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梅记（五）

    藩主病倒的事是在过完年后二月份公开的。侍医禁止他处理政务，藩政也因此改成了由重臣们合议处理的方式。自然金之助御用人的职务也就不过是虚名了，而次席长老是属于领地内的官职，他只是在形式上出席重臣合议的会议，几乎就是无所事事的轻松状态了。

    因为有了时间，所以金之助来到藩主世子居住的江户中公馆，觐见少主。来到江户时，他曾来过一次，但那时没能见面。这次，他被允许面见，但他却受到了冷遇。——五年之间作为伴读陪伴在少主身边，有过不少值得怀念的往事，应该会谈起当年的回忆，他满怀期待前去觐见。少主民部康继拥有魁梧的体格，他脸色也很好，动作毫不拖泥带水，几乎没有以前龟之助时代的印象，可是有了一种刚毅的形象。但他却只是默默地接受了金之助的觐见之礼，结束后也一言未发，便匆匆离去了。那轻盈的步伐，仿佛在他根本不认得金之助这个人似的。

    之后，金之助去拜访了村松平马。平马从十九岁时开始驻扎在江户，前年他继承了家督，现在担任江户下公馆的总管，所以两人至今都一直没能有会相见。——隔了许久的相会，谈了一会儿故乡和旧友的事，但金之助总觉得在平马的态度里好像和自己有了隔阂似的，似乎没有了以前那种亲密无间的关系，稍不留意便会产生尴尬的沉默。不久，平马好似下了决心，他出了金之助意想不到的话。

    “突然这么，非常抱歉，但是，我希望你能辞去次席长老的职务。”

    “————”

    金之助凝视着对方的脸，因为太意外，他甚至无法判断对方所究竟是真话还是在笑。

    “这究竟是什么意思？”

    “理由我没法，但是劝你辞退也是作为朋友，我个人的忠告，——我这么，你能想到什么吗？”

    “这与藩国的政治有关吗？”

    平马沉默着没话。他那姿态里，甚至让金之助感觉到了微微的敌意。

    当金之助回去时，从平马将他送出玄关的态度来看，即使金之助下次再来拜访，显然他也不会再见面了。——金之助是在领地内长大的，来到江户还没到半年，江户公馆里的事他不太熟悉自然不用。而且担任“御用人”的工作，通常更贴近在藩主的身边，所以，与他人之间的关系十分微妙，必须注意避免和周围的人有太过亲密的交往。自然对藩国内的一些细微的内情并不是很了解，而且也没有这个必要。平马这突如其来的忠告，明在藩国中正在发生什么重大的事，这是很明显的，如果自己不辞去御用人和次席长老的职务，他好像就要与自己断交了。

    ——的确，藩国的政治上正有一场大风波即将爆发，而且好像还和自己并非毫无关系。

    这是毫无疑问的。老臣们前来探望卧在病床的父亲，而父亲所命严加保密的那个文件包，以及他刚到江户时藩主所的话，——还有少主康继冷淡的对应，可能都和此事有着千丝万缕的关联。

    ——但是，到底是什么样的事，又将如何爆发？又有什么意义？而在其中自己的位置又所在何处？

    金之助烦恼不已，每日里都怀着忧郁不安的心情。到了三月后不久，从领地的母亲那里寄来了一封信。是告诉他父亲病情的信，他走之后父亲曾好过一段时间，但二月份发生了第三次中风发作，这次病情好像更加严重了。虽金之助在江户有工作无可奈何，但如果可以还是希望能回来和父亲再见一次面，不知是否可行？——母亲信中是这些内容。然后，半三郎似乎又开始了放荡生活，由利江也看着十分可怜，在信末母亲还加上了这件事。

    “——半三郎，又”

    金之助就像想要吐出什么苦味的东西，扭歪了嘴巴。

    信中父亲病重，现在，他和在一个闲职官位上没什么两样，所以，只需提交申请可能就会被允许回领地探亲。但现在，不知何时，会从哪里，爆发什么样的风暴，他没有丢下这些不管，回归领地的勇气。——自己身周眼前这看不清的险恶形势，病重的父亲，这么快就又堕落的半三郎，还有那可怜的由利江，“所有的一切都是那么悲惨，前前后后，方方面面。”金之助叹息自语：

    “这以后会怎样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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