野分(一),(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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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野分(一)

    “什么事让你这么好笑?”

    “哎呀,真是太好笑了呀。”中拿着烫好的酒壶涨红着脸纹在不住地笑,“那厨师也太有趣了。”

    “厨师怎么就太有趣了呢?”

    “公子不是要虾虎鱼的生鱼片吗,所以我就那么了,真的没有错,刚才去厨房看了,砧板上放着黑鲷鱼。”到这里好像又忍不住了,她又笑了出来,“厨师一副认真的样子在那里处理黑鲷鱼,把虾虎鱼和黑鲷鱼搞错,也太过分了。”

    “莫名其妙,这有那么好笑的嘛。”

    着又三郎忧郁地将酒杯拿到了嘴边。那天晚上,回到府里睡进被窝里后,又三郎忽然想起这事,不由地一个人呵呵笑了起来。没什么好笑的事却笑成那样的纹让他觉得好笑了,涨红着脸,半边脸上露出酒窝,很痛苦地笑着的姑娘,活生生地浮现在他眼前。后来想想,这就是他迷上纹这个姑娘的最初。

    茑万这家料理茶屋是由那位名叫脇屋五郎兵卫的留守役注:留守役带着去了以后,一年前开始成了那里的熟客。那是在两国桥的广路往南过去的米泽町的一角,茶屋的正前方能看到药研堀的水流,左边是一座石町的某某丝绸商的隐居处,相邻的庭院里有不少松树,所以就有了像似乡下的那种清静的环境。茶屋的规模不大,二楼和楼下都是包间,也没什么金碧辉煌的装饰,简朴和它有条不紊的招待评价很不错,主人的万吉曾经在幕府注2:幕府的厨房工作过,他的刀工别具一格,妻子茑子------茑万也就是从夫妻两人的名字取来的店名----的品味吧,招来的女招待都是些端庄文静,性子温顺的姑娘。所以,客人大多是武士或者平民中那些喜欢静静地享受酒菜的那些人。对他来,店里平静安稳的气氛就很满足了,店家引以为豪的酒菜不过是顺便品尝而已,能够不被任何人打扰,一个人随意喝酒,呆呆地沉思,有这些就别无他求了。纹好像是他的担当,差不多都会由她来招待,对他来,只是记得她的脸,也不知晓她的名字,对她本人根本没有过什么兴趣。如果没有那样的事,也许也会渐渐地远离茑万,也一定不会认识纹这么个人,很久以后,又三郎想起这些,还会独自伤心地自语,“是啊,要是没有那时的最初就好了。”

    有过那次的事后,纹的态度变得熟络了许多。他也会比较轻松地和她话,“虾虎和黑鲷”啊,“太过分啊”什么,些只有两人之间明白的暗语,比如“隔壁的客人像似一对虾虎和黑鲷”啊,“这碗清汤实在是太过分的清汤了”些这样的话玩闹。纹大概才刚到十七岁吧,也不算很漂亮,有一张令人感觉像似中央有些凹下却很让人喜爱的那种可爱型的脸,微笑的脸上会有一个明显的酒窝,往上看过来含情脉脉的视线里忽然飘出一个眉眼时的妖艳更是无与伦比,那是那个年龄段特有的自然魅力,并非本人有意识的故意做作,所以就更生动活泼魅力无限了。

    “纹家住在那儿啊?”

    “就在府上附近呢。”

    “你知道公馆”

    “是啊,脇屋大人很早就来这里了嘛,我家就在三目桥边的德右卫门町。”

    “是吗,那什么时候我送你回家吧。”

    “啊,那太好了,一定噢。”

    开始能这样话后不久,在一个初秋的日子,他从茑万回府时,顺道送纹回她住的地方。就像命中注定似的,那天下起了阵雨,依了纹的邀请,只是打算避一下雨,他顺便去了在弄里的纹家。那是入口处和厨房一体的很普通的一间平民屋,她和名叫藤七的爷爷两个人住在那里。爷爷是个艺不错的花木匠,因为已经七十多岁了,只能赚些打打下的收入,被日光晒得黝黑,精瘦矮的身躯十分结实,他那副话绝不吞吞吐吐,爽快无比的样子,真能让人感受到他还一点也未曾服老的气势。那天,又三郎在那里喝了一顿酒才回府。

    记得很清楚,就是那天的事。回到本所二目的公馆后,从上公馆注3:上公馆过来了御用人注4:御用人的作间丈右卫门在等着。

    “已经快等了一个时了,”脇屋五郎兵卫在耳边低声告诉他,“往茑万派了人可您已经离开之后了,御用人那里的是去了中公馆,别漏了,嘴里还有些酒味最好含上梅芳丸吧。”

    野分(二)

    “已经很迟了,简单地汇报后就会退下。”丈右卫门绷紧着那张熟透的柿子般红彤彤的脸,用像在柱子上敲打钉子的语调道。“如同日前所,确立继承人之事进展顺利,估计年内可以向幕府申请获取认可,因此还请您注重修养,包括日常进出公馆,绝不可轻举妄动,望能谨慎行事。”

    “那时我已经过,”又三郎毫不顾忌地插话,“我从一开始就和你们过,我对这事毫无兴趣,向壱岐也明确拒绝过,那根本就不是我能作的事。”

    “如您所知,马场大人一派的监视非常严密。”丈右卫门根本不理会又三郎的话继续,“最近您经常独自外出,此事已在马场一派之中有所传闻,如此所为,今后必须慎重,此乃主公之意,切记不得违背。”

    同样自己也会向下公馆的官员作出着重注意的要求,他毫无人情味地履行公事,完该的,丈右卫门就回去了。

    脇屋到还没怎样,其他的老人们可就睁大眼睛开始盯上了又三郎,那以后好一阵子他都没能出门,每天都窝在自己房间渡过那无聊,无精打采的日子。------这可就和牢房没什么两样了,想着这些,前程一片漆黑,没有光明也没有希望,从窗口可以看见天空中吹过晴爽的秋风。有一回从窗外飘进了一片樱树皱缩得非常难看的枯叶,他将落叶拿在上,玩弄着这完全失去了水分,被虫子啃食,到处残留破洞的落叶,不由地觉得这就和自己的过去差不多而又陷入了忧郁之中。

    又三郎是出羽国新庄藩的武士,父亲名叫楢冈兵库,职位是物头注5:物头,他是作为楢冈家族的次子长大的,但实际上是藩主能登太守户泽正陟的庶子,生下后就被交到了楢冈兵库的中,作为次子养大。那时能登太守是有一个名叫带刀的嫡子的,而且下面还有右京,主计,市藏等五个儿子,可是一个接着一个都死去了,五年前开始变得没了继承人的状态一直到了如今,于是去年春天发生了选定嗣子的问题,这时又三郎的身份才被公开。他自己本身对自己可能并非兵库亲生之事,从他被养育的待遇情况也多少有些察觉,知道了自己是藩主的庶子也没怎么太惊讶。但是,当这个事实被公开的同时,他的身边马上就被虚假伪善和谄媚阿谀所包围,以他为中心在家臣之间开始了明争暗斗的对立,陷入漩涡的他无法不对自己的身份和处境开始诅咒。即使如此他至今也还未被确定为继承人,已经出嫁的正陟的两位女儿中,嫁给了摄州浅田的领主,甲斐太守青木重安的松公主生有三名男子,江户家老注6:江户家老的马场庄左卫门一派认为从中迎入一位作为家族嗣子更为合适,很是顽固坚持主张不肯让步。而实际上,最终结果不管是谁被选定,终究不过是权力斗争的傀儡而已,自己根本不会有任何选择的自由,看透了这个结局,使得他浑身乏力无比空虚。

    “就和这落叶一样,”又三郎伤感地自语,“被风吹来吹去,无视自己的意愿,吹去并不愿意的方向,可自己还是毫无办法,这算是怎样的人生呢?”

    像似在预告冬天的来临,寒冷的阴雨持续了三天,雨水带给人寂寞伤心的心情,这是令人忧郁更深的雨天。在屋檐下看着不停落下的雨,他陷入了无法描绘的孤独寂寞之中,像被什么催促着他跑出了公馆。连续不断的雨使得街上无比得冷清,房屋在灰暗的天空下被雨淋的湿漉漉地蹲着,哪家屋檐下都像黄昏时那么暗淡。狭窄的弄里夹着尾巴在寻食的狗也是那么的可怜,就连穿戴着斗篷蓑衣,背着沉重货物,无言无语地行走在路上的商人,都是一副可悲的模样。------去哪里?又三郎在雨中停下脚步。不知为何脑里出现了一直不曾记起的纹家。茑万是在监视之下不能去,虽然纹可能不在家,不过雨天的话藤七老人应该在家,上次被请了一顿酒还没回谢,各种各样的理由都在唆使他。他在路口往右拐,急匆匆地往德右卫门町跑去。

    藤七正无精打采地在吸烟。开始有些不明白,他露出疑惑的表情,当明白过来是又三郎时几乎跳了起来。又三郎拿出纸包递给了老人,请他准备一桌酒菜,藤七摇拒绝,“开玩笑,开什么玩笑。”一副想要吵架的架势。

    “你是江户仔我也是江户仔啊。”又三郎毫不在意地坐了下来,“已经拿出去的东西还能“好吧”收回来吗?你不要地话那就给我都扔竖河里去。”

    于是不到半时,两张蝶足膳台注:蝶足膳台上载着几碟简单地菜,一场寒碜的酒席开始了。

    注:留守役=各藩国留在江户,守护江户公馆收集情报信息的外交官。

    注2:幕府=江户幕府,德川家族统治全国的行政构,相当于总理府。

    注3:上公馆=各藩诸侯在江户时居住在上公馆,中,下公馆是其备用住处。

    注4:御用人=君主身边的幕僚,相当于秘书。

    注5:物头=管辖某一个部门的重臣。

    注6:江户家老=驻守江户公馆的长老。

    注:蝶足膳台=有四只蝶型脚地膳台。请牢记:,免费最快更新无防盗无防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