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京都
北直隶是有春猎的。春猎那天,所有的将士都会歇息一天,而照例,优秀的将士们,可以获得进山里面去打猎的会。
折乌那天也会去,她如今在兵营里面也是佼佼者。刚来的时候,还有些人不服气,但被她揍过之后就没话了。
她很喜欢北直隶,也很喜欢北直隶兵营里面的将士——他们真的很扛揍。
但是三月十五的春猎,今天才三月初八。还有好几天呢。
折乌想过春猎那天太子殿下会来,但是没想到,殿下今日就来了。她的诗作还没做的更好,她的银子也没有存的很多,如今,更是将太子殿下得罪了一个干干净净。
她知道,是自己的那句“等我走了”的话惹到殿下了,但青州的韩将军都来了,等他们走的时候,自己自然也是要跟着走的。
这都已经是板上钉钉的事情了,难道还要每次提起都生气一回么?
太子殿下如今的脾气,真是越来越难以琢磨了——不,与其是难以琢磨,不如是更外放了。
若是之前,折乌觉得按照他的秉性,定然是瞪她一眼,或者暗自生闷气,可是如今呢?他直接打开了她的!
殿下真的变了。
她再次不要脸皮的窝进太子殿下的怀里,嘀咕了一声,“殿下,您都不像以前疼我了。”
太子殿下被她的没皮没脸气的心肝疼,“嗯?还要怎样才算疼你?”
当然是要安慰她!
折乌控诉道:“若是以往,我提起要走的事情,你定然会安慰我,告诉我分别的时间不是很长,你会等我。我一伤心,您还会任由我钻您的袖子。”
可是现在呢?
都是她在哄殿下了!
太子殿下顺着她的话一想,然后笑了。也是,自从她来了北直隶后,哪回两人在一起,不是她哄自己?再想想从前,真是惭愧——那时候,他以为自己是她人生道路上的指引,将她看做是一个孩子般哄。
太子殿下就稍许原谅了她刚刚没心没肺离开的话了。
可折乌是谁啊!她现在混成了一张二皮脸,见太子殿下脸色稍微缓和,瞬间就又斗志昂然起来,不管不顾的钻进殿下的怀里蹭了蹭,扒拉着殿下的脑袋一顿啃。等到终于心满意足了,她才又懒洋洋的顺溜一滑,滑进殿下的怀里继续躺着。
像足了一条咸鱼。
不过这回也算是她在殿下身上占便宜而不被骂了,于是得意非凡,深觉自己已经拿捏住了殿下的脾气。哼哼唧唧的赖着不让殿下走,如此不算,人在得意处,嘴巴还不肯放干净,了一句让太子殿下大为恼火的话。
只听她道:“殿下,不是我你,你都多大的人了——”
还跟我计较做什么呢?
结果后半句话还没完,就听太子殿下冷哼一声,刚刚顺着给他撸完的毛又全数炸开,低低沉沉的问了一句,“嗯?孤这么大个人了?”
哎哟哟!哪里就是这个意思!折乌赶忙解释,“殿下,您可别胡思乱想——”
太子殿下却已经将人推开了,“是孤年纪大了,配不上你这年纪轻轻的,嗯?那谁配的上你?江罕?哦,人家年纪轻轻的,就是校尉了。”
折乌满脸惶恐,“殿下,我可没这么过!”
太子殿下最近也越来越难缠了。
她老老实实的闭嘴,任由殿下狠狠的拧了拧她的肉,最后伤心欲绝的看着太子殿下不带一点留念离去,整个人在床上翻来覆去的睡不着。
不过想到殿下最近多变的情绪,她又有些难以理解。殿下多好啊,长的那么好看,还是储君,怎么就突然跟年纪杠上了呢?
他这也不是第一回在“年纪大”这上面跟她闹了。
她想着想着,又痴痴笑起来:其实她也能理解啦,殿下见她身边的人越来越多,总是需要担心的。
但她好像从来没担心过太子殿下的身边有别人?
这个念头一起,让她心中难言的酸涩起来。
太子殿下的曾经,是什么样子的呢?为何会如此患得患失。
他明明已经是天潢贵胄,除了皇上,这天下他是最大的。他如此的好,该忧心的是她。
如此想来想去,第二天起床的时候,就带着明显的黑眼圈。赵瑞过来叫她的时候一愣,然后心翼翼的朝帐篷里看了眼,“殿下回去了?”
折乌没想太多,“早回去了。”
赵瑞就声的劝道:“殿下身子不太好,你别别太就是那样,你明白我的意思吧?”
折乌刚开始没明白,只道:“有话直,有屁快放。”
赵瑞就只好直接:“就是床第之间,要节制,懂吧?你还年轻呢——”
折乌一张脸就是再厚也红了起来,她啐了一声,“殿下昨晚早就回去睡了!你这脑子,怎么就这些乱七八糟的念头。”
她这般骂了一句,“滚犊子。”,这是从鲁州兵那里越来的。
赵瑞就笑,“你还不好意思——平日里老李他们这些的时候,你不是还挺感兴趣的嘛。”
折乌立马就紧张起来,“你可别胡八道!”
这种事情可不能跟太子殿下知道。
其实也不怪太子殿下每每都查的紧,什么事情都要问问她做过没,实在是这军营里面,真是鱼龙混杂,什么人都有。
她还遇见一个以前做过盗匪的,后来被秦将军招安了后,就跟着来了北直隶。
他当盗匪的时候就是个啰啰,平时出去打劫也用不上他,只留着看寨子。也正是因为如此,才能活下来。但是来到兵营之后,在寨子里的事情,却就能拿出来做谈资了。
当然,也不是什么大的谈资,无非就是到了晚上,大当家的媳妇偷偷跑去跟二当家的睡了。二当家的媳妇呢,却春心荡漾看上了一个书生账房,谁知那书生是忍辱负重,上来报仇的——他很的时候,一家人就被大当家的父亲给杀了。
他就跟书先生一般,每每到要散的时候,就抛出另外一个饵。惹的折乌三番两次的跟在他后面听,听到最后,她还唏嘘的跑去跟秦将军求证。
“是不是真的啊?真是太曲折了。”
秦将军就看了她一眼,“是真的,能如此将那寨子里的匪徒都招安下来,书生功不可没。”
话本果然来源于生活。折乌还惊叹了瞬间。
不过这些都是边角料,她至今都没跟老李他们去过北直隶的窑子。折乌觉得自己瞬间理直气壮起来,就是见到太子殿下的时候,也不亏心了。
他们都逛青/楼,她没有!她也没去过倌馆!
太子殿下瞧得她脸上那神色,简直都不愿意理她了。还是秦将军等了等,招招让她过去,“折兵尉,太子殿下奉皇上之命,来咱们兵营里面,挑几个好的将士跟着回京都去面见圣上。”
折乌好奇的看了眼太子殿下,一脸狐疑:怎么好端端的,突然要从北直隶挑人去面圣了?
秦将军就接着道:“三月十五,皇上会开放京都郊外的玉山以供众位大臣狩猎,你们此行,将会作为北直隶的兵队参与春猎。”
折乌就想起来了。
当今圣上,比起文臣,更喜欢武将。用人也喜欢不拘一格,只要是人才,他就用。其实在武将的心目中,皇上是个好皇上。他作为武帝,自然对文臣们的身体素质也要求很高,于是每年春猎,大臣们也是要去骑马狩猎的。
而且秦风以前过,各处的兵营里面,自从武帝登基开始,就要去春猎,秋猎,冬猎不断。每每围猎,都要挑出些人才,授予官位。折乌也是上次冬猎的受惠者。
其实在兵营里面越久,就越能看的出,北直隶对当今圣上的追捧。
不过,这还是皇上第一次要求北直隶的人挑选几个进京都一起参加春猎。
难道是为了更好的向北直隶的官兵表达当今对他们的看重?
这么想也没错,秦将军的话一完,就见其他的几位将军面露激动之色。
——谁底下没几个好苗子想给皇上看见?
虽然北直隶多了折乌之后,太子殿下每个月都要来一趟,但是,到底太子只是太子。皇上就不一般了。
众人已经在心中过起了人选。
折乌自然是要去的,太子殿下这般前来,估计就是为了早点将人带回去。
秦风也是,那是秦将军的儿子,武艺没得。赵瑞就更别了,如今也算是精进不少。
至于江罕和贺铭,那就是钱将军的宝贝疙瘩,什么都要给他们争一争,实力放在那里,谁敢不让他们去?最后剩下的名额,才是他们其他的将领敢要的。
这般思来想去,就问起了章程,折乌和其他的兵们反而被排除在外。
她就低声去问江罕,“这怎么?我们就去一趟春猎,然后就回来?”
江罕便也低了头,同样声的道了句,“我也不知道啊,不过,这是陛下的恩赏,咱们能去见陛下一面,也算是此生无憾了。”
冷静如江罕,也激动如斯。
折乌纵然之前想过这种念头,可亲眼看见,还是震撼不已,也再一次直观感受,这群人,将陛下看做是什么。
——他们跟她有些不一样,她可能站在太子殿下的角度上,将陛下看成一个坏人,可是在这些将士的眼里,陛下才是他们的神明。
她心中有些地方不一样了。
如果,将来,她要守护她的神明,而他们,要守护自己的神明呢?
折乌第一次思考起这个问题。
她也是第一次,想明白这个问题。她站在太子殿下的身边时,就跟其他人不一般了。
***
太子殿下正在跟秦将军话,突然就见折乌和江罕两颗脑袋快挨到了一起。他正要一眼瞪过去,就见折乌看向江罕的眼神突然变了。
那种眼神,太子殿下曾经也看见过,自己也曾经拥有过。那是一种警惕的,带着对人和事物的审视。
太子殿下的心突然就沉了沉。他知道总有一天,她会明白,今天在兵营里面打打闹闹的兄弟,将来到了官场上,就是各为其主的敌人。这个道理,他想过让她慢慢的,慢慢的,最好再过两年再懂。
谁知道,她如今就看见了不同。他心中升起一股淡淡的遗憾,但更多的却是对于她的骄傲。
等人群都散掉了,太子殿下也没有明。他一向如此,什么都让折乌自己去体会。只有她自己体会了,将来做出了选择,才不会想着后悔,想着埋怨。
她已经长大了。成长的速度,比他想的快的多。
于是,他什么气都散了。这条路,是他替她选好的,是她想要走的,不管是有多艰难,如今,已经没有回头路了。
他没有再让她回去自己的帐篷,而是带着她去了自己的屋子。
折乌一时间还真没释怀掉。她上了殿下的榻,在榻上滚来滚去,最后抱着太子殿下脱在榻上的衣裳叹气。
一声又一声,然后还文绉绉的道了句,“道不同不相为谋。”
太子殿下就叹气:还是不够沉稳。如今,才刚刚开始,哪里有那么严重。
不过,接下来的时间,就见她一直都没缓过来。太子殿下坐在旁边的桌子上下棋,见她时不时的看他一眼,然后不知道想到了什么,眼泪汪汪的,但他看了几眼,也没见她的眼泪水掉出来,于是也不管她了。
好不容易等到中午要用午膳了,太子殿下就吩咐桑启多送一些肉来,羊肉要尤其多送一点。
桑启点点头走了,跟厨子那边吩咐,“不仅要羊肉,看看还有没有其他的兔子肉什么的,都给炒一盘。”
反正只要是肉,就没有折乌不吃的。至于太子殿下,以前觉得殿下讲究,什么菜都是要做到色香味俱全,但凡有一点不对,那便是厨子的灭顶之灾,收拾铺盖就要被送走。
但是自从跟折乌一起之后,太子殿下哪回不是要把那祖宗喂饱了,自己才吃点剩菜剩饭?
这般的宠爱之下,有情人如饮水饱,吃的就没那么重要了,太子府里的厨子们对折乌可是喜欢的很。
这般用肉发起攻势之下,折乌就吃的满足极了。因为她的消极,太子殿下简直是什么都依着她。要吃什么就吃什么。
倒是殿下,她吃完了饭,他才捡起筷子吃了几根菜叶子就完。
折乌便跟桑启,让多备点其他的吃食预备着,免得殿下待会饿了,还要等厨房做好了才能吃。
桑启自然是千点头万点头下去了。
等她摸着圆溜溜肚子进去的时候,太子殿下又在下棋了。他自己左跟右下,黑子白字的,要是心情好的时候,就慢慢悠悠的下,要是心情不好了,就一颗一颗下的又紧又密,最后,肯定是左跟右打成平。
折乌算是知道殿下的脾气的,她站在旁边看了一会,仔仔细细的看着棋盘,发现殿下下棋的姿势十分悠闲之后,才慢慢的踱过去,声的朝殿下喊了声:“殿下,我想睡一会。”
太子殿下看了她一眼,无奈的道:“睡吧。”
折乌就上了殿下的床。虽然榻上有殿下的宽袖子衣裳,但还是床舒坦。床上也有殿下的味道啊。
她轻轻的嗅了嗅,然后抱住殿下枕过的枕头睡着了。
这回,她依旧是梦见自己死了。这回死的不是战场,而是一个春暖花开的地方。四处都是花,她觉得自己死的很安详,应该也不痛苦,因为她满满的被幸福围绕着,可是太子殿下却依旧找不到她。
然后,更加荒谬的来了,她竟然梦见殿下是个农夫,扛着锄头开始挖坑,他一锄头一锄头的,折乌也发现了,他在找东西。找什么呢?是不是在找自己的尸体?
她就好着急啊!殿下,她的尸体在这里呢!
这般着急的不行,被太子殿下叫醒了,也被他搂进了怀里。
太子殿下在她满身大汗的时候就发现不对劲,她应当又在做噩梦了。
他紧张的将人叫醒,拿出帕子给她擦脸,“如何就总梦见这些不好的事情。”
折乌也不知道啊。她觉得自己还挺好的。
“睡之前还挺高兴的。”
而且梦里,她觉得自己死的时候,也是欢喜的。
她就声的跟殿下道:“殿下,如果我高兴的死了,你就别找我。一具尸体罢了,只要你记得我,欢喜我,就够了。”
太子殿下的额头青筋都要跳出来了!
就这么没心没肺的,你跟她什么呢?
他看看外面的日头,“睡足了,就起来吧。”
折乌依言起床,她下响晚一点,还要去江罕那边,跟他的兄弟们打一打。她发现,打多了,不仅是他们,就是她自己,也精进了一些。武将军便撺掇着江罕朝她要银子。
江罕笑着道:“你要是从她里能抠的出银子,那便是日头从西边出来了。”
武将军嗤然一声,“那个死抠门。”
折乌是死抠门的称呼,太子殿下也知道。只见她要走的时候,还拿这个称号跟太子殿下讨好,“殿下,你看,我老老实实的!大家都知道,我的银子,只给你的哟!”
太子殿下点了点头,好笑道:“怎么还黏糊着不走?平日里,你不是走的头也不回么?”
折乌就指天发誓,“虽然我头也不回,但是我心里装的都是殿下!”
如此腻歪了一番,她才从殿下的眼神里看出一丝高兴,这才转了身,然后——头也不回的走了。
太子殿下:“”
也行吧。姑娘就是这种性格,你让她走一步回头三步,那才是难为了她。
送走了一个麻烦精,这才让桑启去叫秦将军。
秦将军还带着钱将军一起来了。只见钱将军气呼呼的,见了他之后就砰的一声跪下,压低了声音道:“殿下,臣不服!秦将军竟然将贺铭的名字从这次要去京都的人里划掉了。”
***
折乌去江罕那边的时候,韩家三兄弟也正在跟他们打在一起。折乌瞧了瞧,然后凑过去问赵瑞,“他们三这是怎么了?昨日还不是这般的。”
昨日的鼻孔还是朝天开,今日怎么,怎么就来跟江罕的人打成一片了?
赵瑞就笑了,他倒是知道了这三人在太子殿下面前乱的事情,不过当初,也是他和秦风故意瞒下了太子殿下和折乌的关系,所以也不好跟折乌直接。只道:“怕是想通了,强龙压不过地头蛇。”
然后呸了一声,“错了,他们也不是强龙,只是在青州受追捧久了,看不清自己是谁了。”
折乌却皱眉道:“但你不觉得,他们能在如此短的时间内,就认清自己的错误,然后迅速的来找江罕,跟这群人比试,比一般人好多了么?他们是世家公子,还是青州一带的佼佼者,是韩家的未来顶梁柱,这般的魄力,怕是将来韩家后继有人。”
赵瑞愣了愣,然后点了点头,“确实是。”
而且,他们对折乌并不带有任何的轻视,许是在他们眼里,女子虽然能做到这个地步,虽然奇怪,却并不是不能理解的。
“韩先生是他们的姑母。”,赵瑞,“到了京都之后,怕是你们还有要交的时候。”
折乌就点头,“放心,当着韩先生的面,我不会下重的。”
然后,她就看见了一个她经常下重的人。她朝那边看了看,“贺铭今天这是怎么了?”
赵瑞也好奇,“是啊,今天一天,都见他脸色不好。”
折乌虽然刚开始不喜欢贺铭,觉得他这个人脾气古怪,很爱阴阳怪气的话,但是打了他这么久,却也能知道,这个人其实心地还好,被打了也不生气,只是下次还要招惹你打他。
她想了想,走过去,问:“贺铭,你怎么了?”
贺铭抬起眼皮子看了她一眼,然后又耷拉着脸走开了。
嘿,这人还来脾气了。秦风就朝她摇摇头,声的道:“他不理你,还算是好的,我刚刚问他怎么了,被他瞪了一眼。”
折乌就不管了。
这时候,韩家三兄弟也打完了,倒是高高兴兴的过来,“真是畅快!”
然后跟折乌道:“折兵尉,不如我们再打一次?”
这回他们想一个个来。还提来要求,“不要给我们还的会,请拿出十足的实力出来。”
折乌答应了。
韩家兄弟应当是受过比北直隶兵营里更加严格的训练,他们的打法有自己的章程,就跟赵瑞和秦风一样。
秦风还好点,他学的是秦将军教的东西,而这兵营里面学的,大多都是秦家的打法。赵瑞是最直观的,折乌一开始就知道,他的招式不一样。
折乌学的杂,但是她学的最多的,却是跟韩先生。在今日之前,她一直都以为自学的是韩家的招式,可是跟韩家兄弟一打,她发现不是。
她学的不是韩家的。
折乌稍许有些疑惑,但也来不及想太多。等打完,韩家三兄弟满足的走了,她这才问秦风,“咱们这一次去京都,最后带了哪些人去啊?”
秦风就道:“你,我,赵瑞,江罕,贺铭肯定是要去的——”
结果刚完,就见贺铭突然朝这边看了眼,然后走过来了。他阴沉着脸,“你们在什么?”
折乌:“”
什么也不关你的事情吧?
她也没有给他好脸色,“谁也没你,你这么气冲冲的过来干什么?”
她完拉上秦风和赵瑞就走,也不打算再打群架了。
贺铭红了一张脸,被她的气血有些上来,但最终还是没有跟她犟下去,而是突然将刀剑往地上一扔,气匆匆的走了。
折乌:“他有毛病吧?今天到底怎么了?”
她自己心情也不好呢。
赵瑞道:“怕是出了什么变故,我们不知道。”
江罕这时候也凑过来了,“他平日里不是这般的人,应当真出了什么事情。不过这两天重要的事——就是去京都了吧。”
他朝折乌道:“若是可以,待会儿你回去能问问太子殿下吗?秦将军应该把要去的人都告诉殿下了。”
折乌点头,“我现在就回去。”
她快步的赶回殿下的屋子,太子殿下正在那里下棋。依旧是左跟右下,看着十分悠闲的模样。
她蹭过去,直截了当的问:“殿下,贺铭会跟着我们一起去京都吗?”
太子殿下点了点头,“会。”
折乌舒了一口气,那就好。贺铭实力是有目共睹的,她就怕这次有人换了他下来。
既然问到了这个答案,她就不好意思的咬了殿下嘴巴一口,然后马不停蹄地又往江罕那边赶。
“刚刚问过殿下了,贺铭去的。”
江罕这才放心下来,然后朝另外一边大喊了一声,“贺铭,你子过来!”
既然还在名单里面,那做出这个死样子给谁看呢?
贺铭是熟悉江罕的,他听见这气冲冲的声音,瞬间就明白了过来。但是刚刚给了几人脸色看,直接过来似乎是有些不好,便磨蹭了下,走到折乌面前,咬牙道:“钱将军,今晚会给我几条腊肉,我全给你。”
折乌瞬间就不生气了。她还催促,“那你快去催钱将军吧,我待会儿想拎着回去。”
刚刚出来的匆忙,他是回去要被太子殿下瞪几眼了。
如此一番折腾,在他们眼里算是天大的事情了,几人大概也明白贺铭的位置怕是出了问题,现在能保下来,那就是好的。
他们虽然知道黑暗,但是却没有经历过黑暗,对于这几个少年来,明媚的路途才算是可以踏出去的。
折乌就是这般想的,她还一边吃晚膳,一边跟殿下道:“是有人顶替他的位置了吗?”
太子殿下敲了敲她的脑袋,“吃你的,哪里有那么多话?”
折乌摸了摸脑袋:“再打下去,就真的不聪明了。”
太子殿下却不像往常一般骂她了,而是轻柔的碰了碰她的脸:“不聪明便不聪明吧,反正你从来都笨的很。”
折乌:“!”
就很有些莫名其妙的。
不过,太子殿下竟然不,那她就不问了。
***
到最后,跟着一起回京都的人有三十个。这些人上了年岁的没多少,几乎都咋十八到二十几岁。倒是折乌的年纪,反而是里面最年轻的。
大秦的北直隶兵队,已经很久没出去打仗了,这些年轻一代的士兵们,包括折乌,都没见过真正的战争。所以,这次的人选,几位将军商量着,就送这些孩子们出去见见世面。
折乌这回没随着太子殿下的马车里去,而是骑着阿盆姑娘,跟着武将军走在后面。这回是武将军是带队的将军。
他们这三十个人在京都的一切事宜都是武将军负责。武将军这时候正在住的事情。
“太子殿下让我们住驿站。”,武将军道:“折乌,你住哪里?”
折乌有些不好意思的道:“我在京都有宅子。”
江罕几个倒是有些诧异。
他们还以为她会跟着太子殿下住。折乌就解释,“殿下送了我一座宅子,就在就在杨柳巷子里。”
她本来想太子殿下宅子旁边的那座,可是想了想,还是算了,来了京都,肯定是要带着人去宅子里吃吃酒的,可太子府旁边的宅子里装饰的太过于奢华,她不好意思带这群人过去。
倒是杨柳巷子里的正好。
武将军就问:“你们还有谁在京都有宅子,不住驿站的?”
便又有几个人站出来。北直隶的将士们,还是大多数是这附近的。
江罕十分羡慕,“什么时候,我也想在京都买个宅子。”
那可不容易。
折乌心虚的道了一声,“等你们安顿好了,就来我家喝酒。”
刚完,就见前面停了下来,赵瑞道:“别话了,要进京都,过城门了。”
啊哟!折乌突然就有些紧张起来。她离开的时候,也没想到这么快就能回来。于是赶紧坐好,一行人骑着马,从城门口有序的进去。
然后便是一条道路空了出来,由他们过去。
定北侯一家就在这时候,看见的折乌。定北侯惊奇的道:“那不就是太子殿下的侍卫么?”
然后喃喃的道:“才三个月不见,倒是——有些认不出来了。”
许氏道了声,“好了,别看了,不关我们的事情。”
倒是皱了皱眉头,“——蔓姐儿今天要去刘家姐妹那里,不会是知道她今天回来,今天赶着去见面吧?”
定北侯却想:如果折乌能混的出来,那以后对蔓姐儿也是好的。
以前觉得,自己家养大的姑娘,跟个将来要做妾氏的侍卫混在一起,倒是不妥。但是换一种想法呢?将来太子殿下登上宝鼎,她能做上将军——
那蔓姐儿便有了一条通天路。即便不能搭着做什么,将来要做什么事情,也算一个路子吧?
许氏见他的目光变了变,脸色一沉,“走吧,别看了。”
定北侯哎了声,却突然道了句,“如果我们家的霁姐儿还活着,就该是这般的年纪吧?”
许氏一甩袖子,“你这是什么意思?你怎么又提她!你是不是还在怪我没救下霁姐儿!”
定北侯连忙摇头,“我哪里是那个意思。”
折蕊和折朔便在马车里不敢话。母亲最近的脾气越来越暴躁,父亲虽然哄着,但是却越来越不耐烦了。明显的带着怒气,如今家里的几个妾,倒是抖了起来,连着好几日都不在母亲面前来请安,父亲也不管。
但母亲却丝毫没有察觉,她只一心一意的还在他修书的事情。
“怎么就被人夺了去!你都已经修书修到一半了,你们那个先生凭什么不让你继续修书!”,许氏果然又在纠结这事情了。
“阿娘,儿子都过了,是我自己退出去的,不关先生的事情。”,折朔觉得头疼极了,“李兄无论是按照资历还是天赋,才华,都比我好多了。这位置给他,是我主动给的——”
这又将许氏给惹怒了,“你给的!你主动给的!你凭什么给出去!你知道这个位置——”
她忍了忍,又将本来要脱口而出的话忍了下去,倒是折朔狐疑的问了声,“母亲,这位置是什么?”
许氏一脸气闷,“这位置多么难得,你怎么就可以这么给出去!”
折朔知道母亲十分看重他将来的前途,但是他做这事情,也是为了无愧于心。
“阿娘,你不知道,儿子听闻,这修书的名额本来就是李兄的,只是后来——后来到了儿子的里。前几天还有一位同窗讥讽我,如今也懂得动用关系,我抢了李兄的名额。”
折朔喜欢修书,也喜欢一头扎进书海里面,也很得先生的喜爱。但是他的资质只是一般,国子监里,最不缺的就是天才,李兄就是一位。折朔在得到修书的名额之前,从没想过自己能拿到修书的位置。
他先是欢喜,倒是没想到其他。只是后面开始有了风言风语,就是李兄,再看见他的时候,也是欲言又止。
李兄之前在学业上面也算是指点过他。
刚开始没人在他面前这事情,可是后来,他还是听闻了。他的第一念头就是羞愧。不过,他确实是没有打点过的,回来问了父亲和母亲,也没有,他还跑去问了蔓姐儿,蔓姐儿也否认了。
折朔便觉得可能是先生认可他。他倒是没去问先生,只是想来想去,觉得如果按照资历和才学来,确实是李兄更能服众。
于是便有了他主动跟先生提出这事,然后回家跟父母了,谁知道父亲还没怎么着,母亲却勃然大怒,时不时就要拿出来一。
折朔从前只是忍着不笑,努力瘫脸,但是如今,却是真的没有力气有表情了。
他叹气一声,回答母亲,“不是的,阿娘,先生以后要是有会,会再叫我。”
许氏一口气就憋在了心口,什么都不出来了。
等外面威风凛凛骑在马山的折乌一行人走了,她才大声道:“回府!”
本来要出城去寺庙里的,如今也不去了。
她是如此,沈老夫人心里也有些难言的感受。
她坐在马车里,看着一行人精彩熠熠的走过,道了一句,“若是,若是——”
若是什么,她就不敢了,只敢在心里道了一句:若是能认回来,也是她们沈家的女儿。
她闭上眼睛,什么都不想了。
折乌是不知道这些事情的,她回到了住处,晴云早就等在那里了,周大树今天来报过信,折乌这两天到。
她给折乌打好了热水,伺候着她脱下衣裳,“刘姑娘几个人,都在隔壁折家蔓姑娘的宅子里,是等你好了,就过去用膳。”
折乌嗯了声,“秦娘子呢?”
秦娘子在隔壁帮着做事情。晴云:“周大树回太子府里的地里摘菜去了,是最近菜长的很好,要您亲自尝尝他的厨艺。”
折乌笑了笑,“等到明天,咱们就回太子府去。”
晴云哎了一声,然后伺候着她穿衣服出来。
折乌却有些踟蹰。晴云准备的衣裳都是姑娘家的衣裙,还挺繁琐的。她好久都没穿这种衣裳了。
晴云在外面等了等,声问:“姑娘,可要奴婢进来伺候?”
折乌连忙道:“不用不用。”
她挑了件简单的,出来随意挽了个发髻。晴云就道:“姑娘看着瘦多了。”
折乌摸了摸脸,“还行吧,其实在兵营里还没在太子府里训练的厉害。”
在太子府里,她是将自己的时间掰的细细碎碎,一点一滴都利用起来了,可在兵营里不一样,训练半天,就要去学兵法和布阵。
所以,她是敬佩江罕的,同样的兵和地形,江罕用的兵就是比他们好。
折乌感叹了一瞬,便叮嘱晴云,“我先去隔壁,如果有事情,你就来告诉我。”
晴云哎了一声,“能有什么事情。”
但还真有事情。
折乌刚出门,就见门口有个太监模样的老人笑盈盈的看着她。
“是折兵尉吧?”,那老人问。
折乌迟疑的嗯了一声,“你是?”
“奴才是太后宫里伺候的,太后娘娘知道您今日回来,特地叫奴才来接您进宫去话。”
折乌第一次,慌张了。她坐上马车,只恨刚刚选一件最繁琐的衣裳,没叫晴云给她梳个最乖巧的头,要是再抹点胭脂就更好了。
而她现在,素面朝天,衣服朴素,心中沮丧。如此,脑海里只有一个字晃来晃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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