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章 入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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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明璜不记得张青阳是什么时候放开的了, 他醒过神来的时候,行天战舰的阴影重新投下, 王公公齐阁老慌慌张张地飞来:“殿下!你没事吧!”

    “我……没事。”明璜有点晕乎, 茫然地跟着他们上了行天战舰, 扭头回望了看到大半的人还在原地不动,不由得奇道:“他们怎么了?”

    “老夫看他们已经进入了深度冥想的状态, 不能扰。”齐阁老道,“深度冥想有利于道心稳固,也算是一场机缘。”

    张青阳他也坐在地上, 装。

    似是感应到他的目光, 他微微仰了下头。

    叫明璜心嘭嘭直跳。

    “战舰有没有损失?”明璜强迫自己收回目光, 王公公道:“没有,就是各方大军几乎全灭,在朝廷上恐怕不好交代啊。”声音满是忧虑。

    “没事。”明璜浑不在意,这情况,就算是领兵才能夸到天上去的霖王来了也没辙,只要朝中人不是傻子, 对他构不成威胁。

    “那个……”明璜觉得称“东西”不大妥当, “它, 你们看到它飞哪去了?”

    “北荒郡来报,它飞进了北荒, 有人亲眼目睹。”

    北荒吗……又是北荒。明璜心底无端地冒出一股寒气,它要飞进北荒,那张青阳他, 又该如何解释?他为什么能坐在上面,燃烧的青色火焰又是什么?他生出一股冲动,要立刻飞下去找他问个清楚。王公公道:“殿下,我们该回去了。”

    这里已经一无所有。

    明璜握紧拳头又松开,久久地望着:“好。”转身离去。

    人总在那里,以后再问也不迟。

    他绝对没想到,这一拖,就是整整五年。

    他返回国都,不出意料的来了许多批评之声,奏折谏章雪片似的上呈,内容大同异。皇帝转手把奏折给明璜看,明璜都懒得翻开,冷笑着烧了个干净。

    “父皇,它,是什么东西?家史里有记吗?”

    “没有。”皇帝眉宇间的皱纹仿佛堆积了许多忧虑,“或许北升知道点什么,朕派使者请教,没想到他不肯出来。”

    又是北升。明璜撇撇嘴,还记得自己拜托过使者询问张青阳的情况,拜辞父皇后就召那位使者过来,使者道:“未见其人,未悔峰的人他闭关了。”

    “闭关?闭关多久?”

    “修士闭关修炼本就未知。短则三天,长达数年,不可能确定的了。”

    明璜心下不安,挥手让使臣退下,长案上还有许多没处理完的文书,他慢慢趴下,想起那天张青阳抱着他,轻柔地:“我喜欢你。”

    简单又直白,暧昧得令人面红耳赤。

    奇怪,他为什么会觉得不奇怪,不恶心呢?以前他可没有不喜欢女孩啊,可现在为什么变了?难道是……就因为看了一次活春宫?不可能吧?

    他摸摸食指上的虚无戒,它透明,旁人不可见,像是他隐藏在最深处的秘密。

    他不讨厌张青阳。

    窗户纸捅破,他好像……也有点心动?

    真是疯了。

    陇漠原的巨阵损毁后,之前因叛乱而逃出陇漠原的居民陆陆续续回了家乡,惊奇的发现风没以前那么干了,让习惯了干热的他们觉得不大舒服。

    灵脉复苏,直接改变了整个陇漠原的大气候,风变得温和且湿润,云量增多,在战乱结束后的第十天,陇漠原全境下起了倾盆大雨,把从来没见过雨的年轻人吓了个半死。

    草木的种子随风而来,生芽,抽条,生长。

    陇漠原第一树桃花开放,吸引了上千人围观,后来花落了,结出了一个只有婴儿拳头大的青色桃子。桃子落下被埋进陇漠原第一场雪的时候,是张青阳在锁妖狱度过的第五年。

    关押他的牢狱不在深深地底,而在锁妖狱之上,断念崖壁中,往上看,数丛惨兮兮的衰草披着不化的白霜瑟瑟发抖。往下看,刀劈斧凿般的垂直峭壁,云雾深深,一望不见底,只有在正午阳光最强烈的时刻,才有机会一窥断念崖底的景象:一条黝黑狭长的深渊,上宽下窄,里面奔腾咆哮的大河,山崖高度加上深渊足有上万丈深,摔下去十死无生。

    而且比七峰要冷,风力更强,一天到晚都有极寒的灵雾,吹个没玩没了。

    张青阳长长的头发眉毛了一层厚厚的霜,好像活过了上千年的老爷爷。

    他一向是没什么时间概念的,早在他把虚无戒交给明璜的时候,就做好了长久分别的准备。

    只是没想到阴差阳错,把时间浪费到了这里。

    也不能是浪费,至少在这五年,他的修为精进了那么一点点,未悔剑法也修到了第三卷。

    牢笼门口降下一个人。

    蓑衣匠。

    他在笑,张青阳呆了一会,皱眉——皱不了,仿佛肌肉都被寒雾冻僵了。

    “你惊讶什么呢,我给你带了好东西。”蓑衣匠笑眯眯地一步跨进来,那层结界对他仿若空气般毫无存在感,他啧啧称奇,“哎呦,他们够狠的,简直是把人当狗栓了……呃!”

    他笑容一下子消失了,剧烈的痛苦扭曲了他的五官,仅仅是一瞬间的功夫,他又是那副云淡风轻的神情,似乎方才的痛苦只是幻觉。

    张青阳挪了挪地方,脚链手链哗哗作响:“坐。”

    “你来做什么?”

    “做什么事非要理由吗?”蓑衣匠笑了。

    “不为什么,就是无聊了没生意,突然想看看你在这待的怎么样了,没想到你样子惨了点,精神还算不错。”

    蓑衣匠一屁股坐下来,拿出一罐花露烧:“这个,你会喜欢的。”

    张青阳没动。

    “怎么?”

    张青阳懒懒的:“没有兴趣。”

    “哎,你喝下去了就知道了,清醒过来会有惊喜的哟。”

    张青阳闭上眼睛。

    “……哎,何必这样呢,我干脆告诉你好了,今天就是春观澜破境化神的日子,等他成功,你就可以出来了。”最后一句话像飘散在风中,轻柔地落地,张青阳睁开眼,山洞里已无蓑衣匠的身影,地上的瓦罐还在。

    他弯腰,吃力地把瓦罐拖了过来,拍开封口,酒香温润绵软。

    酒有些甜。

    后劲十足。

    就算在半醉半醒的状态,他也能感觉到外面发生了大事,乒乒乓乓,轰轰烈烈,好不热闹。

    寒雾一扫而空,空气灼热起来。

    真的很吵。

    洞口投下人影,春观澜唤:“张青阳。”

    张青阳睁开眼睛,有蓑衣匠提前透露,他不觉得意外,只是一抬手,发现负重轻了许多,他愣了一下,原来是锁链断了。

    “出来吧。”春观澜背着手,剑光自足下涌起,张青阳慢吞吞上了剑。

    剑光很宽,张青阳觉得足够他坐下来,于是坐下来,看着剑下七峰的景色在云雾中若隐若现,觉得有些陌生。

    “你的古镯呢?”

    “我给王潮生了。”

    “什么时候?”

    “回宗的时候。”

    “你早知道?”春观澜停下,张青阳摇头:“我不确定。”他头发眉毛上的霜开始融化,水滴滴答答地淌下来,他呼了一口气,融化的霜雪化成白汽袅袅散开。

    两人沉默地飞向未悔峰。峰顶是峰主的宫观,张青阳第一次来到这地方,觉得太空了。

    “要去看他吗?”春观澜问。

    张青阳明白他指的是谁,沉默地点了下头。

    春观澜领着他进入宫观,拐进一条回廊,曲折回廊通往一座废弃的殿宇,里面空荡荡。张青阳刚走进去,身体猛地一沉,眼前景象突变,殿宇变成了山洞的景象。

    贺知声同样戴着脚链手链,沉重的锁链一端深深钉入山崖内,长度有限,像一条被拴住的狗。

    一模一样。

    他头发乱糟糟的,听到响动,抬起头:“师傅……”

    “闭嘴!”春观澜冷冷地断他,问,“青阳,你觉得他该怎么处置?”

    张青阳问:“大师姐,也是因为他?”

    “不然呢?”

    张青阳盯着他看了许久,垂下头:“弟子愚钝,不知该怎么处置,一切听师傅的决断。”

    “你倒是挺会踢皮球!”春观澜吼了起来,“他害你如此,你难道不恨他?!”

    贺知声直勾勾地盯着张青阳,而他始终没抬起头,乖乖的:“那些是过去的事了——我不恨他,我只觉得他很可怜。”

    可怜?

    贺知声冷笑起来,内心已经给张青阳下了定论:惺惺作态!

    谁他妈的要你可怜?

    “我因为他而受折磨,折磨我的人又并不是他,他于我有错,但错不致死。如果非要我去恨某个人的话,该很的应该是……他们。”

    春观澜意兴阑珊:“得不错,是非清楚——我再问一遍,他接连坑害两位承影弟子,意图上位含光,该如何处置?”

    张青阳明白此事是避无可避了,轻声道:“剥除修行资质,逐出师门。”

    “你来办。”

    张青阳抿了抿嘴,走到贺知声面前:“你还有什么想的?”

    贺知声冷笑:“要动手就快些,哪来那么多废话。”

    “你腿在抖。”

    “闭嘴!”贺知声暴吼,像踩了尾巴的猫似地跳起来,铁链哗哗作响,“我自己做的事,犯下的罪,我承认!我乐意!轮不着你来可怜我!”

    “你明知不对,为什么非要去做?”张青阳停了下,“而且,你最后也没得到你想要的,所以我可怜你,不是因为其他。”

    贺知声一下子垮了,脸色惨白。

    他忽然想通了,为什么他当年想方设法废掉大师姐后,春观澜却迟迟没有升他成为含光弟子,或许,他在那个时候就已经隐约猜到了是他做的鬼?

    他什么都知道,只是没有。

    “师父,师父!”

    “张青阳!”

    声音戛然而止,张青阳盯着痛昏过去的贺知声,浑身冒冷汗,春观澜消失在山洞里,声音飘渺:“光是破碎道心,就完了?”

    作者有话要:  好了先缓缓。

    也许我是真的很虐青阳orz,但是你们一定要相信我是亲妈,这些磨难对他来都不算个事儿!张友人也是历过一千七百五十劫才当上玉皇大帝呢。

    相信我,这对青阳来都不算个事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