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7.番外一
朱晗入朝为官后, 厉名轻一个人忙不过来,苏然便在最忙的时候到四方会住上几个月。
忙着忙着, 就渐渐有了“自家生意”的感觉。
她在厉名轻三番五次强烈要求下,开始练字。
但是练字需要沉心静气才能做好,对她这种坐不住的人来,难度有点大。
于是, 她反过头来开始强烈要求使用阿拉伯数字记帐。
厉名轻起初不习惯, 用了两天后, 发现这种记数法速度快错误率低, 便在北地大力推行起来。
殷祺得知后, 直觉这个东西还有更深的用法, 便虚心向苏然请教。
可算有件事,她会他不会了,苏然难得地在他面前嘚瑟一回。
“这个东西吧……可复杂了, 一天两天很难学会的。”
整个学阶段都在学四则运算呀, 整整六年呢!
殷祺点点头:“我明白,你慢慢教,我慢慢学。”
可实际上,他只用了几天便掌握其中规律,还顺便将九九乘法表扩大一倍。
之后,他将这种计算方法首先用在户部, 又慢慢在其它几部推行, 前期演算都用此法, 等最后呈送圣上的再誊抄为标准格式。
苏然托腮:教会徒弟饿死师傅……她应该收点学费的。
而她与殷祺的婚礼也终于抽空补了起来。
这年殷祺已经二十八, 这个年纪,这种身份,放古代大龄剩男没跑了。
一把年纪的肃王爷终于要结婚了,这件事在京城的贵人圈形成不的话题。
自三年前,先皇及其兄弟,也就是老肃王爷,在西南战事中分别死于重疾和流矢后,一向不问政事的肃王府世子受命辅佐当时年仅十四岁的皇帝登基。
眼瞅着新任肃王爷要往摄政王的路子上去了,不难想象几年后,肃王府将会权势滔天。
可谁知,殷祺当真就老老实实地做了三年辅政大臣,不但没有独揽朝政的苗头,就连一些准备站队的大臣投来的橄榄枝也一并当看不见。
其中最心急的当属应国公。
他的嫡女暄妍曾与殷祺有过婚约。但是暄妍不喜一心经商的肃王府世子,再加上肃王妃妒妇之名,于是她懂事后,便多次表达不满之意。
应国公本身对殷祺的不求上进也有些不喜,但是不会为此退婚。退婚是多大的事,没什么特殊情况哪能退就退。
但是后来,先皇和肃王爷一并死在西南,朝中局势不稳。
应国公选了站在大皇子一头,便趁机提出退婚。
肃王府迅速同意了。
到后来,雷安站出,柏江发兵,大皇子主动退位,应国公再想后悔就来不及了。
他三番五次表示退婚不是因为站队,只是因为女儿不懂事,并委婉表达想再续前缘的意思,都被殷祺一笑而过。
很快,应国公发现,殷祺不只是拒绝他,而是拒绝所有的私下往来。
以至于到后来,大家都开始思索,这会不会就是殷祺被先皇看重临终托孤的原因?
当圣旨发出,众人这才恍然——难怪人家谁都不要,原来早就和雷安暗中勾搭好了,所以三年前雷安远在西北还会发声支持皇帝,搞不好就是殷祺私下许了好处。
不管众人如何议论,肃王府内如往日一样平和安静。
殷祺的书房里,苏然侧坐在椅子上,与殷祺一道听何进汇报婚礼事宜。
何进已经了快两个时辰,还没完……
“还不知那日皇上会不会来。”
殷祺道:“按着接驾备着吧。”
终于有了一个停顿的间歇,苏然忍不住了句:“当初参加真真婚礼都觉得够累了……”
何进笑道:“按规矩,苏姑娘应该先去将北王那里,等王爷安排仪仗去接。”
如今大家对苏然的称呼不太统一。
梅花寨的人喜欢叫她大当家,四方会的叫总舵主,何进按理该叫她郡主,但是苏然更习惯听苏姑娘。
反正还没结婚,也不算坏了规矩。
苏然听了他的话,看了殷祺一眼。他在这方面一向守规矩,怎么没提这个事。
殷祺回看过来,笑道:“已经派了迎亲队伍,过几日就要到了。等婚礼那天,你早点钻进轿子去。”
苏然挑眉:“还可以这样。”
殷祺微讶:“你居然觉得不可以?如果你想跑一趟也行……”
她忙摆手:“不想不想,你的方法挺好的。”
何进在一旁轻笑,明白自己在这碍事,便道:“王爷,那属下先告退了。”
等他一离开,苏然凑到书桌前,粗粗数了数桌上的请帖。
这些只是给重要客人的,还有更多是由何进处理,没有端到这桌上。
苏然笑眯眯地,满眼期待:“我们结婚那天一定会收到很多贺礼吧。”
殷祺笑问:“你都‘富可敌国’了,还在意贺礼?”
苏然不理他话中的调笑,反驳道:“不能这么,拆礼物时那种期待感是买不来的。”
“我知道了。”殷祺道,“以后送你东西,就把它包上十层八层,这样就可以拆很久。”
苏然弯着嘴角抿唇瞪他一眼。
殷祺握住她的手,将人拉到身边,嘱咐道:“那天你没什么时间吃东西,我会叫人提前在房中准备上食物,你回去后,先自己吃些。但是听到有人来,还是要把盖头盖上。”
苏然点点头,倾身在他脸上亲了下,夸道:“你真细心。哎……怎么有种被宠着的感觉。”
殷祺叹气:“你才知道吗?”
苏然笑得眉眼弯弯,附身过去环住他腰,将脑袋靠在他肩头。
殷祺忽然了句:“好像多了个腰部挂件。”
嗯?苏然抬头,有点惊喜:“你哪里学的啊。”
殷祺道:“那天听你闺女像个腿部挂件。”
苏然生了对龙凤胎。男孩从皮皮的,整天上蹿下跳,苏然难得想抱一抱都搂不住人。
倒是闺女帖心又乖巧,喜欢粘人,以前粘妈妈,现在粘爸爸,不管什么时候,看到殷祺就会扑上去。
殷祺从来不拒绝,每次都把她抱起来。
有一次,闺女又扑向爸爸,抱着大腿卖萌时,苏然来了句“好像一个腿部挂件”。
殷祺无师自通学会了,今天用在苏然身上。
苏然歪头:“不喜欢?”
殷祺抬臂揽住她:“喜欢。”
苏然一笑,在他身上蹭蹭:“你不在我身边时,可想你了。”
“真的?”殷祺必须表示一下怀疑,“那为什么上次我催了三四回,你才慢吞吞地过来?”
苏然:“……那不是,还有事没忙完吗。”
“你是怕见我母亲吧?”
苏然讪讪一笑。
肃王妃当初给她留下的心理阴影还在。
倒不是因为非要把她带回王府的事,而是王妃以上位者的姿态自然而然给她带来的压力,让苏然心有余悸。
每次想起时,就会提醒她,这是一个尊卑有别的社会,下位者要听上位者的话。
当然,她原本的世界也有,只是没那么明显,而且是可以主动避开的。
“现在还怕吗?”殷祺问。
苏然摇摇头。
她这次来王府,首先就去拜见老王妃。
自从肃王爷去世后,老王妃便开始吃斋念佛,对府中的事甚少过问。
殷祺的两个妹妹陆续嫁人,殷华又被派出去管理盐务,整个王府太过安静,安静的让人觉得沉闷。
两位主人的到来,让府中有了玩闹声,老王妃也难得的露出点笑容。
但是,苏然觉得,她并不喜欢自己。
殷祺道:“母亲现在对琐事不关心,所以你不必刻意讨好她。”
他拉着她的手,:“我以后还是会常住王府,担心你因为这个原因不愿回来。”
殷祺其实认为,不管他娶谁,他的母亲都不会满意,当然了,按照过去的算,他只会娶有利益相关的女人,也就涉及不到喜好问题。
如果苏然只单纯是雷安的义妹倒也没关系,但是王妃很早就见过她了,即使殷祺已经把个中原由讲清楚,也难以抹掉王妃最初的印象。
苏然声:“怎么可能。”
肯定不至于因为老王妃的原因不回王府,虽然她现在的确有这个资本。
那毕竟是殷祺的母亲,何况老王妃已经不再管事。
她声:“我只是怕她不喜欢我,让你夹在中间为难。”
殷祺听了心里暖暖的:“你以前很少为我考虑。”
苏然解释道:“你这么厉害,哪用我为你考虑。再,你把什么事都安排好了,也没给我表现的机会啊。”
婚礼那天,果然如殷祺所,吃不上东西。
天没亮,苏然就被叫起来一层层地梳妆扮。
她闭着眼盹,任由丫鬟婆子们在自己头上脸上搞来搞去。
其间殷祺来看她一次,笑笑就走了。他今天事情更多。
从天没亮,忙活到天擦黑,她才终于被人牵着进了洞房。
殷祺还留在外面招呼客人。
等人都走光,苏然轻轻出了口气,心地取下盖头,果然见桌子上摆了数盘点。
她心中一喜,又想到殷祺还在外面忙活,有点心疼。
她虽然累,只要遮着脑袋听指挥就行了。
不管在现代还是古代,结婚都是件体力活。
苏然一边感叹,一边捏着点心吃起来。
又过了挺久,点心都快吃完了,才有脚步声传来。
苏然跑到床边,将盖头遮到头上,心下竟觉得有点紧张,不由得自嘲,都是老夫老妻了,紧张个什么。
有人推开门,还有人跟在后面笑闹。
殷祺低声:“今日太晚了。”
笑闹声渐消,苏然竖着耳朵听着。
殷祺关上门,觉得终于安静了,一回头,就见苏然乖乖地盖着盖头坐着等他,心中愉悦,满身疲惫消了不少。
眼神从桌上的点心盘扫过,心知她今天定是饿着了,便不再耽误时间,走到她旁边,伸手准备掀盖头。
苏然紧抿着唇,忍住笑意,两手下意识绞在一起。
殷祺看了眼她紧握的双手,微微一笑,将盖头挑开。
苏然抿唇抬眼看他,忽然有点担心自己这妆好不好看,刚才吃了点心,妆会不会花了……天,她都没想起来找个铜镜照照。
殷祺手指抚上她面颊,柔声问:“还饿吗?要不要叫人煮碗面来?”
苏然:……白紧张了,原来在这人眼中自己就是个吃货。
她想了下:“面里加些牛肉。”
殷祺失笑,转身开门对外面的侍女吩咐几句。
苏然:“我们的新婚之夜就以吃开始吗?”
殷祺:“以吃开始,吃饱了才有力气做别的事。”
面条很快就送来了,侍女笑着退下。
苏然吃了几口面下肚,觉得胃里舒服了,问殷祺:“今天朱晗来了没?”
殷祺纳闷:“当然来了。”
苏然笑着:“他之前警告我,如果宝们再叫他朱爷爷,他就不来参加我们的婚礼。”
自从两个娃娃回到殷祺手中后,不知从哪天开始,他们对朱晗的称呼突然从“朱先生”改成了“朱爷爷”。
想想也知道,这必然是殷祺暗中教的。
殷祺了然一笑,:“居然用这么低级的招数。”
苏然心道,你的招数也够低级的。
她劝了句:“人家老大不了,好不容易想结个婚,你就成全一下呗。”
殷祺:“只要他别从兵部和吏部入手我一定成全。他那是想结婚吗?他是想给自己找股势力。”
朱晗当官后,皇上经常向他寻求建议,并且多次采纳,这让朱晗觉得自己有了施展抱负的机会。
他一方面感谢殷祺的举荐,另一方面也知道自己的仕途必然被他暗中压制,就想牺牲后半辈子自由恋爱的幸福,寻个有权力的岳丈。
朱晗自己的目标很现实,首先是家世好,其次是性格温顺样貌合格,至于年龄婚史这些他都不介意。
他如今受皇上重用,又是肃王爷推荐的人,在外人眼中前途不可限量。再加上外形不错,有几分才气,还是能寻得一二个家世良好的大龄女子垂青。
唯一的劣势就是年龄大了点,不过这也被他从未娶过妻的优点掩盖了,毕竟嫁进来就是正妻。
其中兵部尚书的大女儿就是个很不错的人选。对方年轻不懂事时,差点和人私奔,名声坏了,以至于二十好几还未寻到夫家。
于是有一日,在尚书大人安排下,朱晗与那位姐当街偶遇,二人便在街口人来人往的地方,隔着轿子随意了几句话。
不巧的是,殷祺那日带着两个孩子出门玩,老远看到朱晗正与轿中人话。
殷祺认得轿子旁跟着的人是尚书的家臣,心中立刻明白朱晗的算,转手买了两串糖葫芦,让自家两个宝贝跑到朱晗面前,大声喊了句“朱爷爷”。
童音清脆,周围的人都听到了。
尚书家臣脸色微变,对殷祺施礼后,便急匆匆离开了。
肃王爷的孩子管人家叫爷爷,这辈份也不知是怎么论的,但是他家是决计不敢让自家大姐比肃王爷还长一辈去。
“朱爷爷”这称呼一出来,满朝官员也没人敢和朱晗结亲。
朱晗为此颇是生气,冷笑着问殷祺:“王爷可是算自降一辈?”
殷祺诧异:“你我非亲非故,从哪论的辈份?孩子叫声‘爷爷’,不过是对年长者的尊称。”
这话的,不但把自己撇得一干二净,还暗损人家年纪大,其实也不过三十有五而已,正当壮年。
苏然听闻此事,也很是诧异——殷祺什么时候变得这般无耻了。
朱晗知道与殷祺不通,便在一次与苏然碰面时,了句气话。
苏然没往心里去,这个人根本不需要别人安慰,这不是,今天还是照样来参加婚礼了。
她吃完面,简单洗漱了下,滴溜溜跑进被窝里,两眼晶亮地瞅着殷祺。
殷祺吹熄蜡烛,摸上床,口中调侃:“娘子凶猛,为夫惶恐。”
苏然在被子里掐了他一下,转眼就被他一指按在腰眼处,痒得她“嗷”一声叫。
殷祺低声:“娘子叫这么大声,门外婢子听到不太好吧。”
苏然不甘示弱:“这不正好显得相公神勇。”
“也是……”殷祺喃喃道,一翻身将她压在身下,“那我们继续……”
正式成婚后,一些场合,作为肃王妃,苏然就必须要去了。
皇宫里一年一度的中秋家宴就是她参加的第一场古代上流社会大派对。
不紧张是骗人的,苏然请人帮她精心扮后,与殷祺一道赴宴。
她尚不知,有多少人好奇这神秘的肃王妃到底是何方神圣,就连皇上本人也是兴致勃勃。
苏然顶着四周或惊艳或好奇或不屑的眼神,稳稳地吃了一顿真正的皇家宫宴。
中途,她离席去净房,平素一个人惯了,便懒得带丫鬟,却忘了皇宫比肃王府还是要大上不少。
从净房出来后,她寻着灯火走,走着走着发现不对,似乎是迷路了。
正想着,就听远处有人话,她便抬步往那去,寻思着遇到人问问方向也好。
还没走到,就听有个女子的声音:“我还当肃王妃是个什么了不得的人物,至于让王爷等了这许多年,还求得圣上下旨赐婚。原来就是个山野……”
声音清脆,听上去年纪不大。
“莫要乱。”另一个沉静的女声斥责道。
先前的女声顿了下,又开口,这次声音了些。
“我就是替姐姐不值得,姐姐等了王爷三年,结果竟然是那样的圣旨,什么一辈子忠于对方,哪有女子让夫家这种话的。”
沉静女声道:“你也看到了,她确实姿色过人,而且言行……与众不同。”
年纪的女子嗤笑:“姐姐何必帮她话。她那礼仪,一看就是才学不久,必不是从养成的。若是与众不同也没错,的确一看就跟我们不一样。”
苏然挑挑眉,早知道学了也被人一眼看穿,还不如不受那份累。
她没算上去撕。这两丫头是谁她都不知道,直接撕逼也太掉自己身价了,她现在可是每分钟都在赚银子的大老板,哪有工夫浪费在这。
再,人家不过是发泄一下求偶失败的郁闷情绪,有什么不能理解的。
她正算掉头走人时,就听到另一个严肃的声音。
“你们的没错,我那媳妇的确是一看就和你们不一样。”
苏然大惊,竟然是老肃王妃。
那两个女子也忙起身行礼:“见过王妃。”
老王妃看了她们一眼,慢慢道:“我这个媳妇出身草野,听还是什么匪寨的大当家。”
苏然:……
“也没什么大本事,就是管着个万人的商会,串起西北几十个城市的贸易往来,每年出入帐近百万两白银。”王妃顿了下,“哦……这些,你们大概听不懂,毕竟你们和她不一样。”
“不过,提到她的义兄,将北王,你们总该知道吧。她孤身闯入敌军营地,救出将北王手下大将,又用火攻之计,使得北夷人同意十年不犯我边境。她不惧北夷人弓箭,一人单骑救下将北王性命。将北王为谢救命之恩,认她做义妹。”
苏然眨眨眼,这是在她吗?听上去有点牛逼啊。
老王妃到这,又看看眼前的两位贵女,叹道:“看看你们,再想想她,果然很不一样。”
等老王妃离开,苏然又独自站了会儿,才回到宴席。
酒宴散后,侍女扶着老王妃起身,苏然两步上前,轻声:“母亲,让媳妇扶您吧。”
老王妃皱眉,似是对她的冒失很不满,不过还是把胳膊抬起,对侍女道:“你下去吧。”
当天晚上,苏然躺在床上,愣愣地瞅着屋顶。从穿越到现在,她的归属感越来越强,在今晚达到了顶峰。
殷祺坐到床边,见她出神的样子,问:“在想什么?”
苏然眼神转过来,望着殷祺,满眼深情:“殷祺,我们再生个孩子吧。”
殷祺微愣,意外她竟然在想这个。
苏然见他不话,问:“你不喜欢?”
“当然喜欢。”殷祺回道,“只是……不想你受苦。”
苏然抬手放在他腿上,一笑。
殷祺弯唇,道:“我知你为什么非要一生一世一双人了。”
“为什么?”苏然莫名,怎么扯到那去了。
“因为有你一个,为夫就再没有精力找其它人了。”
苏然眨眼,随即坐起身捶他一拳。
“你是在我欲望太强吗?”
“你误会了。”殷祺握住她手,“我是在表达欢喜之情。”
他附身下来,轻轻吻她,:“我很开心。”
“我也是。”她环住他脖颈,以吻回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