。好在她也没有外外面待很久,提着重了不少的裙子,慢慢回了屋。
这一夜,老头没有回来,那少女的房门也没有再打开。
可是,第二天空空如也的水缸却装了满满一缸水。少女用葫芦制成的水瓢舀起半瓢水,又慢慢倒回缸里,嘴角勾起狡黠的笑。
看来昨夜有位好心人在呀。
有了昨夜的水缸之事,再碰到无相,少女就没什么好惊讶的了。她熟稔地上前拉住他衣袖,眉眼弯弯地问:“昨夜的人是你吗?”
无相一头雾水地看她,似乎没有听懂她的意思。
“出家人不打诳语,这是佛祖的!”少女目光灼灼地盯着他,不信他会违背自己的信仰。
果然,无相收起了脸上的迷惑,叹气地点点头,承认道:“是贫僧。”
少女先是得意地一笑,后又像想起了什么,脸色一变,气恼道:“好呀,你昨天根本不相信我的!”否则就不会夜里还来探视。
女人的脾气就像盛夏的天气,一会儿晴一会儿雨,根本摸不透。无相苦恼地跟在少女身后,不知该跟她从何解释起。
江湖上却有擅离魂之术的人,他疑心对方就是中了此术。
大约是昨夜那缸水起了作用,少女还未走出一条街就停下了,转身问他:“你要如何才能相信我不是那个人?”
见他没回答,少女接着道:“我自己难道还不知道自己是谁吗!”
“这世上,多的是不知道自己是谁的人。”无相叹了口气,抬头直直看进她眼里,问:“那你能告诉我,一个更夫女儿的为何会生得如此细嫩。若是你那爹疼你也就罢了,可他那个样子,怎么会好好待你。”
听他这样一,少女下意识地看自己的。确实光滑细嫩,比剥了壳的鸡蛋还嫩。她的眼里闪过一丝迷茫,难道不是所有人的都如此?
无相伸出自己的,他从在少林寺长大,要自己做活还要练武,那双骨节分明的一摊开,就可以看到掌心厚厚的茧子。
少女摸了摸他的心,又摸摸自己的,无措地抬头看他,“为什么会这样?”
连上的茧子都没见过的人,又怎会是普通百姓的儿女。此时此刻,无相已确定,她就算不是阮如苏,也一定不是更夫之女。
“他我叫郑云儿。”少女坐在河边的柳树下,开始整理脑海里的记忆。许是想的太多,半晌也只出了这句。
“你记忆最早的是什么时候?”无相皱眉,一步步问。
“好像是一个多月前,我病了,醒来以后有很多东西都记不太清。但是我记得他是我爹,我娘早早的就死了。只有我们两个住在那个院子里,他晚上去打更,白天都在家睡觉。”少女慢慢回忆,越想眉头皱得越紧。
无相皱眉,接着问:“中间他可让你做过什么事没有?”
“没有,最多让我做做家务,可我几乎一样都没做好。”提起这事,少女的脸上终于有了丝笑意,似乎想起了那老头气急败坏的样子。
没有任何行动,那他费尽心思的把人控制住是为了什么!
当夜,郑云儿拒绝了无相带她去少林见他师父的提议,依然回了‘家’。她虽知道自己身份有疑,却同样无法立刻相信无相。
没办法,无相只得藏身于附近院子中的一棵大树上,静观其变。
那老头今天没去打更,早早地睡下了。无相若是此时推门进去,就会发现那屋里哪还有老头的身影。
‘郑云儿’倚在床边,挑眉看着从柜子里走出来的人,眼神扫了扫屋外,用唇语问他:“你不怕?”
来人正是那个更夫,他笑了笑,笑容中带着浓浓的嘲讽,用唇语答道:“无相是个君子。”
所以,他哪怕是守着少女,也很守礼的没有靠近她的闺房。这样的做法在他看来,简直就是愚蠢,若是歹人真想动,她不知已死了多少遍。
老头撕开脸上的伪装,露出底下俊朗的面容,赫然是妙僧无花。
而那位郑云儿,自然就是阮如苏,无相并没有认错人。
“为什么是他?”阮如苏歪着头,不解的问。这人还是无花的师兄,他为什么要选择这么亲近的人来给她练。
“因为,比起总将自己欲望藏得很好的杀,没有欲望的人,更难掌握。”
这话时,无花低垂着眼,盖住了里面的复杂。或者这样的选择还有其他原因,只是他并不想让阮如苏知晓罢了。
当太阳再次升起的时候,无相已在树上完成了今日的早课。他就像有无穷的精力,哪怕一夜未眠,也依然神采飞扬。
“你不用回寺里吗?”阮如苏看着又出现在自己身后的大和尚,不解地问。
无相捧着他的托钵,再次劝她:“施主还是和我一起回寺里吧,家师或许能解你身上的离魂之术。”
阮如苏突然停下步子,转身戏谑道:“你就不怕带个姑娘回去,你师父处罚于你?”
“家师并非不讲理的人。”无相提起师父时,脸上带着崇敬与孺慕,显然与师父关系很好。阮如苏忍不住在心里想,无花对他师父,是否也有同样的情感。
估计是没有的,不然也不会对自己师兄下。
“就算你师父讲理,可旁人呢?”阮如苏扫了一眼附近那些隐晦打量他们的百姓,笑得不怀好意:“少林的无相大师同一个女子纠纠缠缠,你猜他们会怎么?”
无相神情平和,坦然道:“我自无愧于天地,又何惧人言。”
阮如苏摇摇头,不赞同地道:“人言之所以可畏,就是因为许多人根本不在乎真相如何,他们只要听了旁人的一句半句,就自认为那是真相。”
无相笑了,温柔地看了她一眼,才道:“我知我自己即可。”
无需理会别人怎么看你,只要你自己不曾看错自己就行。这位无相大师的内心一定非常宏伟博大,才能发出如此感叹。
“就算你不在乎,你的师父或许会在乎,就算你师父不在乎,你的师门难道也会不在乎?”
“若是真有那一日,请师父逐我出师门便是。时间总会冲淡一切,我一走,要不了三五月,江湖便会将我忘了。”
为了一个陌生人,他难道不会后悔吗?这样想着,阮如苏便问了出来。
“你与我不过是一面之缘,就因此修行全毁,值得吗?”
无相低头看了一眼陪自己走过许多地方的托钵,笑容释然:“只要向佛之心不止,在哪不是修行。更何况,若是能因此救一人,岂不是比什么修行都更有用?”
难怪天峰大师选他做接班人,无花确实不如他。
她也不如他。
阮如苏心里闪过一个坏主意,眼睛亮晶晶地看着无相,示意他附耳过来。
“我听那人,他今夜子时与人有约。”
更夫铛铛敲了两下,二更天了。
寂静漆黑的夜里,那更夫的背影就像驼了千斤重担,弯得看不到脑袋。乍看就像一具无头的尸体,在街上行走。
无相已经跟了他两个时辰,却仍然没有半点发现。他就像一个普通的更夫,矜矜业业地完成自己打更的任务。
就在无相怀疑对方是不是发现自己时,那个更夫终于有了新动作。他本该只在东面打更,如今却往西去了。
那人慢悠悠地打着更,在转入一个巷子时,突然没了踪影。无相没动,依然躲在暗处等着。果然,不过片刻,那人就从屋檐上飞下,警惕地四处打量后,飞身进了斜对面的院子。
这一次,无相才敢出来,跟着进了院子。一进去,浓烈的酒香和脂粉香混合,熏得人有些迷醉。
这是家青楼的后院。
院里没有人,只见那些接待客人的屋子都点了灯,一片暖意融融。无相没看清那人进的哪个屋子,只能一间间找去。
掀开房上的瓦片,只见里头男女交缠相抱,咿咿呀呀好不快活。看清男子的脸不是他要找的人,无相赶紧放下瓦片,心里不停地念‘阿弥陀佛’。
一连翻了十几间屋子,见了不知多少白花花的肉,才终于找到要找的人。那更夫的脸还是丑得瘆人,可是本来佝偻的背挺得笔直,动作也文雅,整个人气质已完全不同。
他果然有问题!无相屏住呼吸,凝神细听屋里人的对话。
“公子,中原一点红没死,他和楚留香两人联在查这事了。”那个看衣着应该是老鸨的人立在桌旁,恭敬地道。
更夫没话,那张伪装过的脸上眉头紧皱,可见面具下的人此刻确实非常不悦。
“哼,既然如此,我们就给他二人送个大礼。”那人提笔,在信笺上写了一句话。无相所在的位置刚好被挡住,他动了动身子,想要看清楚上面写了什么。
没成想,左脚踩着的那块瓦片经历了太多风雨,已承不住他的力道,发出一声轻微的破裂声。无相暗道不好,立马起身翻下屋顶。
果然,他刚离开,一柄长刀就破开屋顶,将他原本所在位置刺了个大窟窿。
“是你!”更夫眉头皱得死死的,眼神像冬日的潭水,冰冷刺骨。
既然被发现,无相如今就只有一个选择,把这人擒住带回少林,请师父定夺。
无相所学的少林拳法刚劲威猛,出招时带得周围的风呼呼作响。那人却似乎也猜出了他的心思,并不顽抗,而是边躲边寻时逃跑。
这人似乎有所保留!无相越打越有这种感觉。心想这人难道他认识,所以怕被认出招式?可是他生平见过的人中,似乎没有同倭人相关的。
一方有所保留,一方势如猛虎。两人的比试竟僵持住了!那人跑不了,无相也抓不住。
“呀!着火了!快跑呀!”老鸨尖锐的声音响彻天际,一时间,所有的屋子都开了门,那些白花花的争先恐后地往外跑,无相不禁愣了愣。
就这一愣神的功夫,那人立马混入人群不见了。
老鸨也死了。
无相摸了摸她的尸体,还热乎,显然是那人逃走后就立马回来杀人灭口。
他的线索又断了!
她里好像握着什么?无相俯下身,从她里心取出揉得有些变形的纸,是那人刚才写的话。
“树大生腐虫,望君保重。”
没头没尾的一句话,是写给谁的?和中原一点红楚留香又有什么关系?无相暂时想不通,便把笺子收了。
遭了!他打草惊蛇,只怕阮施主有危险。
待无相赶回来时,院已是人走楼空。无论是那假更夫,还是少女,全都不见了踪影。
他们去了哪,少女是否已遭不测,无相已无从得知。
阮如苏并没有像无相想的那般受磨难,她正坐在燃了熏香的房间里,悠闲地品茶。当看到无花狼狈地推门进来时,还好心情地笑了。
“为什么?”无花没有坐下,而是站在门边冷冷地看着她。她不是想学控制人心吗,他给她寻了个如此合适的人练,为什么要背叛他!
阮如苏放下茶杯,起身走向他。
“因为”阮如苏停在了他面前,笑意盈盈地拉过他被划破的衣袖,将那碎布缠绕在自己指尖,接着道:“这世上根本没有人能无欲无求的人,你选择大和尚,不过是因为你想他身败名裂,你在利用我!”
最后几个字时,阮如苏踮着脚凑近他的耳边,一字一句地道。
无花冷笑道:“这不过是你的猜测,你就为了这种无端的猜忌出卖我?”
“你还记得陆家姐吗?她死了,在我失踪后不久。”阮如苏站直了身体,仔细观察无花的神情。可惜他什么反应都没有。
阮如苏在心中感叹他的冷酷无情,当初利用别人时不定多温柔,转头杀人时却绝不软。
“你应该一开始就是冲着我来的吧先诱陆家姐引我去云涧寺,又故意让我撞破你约人见面,让我产生好奇,从而给你会结识我。”
阮如苏到这时,无花的表情终于有了一丝变化,显然,他没想过这些事会被她注意到。
“我想大概是半年前我来少林寺时,无相大师待我有些不同,被有心人看到。故而想借我的毁了他,让其失去继承天峰大师衣钵的会。”这个有心人,明显的是无花。
此时,无花也收起了脸上的愤怒,平静得不可思议。阮如苏突然戳了戳他的胸膛,语带诱惑地问:“你想知道他为何待我不同吗?”
无花低头看她,眼里闪过惊讶,后归于平静。
“因为他想要我父亲珍藏的茶经给天峰大师做礼物,所以请我帮他誊抄一份。”
无花愕然,他无论如何想不到,会是这个原因。
居然是为了一本茶经真是可笑,只不知他这个可笑,的是自己,还是无相。
“既然你什么都猜到了,为什么还要跟着我到这来?”她就那么有把握,自己不会杀她吗。
阮如苏甜甜地笑了,一双眼睛明亮又温柔:“因为我发现,世界上最不可控的人,不是无欲无求者,而是欲望太多的人。你永远不知道,他会因为什么而脱离你的控制,你对吗无花大师。”
无花挑眉,笑得肆意邪气,突然揽过她的腰,抱着阮如苏坐到了凳子上。他的左抚摸着少女的咽喉,暧昧地道:“你在用我教你的东西对付我?”
“不,我不想对付谁,我只是好奇,无花大师的心,还在不在它本来的地方。”阮如苏坦然地坐在他腿上,任由他握住自己脖颈。而她的右,慢慢顺着他的胸膛往上,停在了心脏的位置。
“我若本来就没有心呢?”无花沉默片刻,突然问。
阮如苏诧异地反问:“那我中里跳动的什么?”
是杀意,对她的杀意。
他本该动杀了她的,可是,为什么没有?无花回到房间,不自觉地伸摸了摸自己心脏的位置,它还在。
它真的还在吗?石观音觉得,它已经不在了
阮如苏没想到,除了无花,自己今天居然又迎来一位客人。
“这位仙子不知来自何方?”阮如苏起身披上了衣服,看着突然出现在自己房中的美丽女人,语带惊叹地问。
哪怕是再古怪的女人,面对别人对你容貌的夸赞时,都会忍不住心中欢喜,尤其是这个夸你的人,同样是位美人的话,这种喜悦将是双倍的。
石观音捂嘴娇笑,看阮如苏的目光如春水般温柔,出来的话却森冷异常:“你如此有趣,我都快要舍不得杀你了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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