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祠堂教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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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南方的雪,下得快化得快,不过是半天光景,已经四处湿漉漉的像是下了一场大雨。

    屋檐边淅淅沥沥,一个不留神就滴在了人头上。

    祠堂里点着烛,齐刷刷的四个蒲团上,直溜溜的跪着谢家四姐妹。

    翟氏握荆条,板着脸站在一旁,好半天了,才痛心疾首的道,“都怪阿娘见识浅,平日里看娇了你们。谢家家风清正,虽然是几代农耕,但个个硬气,修为持正。若是你们阿爷还在,定是要将你们一个个的打出门去。”

    兄妹四人战战兢兢,不敢出声。

    “景泽,你是长兄,且到底是怎么回事?景娴她到底!”翟氏着,猛的拍了一下桌子。

    谢景泽这才明白了其中的弯弯绕绕,赶忙解释道,“阿娘,不是你们想的那样,也不是我袒护娴娘。这事儿来去,都要怪我。今年春日,我生辰的时候,请了同窗来家中聚。徐子宁来得早,在花园里瞧见了正在收集晨露的娴娘。”

    “徐子宁对娴娘一见倾心。那会儿恰逢徐夫人想在给他亲,他便悄悄借了宋光吾的路子,求了宋夫人提了娴娘,不久徐夫人便遣人透了口风给您,有意上门提亲。我想着,子宁性子温顺,又喜读书知上进,日后未必不能功名在身。”

    谢景泽口中的宋光吾,乃是宋知州的儿子,宋光熙同宋光瑶的哥哥。

    “他又对娴娘有真感情,如何不比那些未曾谋面的男子好上万分,两家长辈又都十分乐意,便没有阻止他在娴娘跟前晃悠。可是他们几乎没有单独会面,每次也就是徐子宁托我带一些不值钱的稀罕玩意儿,我再让娴娘,回他一份芸豆糕。”

    “后来徐家走了宫中杜娘子的路子,要升迁了,徐夫人突然改了主意,徐子宁着急得要命,最后在家中绝食了十日,方才动他阿娘改了主意。”

    谢景衣简直无语了,还绝食十日!一个大老爷们,遇到问题就是绝食?他咋不一哭二闹三上吊呢?这种人不行啊!早知晓有这么一出,今日的冰鱼宴,去都不用去的!

    “徐子宁用心良苦,自觉让娴娘受了委屈,拉着我一道儿选了一支簪子,我发誓就是一根普普通通的簪子,当做是兄长的挚友送给妹妹们的见面礼,都不会被人嘴的那种银簪子。”

    “徐子宁苦苦哀求,我想着他们两个人马上就要定亲了,私下里见上一面,也算不得什么大事。因怕误了阿妹的名声,我还特意让徐子宁坐了我们自己家的马车阿娘我当真不知徐夫人是这等黑心肠子,娴娘是哥哥误了你!”

    谢景娴眼泪唰唰的掉,脸苍白得像是鬼一样,“阿娘,是我错了,我今日险些让谢家蒙羞,女儿羞愧难当。”

    翟氏闻言松了口气,她将中的荆条一摔,走了过来,一把抱住了谢景娴的脑袋,“我的儿,阿娘不怕丢脸,也不怕你阿爹做不了大官,阿娘就怕你们几个过得不太平。”

    “音儿是心大,囡囡压根儿没有心。而你心思最重,有什么事情都闷着不,阿娘就怕你当真把一颗真心给了徐子宁,那这一辈子就毁掉了。”

    “你不知晓,这世间对男女极为不公,你私会徐子宁的事情若是被人捅了出去,他不过是平添了一装风流韵事,后宅里多了一个女眷。而你呢?一辈子都要被人指指点点的戳脊梁骨。”

    “你大兄是儿郎,不知晓。咱们女人嫁人,看的不光是夫君,还要看那婆家。有那不生儿子就休妻纳妾的,不要嫁;有那肚鸡肠阴阳怪气,喜欢磋磨人摆架子的也不要嫁;有那妯娌成群姑尖利满地鸡毛的也不要嫁。”

    “夫君在外头风流,女子却是常居内宅,同婆婆妯娌姑子相处的时日,比夫君可长多了。花无百日好,人无百日红,那么一点点的感情,时间久了就磋磨得一干二净了。就算如今徐子宁待你真心,可日后呢?”

    “但凡徐子新同徐夫人同你发生冲突,他都要绝食十日来维护你么?”

    “你听阿娘句真心话,这事儿就当是过眼云烟。徐子宁再好,徐家也是狼坑虎穴。这世间好儿郎多得是,这个不好,扔掉,下一个更乖。”

    谢景衣毫不犹豫的啪啪啪的鼓起了掌。

    只不过阿娘啊,你要是把那句囡囡压根儿没有心删掉,那我觉得你句句珠玑,赢过孔孟!

    要她,嫁什么人啊!她一个有吃有喝的富贵人家的娘子,做什么要吃多了去侍奉夫君侍奉公婆,还要生孩子斗妯娌?简直想想就要长一脸皱纹了!

    何不立女户,寻那几百仆人伺候,要风得风,要雨得雨!

    只是她不敢,她怕翟氏要用荆条抽死她!

    翟氏瞪了谢景衣一眼,松开了谢景娴的脑袋,用帕子擦了擦眼泪,“阿娘先头生气,连鱼生都没吃就走了。如今听了你们言语,放心了一大半,肚子都饿了。你们好好在这里跪祠堂思过,阿娘去用饭了。”

    谢景衣同谢景泽自觉有愧,谢景音同谢景衣倒是慌了,“不是,阿娘,我们两个也要跪?”

    翟氏头也不会的摆了摆,“知情不报,跪一个时辰。”

    翟氏一走,祠堂里一下子变得沉寂了起来。

    谢景衣抠了抠脚底下的蒲团,抠出了咔嚓咔嚓的声音,这蒲团有些老旧了,随便一扯便烂了。

    “谢三囡,你能别抠了吗?跟老鼠啃桌子角似的。”谢景音不服气拍了谢景衣的蒲团一下,结果戒指一挂,那蒲团哗啦一声,又烂了一角

    “唉,我是在思考人生罢了。徐夫人为何看不上咱们?到底,是咱们太弱了,若是大哥中了状元封侯拜相,二姐你成了豪门宗妇,妹我成了一遮天的大人物。那徐夫人就是再精怪,不也得对咱们客客气气”

    谢景泽的一紧,“并非一日之功。”

    谢景衣又扯了一块蒲团,“但可以做长远计。阿爹多年未升迁,如今已经积累够了功劳,京城来信,从三择一补徐通判的空缺。阿爹势在必得,这是第一步。”

    “春闱三年一次,还有一年时间,大兄头悬梁也好,锥刺股也罢待大兄金榜题名,妹我在京城最豪华的樊楼,为你摆下三天三夜流水席!”

    谢景音一听,忍不住怼道,“你哪里有钱,还夸下这等海口!”

    谢景衣看了她一眼,谢景音忍不住脖子一缩,她明明不想听谢三囡教训,怎么像是遇到夫子一样,忍不住要聆听教诲!

    “二姐姐成日里自己要嫁高门大户,做宗妇。倘若当真有一个会摆在你的面前,你自问自己做不做得了?见到官家该如何行礼,坐立行走该以何等姿态?逢年过节不同的人情往来该如何应对?你可知晓?”

    谢景音一梗,嘟囔道,“我又没有学过,如何知晓?”

    谢景衣点了点头,“可不是。那你还不赶紧学起来,别白瞎了你一张脸啊!”

    谢景音惊讶的看向了谢景衣,“囡囡你当真觉得我可以?”

    谢景衣从怀中掏出了一面铜镜,“只要照镜子,你没有什么不可以。”

    谢景音瞟了一眼,“我可以!”

    今日又是被自己美到的一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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