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桥(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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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寒桥(五)

    自那以后五天五夜孝子一直在迷惑地思考。

    文的话得很直白,话里没有留下一丝能够怀疑是她误会的余地。也不用整理,她的就是,丈夫和民有了男女关系,因为民怀孕就回了自己家。实际发生的事足够让孝子明白这是事实。文跑去南千住民的家,在那里狠狠地骂了一顿,民哭着道歉了。其中------再不和姑爷见面了,这句话最刺痛人心。它毫无疑问地证明了两人关系。

    ------这是真的吗,不会的,他不可能对民那样的。

    心里这么想,可是越想越发现了不少在记忆中的可疑之处。常夜灯熄灭那晚的事,两人在篱笆围栏后面民在哭泣的事,还有自从丈夫进门后民变得娇艳妩媚的样子,对着丈夫含情脉脉的眼神等等。

    然后终于无法忍耐,第六天的晚上,孝子向丈夫责问了此事。那瞬间好像自己的生死都将取决于那一刻似的,她紧张到了极点。“告诉我事实,我会冷静地听你,吧,我绝不会吵闹,所以告诉我事情的真相。”

    时三沉默着看着自己的腿。感觉他的额头好像有些发白了,然后稍微过了一会,他低声地道。

    “------对不住,请原谅我吧。”

    “好了,别了,别再往心里去了。没关系的。”

    孝子急忙笑着阻止了时三继续话。连她自己也不敢相信她居然能很是开朗地笑着,心中反而甚至有些欣喜,兴奋。

    “能知道事实就好,那么,民什么时候生产呢?”

    “------好像是今年五月吧”

    “噢,是五月啊,我得听清记好了,总不能装作一副毫不知情的样子,要生产的话得需要这些那些,我总也得做点该做的什么,还好,搞清楚了就好,之前我根本一点也不知道,真是蠢得要命呢。”

    “孝子,真的是我不好。”

    时三抬头看向孝子,干净透彻的眼中充满了泪水。

    “我是着魔了,那是个错误,真的对不住,原谅我吧。”

    “我明白了,没关系的,谁都会犯错,我也一样,啊,好像爹在喊我呢。”

    终于没在丈夫面前哭泣。也没能恨他。之后的两三天心情竟然还很开朗,和平时一样欢笑,很愉快地笑。但是那天晚上,当丈夫将伸进自己被窝时,瞬间,孝子感觉到了强烈的呕吐感,马上跑去厨房,想要吐出来,可又马上感受到胸口好像要被撕碎的疼痛,在无法抵抗的苦闷和绝望下,孝子呻吟着瘫倒地上。

    “孝子,怎么了?你怎么了?”

    被这么叫唤回过神来,自己已经被丈夫抱了起来。孝子摇摇头,想笑。没什么问题,想这么回答丈夫,但是感觉到抱在自己肩膀上丈夫上传来的温度,就像碰到了蛇似的,她浑身发抖,叫喊着脱出了丈夫的怀抱。

    “------孝子,你到底怎么了?”

    “走开,你走开,没事,我不要紧的,你走开吧。”

    全身的抖动引得勺子都相互碰撞响了起来。时三在黑暗中一直注视着这边,终于还是沉默着离开了厨房。

    之后孝子的痛苦生活便开始了。痛苦都是来自于,先是想要呕吐,之后胸口会像在被刑具重重地压榨,又会像要被撕裂开来。然后眼前突然变暗,没法呼吸,几乎就要让人发狂。

    “------啊啊,太惨了,太残忍了。”她气喘吁吁地低声自语,浑身发抖,跑去没人看见的地方独自哭泣。

    “------这算什么,这种事不是常有的事吗,没什么大不了的。”哭着这么对自己,但是着着便会整个身子又发起抖来,又会有要想在地上翻滚,大喊大叫的冲动。

    那天从早上起刮起了南风,有些不太正常的暖和让人厌烦,停风后气温还是很高,这么暖和的天气恐怕鲜花都会开放了,这阵子胃部又开始不太舒服,意气消沉的父亲今天晚上却好像心情还不错,晚饭时聊起了长久没怎么聊起过的钓鱼的话题。

    “像今天晚上这样的天气,海鳗挺容易上钩的,不过一直都在海里钓鱼,今年什么时候去钓鲫鱼试试,槇町那一带应该是你的地盘吧。”

    “老爹,您那都是口上的,其实不是去钓鱼,是去喝酒还差不多。”

    “哪里,钓上来的东西在现场料理了喝酒,都是钓鱼最佳的乐趣,我不太会喝酒并不会”

    孝子听着两人话,回想着夜里在寒桥河岸边的事。

    父亲睡下后,丈夫也睡了,孝子还在那儿拆毛衣,忽然好像听到有人在喊自己,推开腿上的东西她站起身来,蹑蹑脚地从后门走出了房外。应该是十一点左右,附近大多都闭上门睡下了,偶尔有几处漏出亮光的屋子,里面会传来欢快的话声。孝子一直走到了河岸边,寒桥,她来到父亲经常坐着的那块大石头前呆立。

    河上游的佃岛那边,在船上点着的火光在黑暗中朦胧摇晃,一点一点约莫有五六处。应该是在捕银鱼吧,从那边水面上断断续续的有人的声音传来。

    “------妈?”孝子声呼叫。

    父亲在那里垂下鱼钩,母亲让女佣带上便当和茶过来,在父亲身边蹲着。

    你不用过来的,要是感冒了可就不好了。

    ------但是一个人太寂寞了,睡不着就过来了,喝茶吧。”

    ------谢谢啦。正好口渴了呢。你要待在那儿的话就披上这个吧。

    ------唉,不用,那你不就要着凉了吗。

    父亲和母亲两人之间这样的对话,就在眼前正在进行,能够清晰地听到。父母之间安稳,纯碎的温暖爱情,互相惦记着,相互诚实的爱情,就那样,就在寒桥河岸边,那块大石的地方依然存在,两人的爱现在还在延续,在那里,那块大石上,孝子像似能够看到一般。

    “妈,我很痛苦,活得很痛苦,唉,妈,我该怎么办才好啊?”

    孝子盯着黑暗中的河水道。

    “------都这么痛苦了,可我还是没法恨他,是恨他的,可是没法离开他,反而比以前更迷恋了,可是靠近他身边又会厌恶得发起一身的鸡皮疙瘩。独自一个人的话却又痛苦的想死,唉,该怎么办呀,教教我吧,妈,我到底该怎么办才好啊?”

    河水啪嗒啪嗒地敲打着河岸,波浪中忽然升起了母亲的脸,她向孝子招,“------来吧,孝子,到这里来,到妈这边来”

    孝子一下子毛骨悚然。听的太清楚了。然后她想向后退抬起脚来,可身子摇摇晃晃的,脚反而要向前迈出了,就在此时,一双强劲的胳膊将她的肩膀猛地抱紧。

    “别做傻事,孝子。”

    耳边响起叫喊声。孝子回过神,挣扎着脱出了环抱自己的。“什么呢,什么傻事呀。”

    孝子理了一下凌乱的头发,“在家里闷得慌有些头疼了,我只是出来吹吹风。”

    “------孝子”

    时三大口大口地喘着气,他咕嘟咽下一口唾液,挥了一下,然后有些沙哑地,“马上回家吧,老爹又发病了,我这就去医生那里。”

    “爹,他怎么了?”

    “他又吐血了,比上次吐得还多,你马上回家去,用湿毛巾替他的胃部降温,我这就去请医生。”

    “爹?”才出口,孝子已经向家里跑去了。

    丈夫好像喊了什么。但是孝子已经完全忘我地跑去了,回家途中跌倒了两次,一只膝盖擦破得很厉害。父亲仰面倒在床上,棉被包在胸脯以下,头滑落在枕头一旁,脸色苍白得可怕,消瘦露骨的双颊,张开着沾满血污的嘴巴,正在短促急迫地呼吸。估计连擦拭都没顾得上,周围一片血迹斑斑。孝子尽量冷静地来到枕边。

    “爹你怎么样,很疼吗?我男人已经去请医生了,应该马上能过来,稍微再忍会儿别发慌。”

    “------没问题,已经不疼了。”伊兵卫只用眼看向了这边。

    “先别管这些,孝子,我有话要和你,再靠近过来一些。”请牢记:,免费最快更新无防盗无防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