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六十四章 北疆之行(六十二)
在昭武军中的这段时间,廿三明里暗里地已经将多一半的军营逡巡了一番。
白日里,他是神医沈先生的黑脸药童。到了夜里,便化身为夜幕遮掩下的一只黑雀,脚不沾地形不留影地穿梭在军营各处。
中军营帐依然是戒备森严,帐门外的带刀侍卫,潜伏于四周高树上的隐卫,将韩瞳保护地密不透风。
廿三只能远远地瞅着火把包围下的中军营帐,却不敢大意靠近。
至于其它将官的军帐,他先后一一拜访过。而令他惊愕的是,居然发现了不少难以想象的东西。
譬如:与吴朔交好的云副将的军帐中,竟然藏着他娘子的一只绣鞋,葱绿缎面上绣着粉红并蒂莲,鞋面颜色已经暗沉,可鞋底却是雪白雪白,一丝灰都不曾粘过。云副将将这只绣鞋藏在枕头里,入寝前总要抱着绣鞋唤几声“娘子”,眼中情意款款,语调饱含爱意,不出的柔情蜜意——可惜,那声软绵绵的“娘子”自云副将胡子拉碴的嘴巴里出来,险些将偷窥的廿三刺激出一身鸡皮疙瘩来!
还有,有位姓廖的偏将,居然是个秃头。谁能想到在他那头盔之下,居然还戴着一副假髻?廿三一眼就辨出,那假发髻是兽毛所制,黑则黑矣,就是毛糙地厉害,也不知是图便宜买来的劣等货,还是主人不擅打理所致。入寝前,廖偏将都要将捂了一整天的秃头好生一阵抓挠,提溜块半灰不黑的布子干擦几圈,这方摩挲着光溜溜的脑瓜子躺下。
这一幕,惹得廿三好生感慨:真真人不可貌相,海水不可斗量,这位眼如豹环虎背熊腰的抠脚汉子,居然有颗不甘堕落的爱美少女心呐!
大开眼界的廿三捂着备受刺激的心肝儿,时隐时现于昭武军的各处角落里。
他并非是无聊过度而行此道,乃是别有所图——他需要通过对这些将官的不为人知的一面有所了解,才能判断出此人是否可用。
正如吴朔曾言,韩瞳的确将昭武军把持甚紧,可人心是活的,纵苛令如猛虎,也不能令每个人心服口服。既如此,焉知人心不能为沈越所用?
这日,他气哼哼地离了沈越的帐篷。
天边的晚霞慢慢铺开,仿佛绫罗轻纱被成匹地散落开,金红,绯粉,姹紫,杏黄。。。。。。在夕阳的余晖下,将天际渲染得美不胜收。
廿三抬着头,不由为眼前美色所惑,脚下便不知不知地乱了方向。待他醒悟时,发觉自己竟走到了一处从未来过的地方。
他打量着四周——
这地界儿有点偏,只孤零零地立着两顶军帐,而距离最近的帐篷,起码有十几丈远。
这里,安静得很,既没有兵卒们喧哗的叫嚷声,也不见巡营的士兵来往,仿佛刻意与昭武军分割开,隐隐有种隔绝勿往的意味。
廿三心生好奇,信步走到就近的帐篷前,侧身听了听,并不曾听到内里有什么动静,然后飞快地四下张望了一番,便如鬼魅般窜入帐中。
嗬!
廿三望着眼前有如山一般的干草堆垛,惊讶地合不拢嘴。
堆垛足有七八尺高——可怜矮挫的廿三仰得脖颈酸都看不到顶上。粗粗细细的干草杂乱无章地堆塞着,散发出奇怪的气味。
廿三轻轻抽出一根干草,借着从帐篷缝隙里溜进来的一丝光亮,仔细辨认着。他发现,堆成草垛的干草,竟然俱是各种各样的治疗马匹疾病的草药。
药是十多种,却不做分类地堆在一处,乱七八糟地缠绕着,显见,是有人刻意为之。
廿三想不通是什么人这般想不开,非得将草药混杂起来——到时候要用时,岂非麻烦得很?
他正琢磨着,耳朵一动,随即闪身,藏在帐篷一角的杂物堆后。
光亮一现,随即帐篷中又回复到昏暗。
悉悉索索的的声响,伴随着长长短短的叹息。
廿三悄悄移出脑袋,便见一个驼背瘦削的身影半蹲在草垛前,臂一伸一缩,似乎是在分拣草药。
他的动作很慢,却显得十分慎重,似乎他中并非不值钱的干草,而是价逾千金的宝贝。
廿三眼神好,可以看到那人分拣出的草药,每一支都依照种类长短粗细区分开,显见是个细致人。
他分拣了很久,边也不过才分出了三四堆。
那人蹲在草垛前,专心致志地做活,却苦了蜷缩在杂物堆后面的廿三。
杂物堆并不高大,仅堪堪能将矮的廿三遮挡住。廿三将腿脚紧紧盘在一起,时间一长,气血不畅,便觉着下肢麻酥酥地难受。
不知过了多久——久得廿三都感觉不到自己的腿脚了,这方见那拣草药的人慢吞吞地站起来,一捶着后腰,一拍着膝盖,吃力地直起身子。
他将分拣出来的草药,用麻绳细细扎起来,反背在肩上,方一步一挪地出了帐篷。
廿三侧耳倾听,听着那人的脚步声渐渐远去,又传来“啪”的一响,似乎是另一顶帐篷的帘子落下的声音。
他一边用力按揉着腿脚上的穴位活血,一边静静等待,直至又过了片刻,这才悄然起身。
他飞快地在帐篷中转了一圈,记下了该记的东西,然后有又如鬼魅般消失了。
是夜。
沈越与廿三这对主仆,冰释前嫌,头对头地悄声嘀咕。
廿三将在那帐篷中所见,禀于沈越,道:“公子爷,你,那么多药草,会不会是——”
“兽药?战马用的兽药?”沈越眉头一挑。
廿三点点头,表示极有可能是这样。
先前,根据邱老六暗查的消息,暴毙的战马压根儿找不到尸体,就好像凭空消失了一般。这怎么可能?
同时,自北疆各处的车马行征用了的健马,经袁掌柜诸人的暗中探访,已有了大致的数字——起码有八百匹以上。
昭武军要这么多马做甚?请牢记:,免费最快更新无防盗无防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