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2章死局
黄建功忽然后悔前几日自家亲戚都在的,为了一时之气没有上去看看汪雪针,少了这个动作,叫她如今拣嘴,真是大大失策。此时被汪婆子揭破这一点,黄建功只觉心内酸楚,也不能再回嘴辩驳。那雪针听她妈妈这样维护她,也撑不住哭起来,三个人都觉刺心。
哭了一会儿,那老婆子又:“好,伢这事儿我们也知你一时做不了决定,还有件事叫你帮忙。”
黄建功抬头问道:“什么事?”
汪婆子左右看看:“雪针吃不惯这里的饭,稀饭稀得清汤寡水,菜里没得一滴油星儿,她这病着呢,这几天只嘴巴谈,你在武汉有地方能做饭的,你就熬点稀饭,熬得浓浓的,拿来叫雪针吃。”
雪针在那里酸溜溜地:“人家如今另有了好人,哪里还能管我这要死的?妈你少这话,倒叫人家为难!”
汪婆子拿一双泪眼瞅着黄建功,:“我雪针还能吃你几天饭的?你就这嫌弃为难?”
黄建功吸了一口气,:“你们不用这话激我,我是个么样人就是个么样人,该做的我自然会做,不该我做的,我也不会做了叫人拣嘴。”
那娘女两个才住了口。
黄建功回去便跟清华了汪雪针的情况,只没她们要他早上煮稀饭这事儿。
清华听了便:“汪雪针可真能折腾,她到底在担心什么?她要死了,你是孩子当然的抚养人,这是不管她用什么心都改变不了的,真搞不明白这人心里在想什么啊!”
黄建功黯然道:“你不明白,我明白,他这是怕财产落我里,提妨着罢了。”
清华又忍不住嗤笑:“人要死了,钱又带不到棺材里去,不过便宜了活着的人,反正自己又不能用,便宜哪个不是便宜呀!都病成这样了,还操这闲心,真是想不开呀,她这病就是想不开才得的。”
黄建功也:“谁不是呢,这人争强好胜一辈子,临死还不罢,心思都用这上头了!你一个人能有多少心血好熬?她能不病嘛!”
清华摇头道:“至死不悟,真是蠢人!”
第二天大早,黄建功便起来煮粥,他早早添了水米在锅里,火熬了个把时,把那粥熬得白亮白亮,油皮都熬出来了。清华早上起来,鼻子里闻着一股子米香,便起来往厨房里瞧,只见黄建功在那里忙活,清华喜道:“哥哥,你什么时候会煮稀饭了?”
黄建功只好:“汪雪针吃不下医院的饭,我这正好住在武汉,她们也没别的地方可去,所以只能找我。”
清华听见这饭不是给她做的,便撇起了嘴,又见他只熬了一人份儿的,心里更加不乐,:“哥哥,你可真够蠢的,反正费一遍的事儿嘛,怎么只做她一人的,你就不会多煮点儿,我们两个也一起吃?真是个死脑筋,一遍生活两遍做!”
黄建功一拍脑袋,嘴里懊恼地:“是我忘了!”
清华白了他一眼,嘴里刺着他:“到底是夫妻情深呐,所谓患难见真情,一日夫妻百日恩,百日夫妻似海深!”
黄建功脸上作烧,口内只:“胡八道!”
清华不依,往他面前一站,抱着他脖子:“你就不会是给我煮的,我吃不了剩下的,才给她拿去?”
黄建功笑着:“好好好,是我错,是我没分清楚主次,今天就算了,我给你赔罪,从明天开始,我只给我老婆煮粥,我老婆吃不了剩下的,才施舍给外人吃。”
清华抱住他脖子,拿指点了一下他鼻子,黄建功突然哎哟一声,清华吓了一跳,忙问:“怎么了?”
黄建功不想叫她知道他挨打的事儿,只:“我鼻子上长了个节子,你刚正好戳到了,火辣辣地疼!”
清华抱住他头,仔细看了半天,:“没有呀!”
黄建功摇着头:“长在里边儿,你哪儿看得见?”连忙把清华推开,清华只哦了一声,黄建功轻轻把这事儿掩过去不提。
到了次日,果然黄建功煮了一大锅稀饭,又早早盛出来放桌上,准备好佐粥的菜儿,方才叫清华,清华看了,才满意道:“很好,我家哥哥知过能改,还是很不错滴!”
黄建功低头摆弄筷子,:“当然,我分得清内人外人。”
清华这才一笑了之。
黄建功送了几天饭,雪针勉强能吃点儿,比医院里的,还是强多了。这天,雪针自个儿开了个方子,又叫黄建功帮他抓药,熬好了跟稀饭一起送过来,黄建功也答应了。于是早上又多了熬药这一项,清华便不乐意,:“叫你煮稀饭我就不什么了,熬药也要你?那么大个医院没地方熬药吗?为什么拉着你?”
黄建功:“你知道那性子的,她们从来不在医院熬药,是怕医院弄混了,或是药没给够分量。”
清华又撇嘴,:“果然你女儿跟她是一脉相承啊!”
黄建功:“谁不是呢,云就是被她害了!”
清华:“我不喜欢你给她熬药。”
黄建功叹口气,:“我是个好人。”
清华:“自古好人难做。你是我的人,你的心思只能花在我这儿,成天给别个打鸡熬药的,像个什么话?”
黄建功劝道:“她快死了,我帮忙也帮不了几天。”
清华气哼哼地:“我管她死不死?又不是我害的,凭什么叫我老公天天给她当孝子去?”
黄建功只:“什么孝子不孝子的,胡八道!”
清华撅着嘴,:“我不舒服!”
黄建功却叹了口气,沉吟着:“我昨天在那儿碰见郑天保了,他一看见我就没好脸色,不了明天后天我就不用送了。”
清华好奇地问:“为什么?”
黄建功皱着眉:“那郑天保不了也在想心思,那是个没营生不要命的,这些年都是汪雪针养着他,汪雪针一旦去了,他等于就少了个供养人,他要没点想法儿才是奇怪。所以他不想叫我跟汪雪针经常碰面,怕我们商量什么好对付他。”
谁知果然叫黄建功猜中,那郑天保瞧见黄建功,便上去跟汪雪针发狠,逼问她道:“你叫黄建功过来做什么?”
汪雪针一直瞧不起郑天保,在钱财上对他十分苛刻,心里却是怕他怕到十分,知道他是个不要命的,一个搞不好,这人真敢耍横,平日里也尽量不敢惹他。这会儿听见他问,便战战兢兢回答:“黄建功硬要熬点稀饭给我带过来,我了不叫他送,他还非要来。”
郑天保瞪着一双牛眼,恶狠狠地:“你不叫他,他自己跑来?他就这下贱?”
雪针支支吾吾:“或者是我老娘叫的。”
郑天保哼了一声,又:“你告诉你,以后不许他来。再叫我看见他,别想我再招呼你。”
又挥了挥拳头,冲着雪针道:“你最好别要惹我,否则惹急了我,我把你脖子一抹,省得你在这一世里受罪。你那老娘还有伢,我也结果了他,免得她们伤心。一趟把差事办好了,大伙儿都省心。”
雪针胆颤心惊,连忙抓起,嘴里连连道:“我现在就跟他打电话。”忙脚乱拨了黄建功电话,一接通就慌里慌张地:“你以后不消来了,我这里再不用你。”完便挂了电话,眼巴巴瞅着郑天保,那郑天保又哼了一声,这才作罢。
黄建功那里接到没头没尾个话,前后一想就知道了,肯定是郑天保了两句狠话,把她吓住了,自己叹口气,只:“这女人自作自受,别个真帮不了她。已经病成这样,还要受这折磨,真是够凄惨的。”
清华淡淡地:“好了,汪雪针一好牌打成这样,自作孽不可活,谁也没办法的,你别在这里唉声叹气了。”
黄建功皱眉道:“我只可怜两个伢。”
清华黯然道:“各人有各人的命,哪个生下来就是享福的?总归各人有各人的罪受,你家孩子也不能例外。”
黄建功垂泪道:“谁也没有我家孩子命苦。”
清华冷冷道:“你现在感叹这些毫无意义,只有你自己奋起了,才有能力把孩子救出来,否则你哭死在这里,孩不过多死了一个爸爸而已。”
黄建功满眼泪痕地抬头,:“对,我现在之所以纠结,也不过为着孩子能得到他们应得的财产,不想我辛苦半生的财富落到别个里。我要能创造更大的财富,还在乎这一点子做什么?”
清华不解地问:“难道汪雪针不想把财产交给孩子吗?”
黄建功:“她想啊,但是孩子还,她又不能直接给他的,肯定要找个监护人,只是她这个也不相信,哪个也不相信,三反四复的。先要交给云,第二天就变了卦,怕云私吞了最后落不到弟弟里去,云伤透了心,如今也不理她了,只叫她快着点死。交给她弟弟们,她更不放心,她一天到晚他弟弟害死了她,你这冤枉找谁诉去?我,那是提都不能提,我一到这事儿,还没什么呢,她就瞪起眼睛骂人,我要谋夺她财产,你她这是不是个死局?”
清华点头叹道:“是,死局,没法儿破,这人真真执迷不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