里弄长屋里的人情世故(三)
(三)不幸和霉运会结伴而来的故事
那之后第三天晚上的事。丸源店里的常客之一,木匠的竹造是娶了媳妇。
“和我们结下终生不娶的兄弟之约,却在背后偷偷拉女人进屋,好阴险的家伙呀。”
“这要是只是个丑女那还好,也不知是从哪里偷来的,居然还是张美女脸啊。”
“所以今晚大家准备一起来灌醉了他,不让他干那活。”
就是这样店里闹个不休。信兵卫也是一副好心情,
“好吧,这军资就交给我吧。”
“连先生都这么闹,别开玩笑了呀。”竹造哭丧着脸,“要真那样,那可就得离婚了,你们可知道家里除了媳妇还有丈母娘也等在那里呢。”
“这个家伙,居然还敢对我们这些,什么媳妇不媳妇的,啊。”
“少废话,快用大腕喝下去吧。”
丸源店里难得的欢快热闹。给竹造包了一封贺礼,醉得摇摇晃晃,信兵卫独自先结账离去。走出店外,这是一个清风明月的夜晚,天地都被普照在一片雪青的银光中,街上熄灭了灯火的房屋如同一副水墨画浮现眼前。------真就是步履蹒跚地走回长屋,却发现屋子里灯火通明,
“您回来了。”闻子打开了拉窗。
“发生了什么事?”
信兵卫握住刀柄,眯细了疑惑的眼睛。
“都这个时辰了,------出了什么事吗?”
“唉,您先进屋吧,您不在的时候发生一点麻烦事。”
进了屋里身子摇晃了一下。闻子走去铺好的棉被边,用眼神“看这个”告诉他。看去婴儿正躺在那里熟睡。信兵卫坐到边上看向闻子。姑娘从茶柜上取过一封信递给他。正面指定是写给松村大人的,翻过来一看签名写的是冲石主殿。打开一看,
“仔仔细细考虑之后,在此抱着一个吃奶的婴儿,那是无法重振旗鼓的,虽然确实是不合情理之举,但还是狠下心决定抛下此子离去,如果能有再次出人头地的时候,定会前来迎接,实在非常抱歉,还请到那时为止替在下照顾此子,这是武士与武士之间,只能依托于您深情厚意的请求。”
写得就是这个意思的内容。生后九个月,名为鹤之助,信兵卫看完信,一股愤怒涌上心来。
“傍晚孩子哭得实在太厉害,便去看了看,结果发现只在枕头边留下了这封信,冲石大人已经不见了。里正大爷该马上报给衙门,但实在太可怜了,而且还有留给先生的信,想着总之得等您回来再------”
“真是个混账东西。”信兵卫压制着心中的愤怒瞧向棉被里,“那是个什么人啊。”
婴儿睡得很香。是个圆圆胖胖脸蛋,可爱的孩子。他母亲才刚去世不久,又马上被父亲抛弃了。还没到一周岁的孤儿,这今后该会是怎样的人生呢。泪水从信兵卫的眼中掉落下来。
“就那么想出人头地吗?刚死了母亲不久,抛弃还这么的孩子,也想让自己能出人头地吗?都已是一个孩子的父亲了还能作出这么毫无慈悲之念的事来吗?”
“我真没法送去衙门呀。”闻子的指轻轻地按在眼睛上,“哪怕只是五天,六天,抱过他,给他洗过尿布,再怎么辛苦我也想亲把他养大。”
“这孩子是托给我的,自然该由我来养,闻子能帮我吗?”
“怎么可以,先生,您一个大男人作这种事------”
“当然可以,也不是没有先例的事,先作了试试看吧,在我上将这孩子养育成人,帮我一下吧闻子,从今晚开始我戒酒了。”
到了早晨,里正老人平七过来了。他坚持要求将孩子送交衙门,信兵卫毫不理会。老人愤愤不平,就像自己的事那样怒骂。
“你们这就会吃苦头的,这么无情的父亲生下的孩子肯定也不会好到哪里去,听好了先生,您马上会吃到苦的,那时发生什么事我都不会再管。”
“好了好了,你快把户口给我改好吧。”信兵卫这么着穿上了草鞋,“名字是鹤之助,不会给任何人添麻烦。”
他快步走出了里弄。三河屋的童工见到他,
“来啦,给先生------”
他正要叫喊,没想到信兵卫居然直接走了过去。定吉惊奇地,
“先生,先生”
喊他。信兵卫看也没看他一眼,不过喉咙里却咕嘟响了一声,他就像逃跑似地向远处逃离而去。定吉慌里慌张地看了看天,又看了看地,然后浑身颤抖了一下。
“------不会来地震吧。”
松村信兵卫把酒戒了。他真的下了养孩子的决心,长屋里有一位同样刚生下婴儿的妇人,每天三次闻子会把孩子抱去讨奶喝,孩子已经生后九个月,剩下的只要给他喂些米汤和水饴糖就可以了。麻烦的是夜里,估计是孩子明白换了人,哭上一个时都停不下来。这可就给近邻添麻烦了,所以信兵卫抱着孩子出去,有时甚至一直走到三十间壕沟那里。
他笨拙的动作“哦,哦,好,好”地哄着孩子,心中想着这家伙一定是在想念他母亲温暖的怀抱吧,那可怜相令他心中感到一阵阵刺痛。
“别哭,别哭,我会成为一个比谁都好的父亲,一定能把你幸福地养大成人,好,好,不哭不哭了------”
就这样过去了大约五天。
闻子和他才刚开始渐渐地习惯新的生活,却又发生了一桩不幸的事情。------在一个下着烟雾般毛毛细雨的日子,闻子的祖父重助推着夜鹰面摊的板车出去做生意赚钱,却在夜里十点被人背着回来了。听见闻子的惨叫声,信兵卫也奔了过去。老人的腰骨好像骨折了,马上去请来了医生,虽没有骨折,但腰骨受到了十分严重的强烈打击,右腿的大腿骨是有了点裂缝。
“都这个岁数了呀,”医生歪着头,“就算顺利治好了,是否还能站起来都很难啊。”
等医生回去,长屋里的人们也都回去后,重助流下怨恨的泪水述了事情的经过。
------在京桥的中央大道,和平时一样推着面摊板车走去了日本桥,但因为那毛毛细雨客人很少,只做成了平时三分之一的买卖。然后走到江户桥后回转回来,发现了一处很大的剑术练武馆。大概已经结束了那天的训练,只听见断断续续的竹刀碰撞声,和热闹的话声。这时他吆喝了几声,于是马上有门人从窗口露出脸来,
“老头,还剩有几碗?”
他问道。回答告诉他还有这么许多,
“好,都要了。”
于是出来了三个人。他们吃了两碗,三碗,后面出来的人也一起加入,还没等他们吃完,又有硬挤进来的人,交替过来吃的人,乱成一团。不过因为有过“都要了”的法,放下心并未在意,可到了最后剩下的一个人吃了三碗,他扔下十文钱,“不用找零钱了。”着想要离去。
“戏弄我这作本买卖的老头子可是罪过呀,请把钱付给我吧,------我只当他们是在开玩笑,就这么了,结果那之后就是一顿臭骂,本来不该搭理的,但实在太气人了就了他们几句。”
应该是伤口疼痛,老人咬着牙叹息。
“自然是毫无道理可了,四个人跑了回来,他们一起推倒了面摊板车,摔碎面碗,我想阻止他们,但也被他们推倒,踩踏踢打,活到如今五十八岁,也有过无数艰辛悲伤的经历,但像今晚这么可恨的事还是头一回啊------”
“这么不讲理的事绝不会就这么算了的,老爷子。”信兵卫像在给他打气道,“一定会让他们来给个交代的,会告诉他们该怎么作,生气对伤势不好,总之先静下心来慢慢疗养吧。”
信兵卫的心中被愤怒填满。
冲石主殿只顾自己不管他人的作法,为了每日的生活辛勤工作,软弱无力的老人所受到的暴虐无道,同时发生的这两件事带给他的愤怒再也无法忍耐,恨得他浑身颤抖。------第二天傍晚,他借了重助平时工作的衣服,脸上包了头巾,完全是一副摆夜鹰荞麦面摊的打扮,在借来的面摊板车里准备好食材,等到黄昏时分出了长屋。
“先生没关系吗?可别做危险的事啊------”闻子抱着鹤之助一直把他送到了白鱼桥,“要是先生受了伤,我会被长屋的所有人怨恨的,更不用鹤可就太可怜了。”
“这个我最清楚了,不过我更担心的,是能不能作好这买卖呀。”信兵卫这么着笑道,“我可是打算今后一直摆这夜鹰面摊呢。”
“啊啊,这种事怎么,”
“是真的,我想用辛勤劳作赚来的钱养大鹤,而且包括老爷子的份也得赚回来,你看着就会明白。”
笑着他推着面摊板车出去了。
就如从重助的话中所推测的那样,他过去一看,果然就是折笠五郎左卫门的武馆。时间不能太早,从父桥到日本桥沿着河岸慢慢地作着买卖,等待时的到来。客人零零散散地来了几位,因为不熟练,或是面条煮的时间太短,或是汤水太少,总是出错,就连“多谢光临。”这样的话都无法轻易出口。所以客人们也马上都明白了,“你不是专业的吧。”被这么数落。
------终于过了九点多一点。觉得应该可以了,便推车过去,在折笠武馆外停下车。这时武馆里只能听见一,两柄竹刀在碰撞的声音,还有人们话的喧闹声。他用连自己都觉得一点也不像样的音声“荞麦---面”叫喊。等喊过三次,从窗口那里,“喂,卖面条的。”被喊了去。
“还剩多少面条?”
“哦,还有三十来碗。”
“好,全要了,你在那等着。”
刚听到这么,不久便有四个人穿着训练的服装跑了出来。信兵卫将头巾在头上包得更低一些,心注意不让他们看见自己的脸,给他们四人的碗里盛上了面条,然后在那上面撒上了一大把辣椒粉。
“好了,久等了。”
“肚子里的虫都在叫了,快拿过来。”
四个人每人一碗,上捧起了面碗。请牢记:,免费最快更新无防盗无防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