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六十五章 北疆之行(六十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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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心里存了念头,廿三便总有办法能再度靠近那两顶帐篷。

    日,他只进入了堆放草药的帐篷,这日,他打算探一探另一处帐篷。

    甫一进入帐篷,廿三险些撅过去!

    天呐!这是什么味儿呀?!

    廿三忙不迭地憋住一口气,凝神探看,便见这帐篷中委实昏暗得可以。

    借着从外面透入的一点点光亮,隐约可见一张宽大的长案,上面摆放着切刀、筛罗,以及纸笔诸物。长案一头的地面上,是碾子、石臼,尺码都不,远大于寻常药铺里的物件——廿三猜着,只怕这是给制作兽药用的。

    他的视线在这些物件上打了个转儿,随即落在帐篷一角。

    那里,竖立着一块破旧的木板,莫约二尺宽四尺长。木板旁是一堆卷起来的东西,黑乎乎的。廿三看不大清,便走过去,脚尖一踢——软的?

    他俯身细看,原来这一堆软乎乎的东西,竟是卷起来的被褥。

    许是年头有些久了,被褥又破又旧。可尽管如此,却洗得干干净净。乡下土布粗糙得刮,靛蓝的底色已经洗得发白,大大的补丁一层摞一层,针脚却清爽细致。

    他探一捏——被褥里塞的是碎麦秆,悉悉索索,非但没有异味,反而散发着麦秆的清香。

    廿三心头一动,不禁又回头,再度细细打量起帐篷里的陈设。

    这一回,他看得仔细,便看出了些许不寻常的地方。

    长案上的各样物件,以及地上的碾子诸物,貌似杂乱无章,然,却都在一臂可及的范围之内。无论在碾子旁,还是于长案前,只消一抬,就能触及所需之物。

    而帐篷另一处,整整齐齐地叠放着大大的木箱,尽管高低宽窄各异,却因为叠放巧妙,使得这些木箱毫无缝隙地组合成巨大的箱柜,而这些木箱,就仿佛是这巨大箱柜上的抽屉。而先前将廿三熏得好悬没憋过气的异味,便是从这些木箱中散发出来的。

    这不就是药铺里盛放草药的药柜的另一种模式么?

    廿三细细打量着,心里暗自点头。

    这只帐篷的主人,必是个心思极细致又极勤快的人。

    会是前日偷窥到的那个驼背瘦削之人么?

    可是,为什么在那顶帐篷里,药草却被堆得乱七八糟?

    次日,廿三借着要去庆云堂取换洗衣物的理由,趁向吴朔询问。

    虽则现今沈越不能日日亲来给吴朔切脉调理,可他先前留了方子,又嘱咐了许、胡两位郎中。两位老郎中也极为上心,故此,吴朔恢复得不错,如今,便是打个大大的喷嚏,也不大头痛了。

    吴朔听廿三问,先是一怔,“你如何寻到那里去的?那个地方可不好找。”

    廿三干干一笑,“就随便溜达溜达,不知怎地,就溜达过去了。”

    吴朔哑然失笑,“难不成还是缘分?”见廿三不明所以,又道:“先前听闻许老先生提及你是兽医,那人也是军中兽医,所以,我才开个玩笑。”

    廿三脸一黑——那个驼子?我才不想和他有什么鬼缘分!你这玩笑一点儿也不好笑!

    “那驼子是兽医?做甚的兽医?”廿三问。

    “那人姓许,虽身有残疾,可调理马匹的功夫却甚是了得。昭武军的战马,悉由此人调理。无论是涨肚流疮,还是断骨拉稀,他都能治好。”吴朔道。

    “昭武军中战马不少,就他一名兽医?”

    “起先只他一个,后来倒也带出了两三个人,却算不得徒弟。那几人分散在其他驻军处,只许兽医在旭州——旭州有将军营,战马又最多嘛!”

    “照理,这许兽医有这等本事,阖该受到重视。可我瞅着,他却似乎不大受待见。”廿三不解——论理,在以骑兵为重的昭武军中,好兽医的地位应该与好军医同等重要。否则,战场上战马突生变故,便能立时改变战局。这个道理,谁能不知?可显然,许兽医却并没有受到相应的待遇,什么缘故?

    吴朔想了想,道:“具体缘故,我也不大清楚。只听这许兽医是十多年前被韩大将军带来的。不过,韩大将军只将他丢在军中做事,却甚少理睬。他也是个怪人,非但从不往韩大将军跟前凑——当然,他是兽医,向往前凑也没道理,便是跟寻常士卒,也从不来往,只一心混着马堆里。反正,他调理马匹的本事是这个——”他翘起大拇指,“可起做人来,却差了一大截。据,许兽医脾气怪得很,不跟人话,只与马絮叨。骑兵营的人,无论是对他客气,还是出言不逊,他都无动于衷,只心疼那些受了伤的马,反倒将骑马的人骂得险些动揍他。”

    “所以,他在昭武军中待了这许多年,却没混出个啥人缘来。反正,时间久了,诸人都晓得他是个有本事却没靠山的人,有些心肠坏的,便免不了欺负他。这大概,就是你的‘不受待见’罢?!”

    廿三一听,不由对此人生出了几分兴趣。

    虽则“会给牲畜看病”只是他搪塞许老郎中的借口,可他也并非真的对兽医全无所知。虽则不明白自己的“知”从何而来,可无端地,他瞧见战马就心生欢喜。

    他喜欢看战马充满灵性的眼眸,喜欢听它们咯吱咯吱吃草料的声音,喜欢抚摸它们光滑如缎的皮毛,甚至喜欢它们顽皮时吐泡泡的淘气样儿。

    他似乎做过一个梦,梦里,他骑着一匹高大的黑色战马,前方是一个宽厚的背影,中牵着马缰绳,一边走一边大声地与他话。

    的是什么呢?他竭力竖起耳朵听,可的战马淘气极了,总是无声生非地吧嗒嘴,干扰得他听不清楚。

    这是个梦么?

    抑或是他不知遗忘在何处的记忆片段?

    牵马人的话一个字儿也没听清,可黑马吧嗒嘴的声音,却清晰地仿佛就在耳边。请牢记:,免费最快更新无防盗无防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