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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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泡菜坛子放在置物架上的弊端就是——拿泡菜时要抱下来整个坛子, 拿完又要整个端上去。

    那坛子里塞满了东西, 是实实的沉, 置物架又高, 田一笙个矮,不好使劲, 只能让陆蔓子来。

    但她只是看着个高有魄力,其实花架子一个, 都是虚的。从养尊处优, 论起力气, 还不如田一笙。

    看她费劲的抱下端上,田一笙忍不住:“所以干嘛要把它放在那上面, 摆地上不就好了?”

    陆蔓子睨了她一眼, 端着一张冷艳的脸:“好看。”

    田一笙道:“哪里好看了,明明很违和。”

    陆蔓子扭头看着她,认真的来了一句:“你也不好看。”

    田一笙:“……”

    陆蔓子把坛子的位置扭正, 接着:“但我喜欢。”

    田一笙到底还是被逗笑了,牵住了陆蔓子的手:“不管你好看不好看, 我都喜欢。”

    她看着陆蔓子脸上那精致的妆, 轻声继续:“所以, 以后你可以不可以卸妆面对我?”

    陆蔓子没看她:“我跟以前,不一样了……”

    与以前比起来,她的确是变化极大,不论是整个人的气势,还是体型。

    她以前是高挑修长, 现在是高挑瘦削,从目测来,田一笙甚至还觉得她胸都比前了一圈。

    但也有可能是内衣的关系,她还没碰过陆蔓子,不敢确定。

    除此之外,田一笙没觉得有什么特别不一样的地方。

    不过脾气倒是比之前更别扭,更爱生闷气了。

    “我也跟以前不一样了啊。我眼角有细纹了,肚子上有肉了,胸……也没以前挺了……”田一笙转动手指,与她十指相扣,“可我爱的是你这个人,是你的内心和你的灵魂,而不是你这张皮囊。”

    陆蔓子勾住她的后颈,额头相抵,闭上了眼睛。

    “你还有一处跟以前不一样。”她。

    田一笙疑惑:“嗯?”

    陆蔓子下压面庞,鼻尖擦过她脸颊,嘴唇几乎贴上肌肤,热气灼人道:“你比以前更敏感,更多水了……”

    好好的温情,一下子变了味。

    田一笙羞耻气急,狠狠掐了一把她的腰:“你还比以前更闷骚了!你这个表里不一的混蛋!”

    陆蔓子被骂得喜笑颜开,抱紧了她的腰,下巴支上田一笙肩膀,低低轻柔道:“甜甜,我爱你。”

    田一笙环住她肩膀,不由也失笑起来:“嗯,我也爱你。”

    两个人黏糊糊的腻歪了半个时,田一笙终于开始做面。

    等她弄了一半后,忽然后知后觉的反应过来,卸妆素颜以对的事情,完全被陆蔓子给糊弄过去了。

    那家伙!

    想到陆蔓子的确瘦了不少的身形,田一笙又默默的去翻了冰箱,找出排骨,就着番茄炖了汤。

    陆蔓子食量似乎没以前大了,以前两人若是吃完面后再加水果,完全不会有问题,但现在陆蔓子吃过面后,却一口排骨汤也喝不下。

    上次田一笙没注意观察她饭量的问题,这次仔细一注意,发觉陆蔓子连吃完那碗面,其实都很勉强。

    勉强,却还是跟以前一样,吃到只剩下汤。

    田一笙心里很不是滋味,洗碗的时候暗自下定决心,以后一定要尽量更好的照顾陆蔓子饮食,早点给她补回来。

    洗完碗出去,陆蔓子正在坐在沙发上看手机,似乎在回复人信息。

    田一笙不去扰,本想也看会手机,但陆蔓子却先起身靠近,问田一笙要不要出去走走,田一笙自然答应,顺便给陆蔓子消食。

    公寓背后是繁华的步行街,入夜正是人多热闹的时候,两个人聊聊逛逛闲走了一圈,田一笙买了两罐去核的山楂干果,给陆蔓子泡水喝,开胃消食。

    逛完回去,田一笙把排骨汤热了,两个人当夜宵分别喝了一碗。

    睡觉时,陆蔓子还是不肯卸妆,田一笙拿她没办法,只能暂且由着她,脑中却想着或许还得给陆蔓子买一盒玫瑰花来泡水。

    这么在乎脸,肯定需要美个颜。

    两个人什么都没做,躺下后关灯便睡。

    陆蔓子抱着她的腰,也不知是不是工作太累,没过几分钟,便呼吸平稳的睡了过去。

    田一笙有点失眠。

    脑子里一会想家里的事,一会想沛莎,还时不时的想起五年前的事情,以及陆蔓子那个咄咄逼人的母亲。

    她辗转了半夜,终于睡着。

    陆蔓子一早便要走,六点就起了床。

    田一笙被吵醒后起精神跟下床,趁着陆蔓子洗漱,给她做了早饭。

    陆蔓子才几口,就被电话接连的电话铃声给催着出门。

    她只带了一个行李箱,临走前俯身想跟田一笙接吻。

    田一笙躲了一下:“我还没刷牙……”

    陆蔓子便只是在唇上印了一个浅吻,低声:“下周见。”

    “嗯。”田一笙送到门口,“你路上心。”

    陆蔓子点头,拉着行李箱出门。

    她一走,屋子里立即就安静下来,客厅过度宽敞,又没什么装饰和家具,显得冷冷清清的。

    田一笙站了一会,莫名觉得死寂。

    她把厨房和客厅收拾好,在沙发上坐了一会,又去把卧室的被单整理好,最后无事可做的在床边站了几秒钟,决定回家。

    搭上公交,路程走到一半,意外的接到了沛莎的电话。

    不知道她怎么拿到的号码,开口就直接扔了一个地址,不给田一笙的反应的机会,就是让她马上过去。

    地址距离田一笙的位置挺远,是靠近机场的一个商场。

    田一笙半途下车,查路线,换公交。

    七八点钟,正是堵的时候,公交走走停停了近一个时,路程才刚刚过半。

    沛莎等久了,直接电话过来催问,田一笙解释了一下路况,沛莎大概听了前半句,让她加微信好友。

    田一笙应了,等好友申请的间隙,仔细看了一阵公交路线,决定咬牙车过去,不然沛莎还得等上一个时。

    刚下公交,好友提示就来了。

    通过,手机一震,沛莎竟然直接转了五百块钱过来,下面一句话:“麻烦你车过来,我还要赶飞机。”

    田一笙停下了脚步,没收那笔钱,而是:“不好意思,我不方便车。你要是来不及,那就请先上飞机,有什么话,我们可以电话里。”

    沛莎回道:“老陆在国外那五年,是怎么过的,你就不想知道吗?”

    田一笙捏紧了手机。

    沛莎继续:“想知道,就现在过来。”

    田一笙还是车过去了。

    仍旧是一个咖啡厅。三楼,露天,视角广阔,能看见清刚苏醒的城市,以及忙碌奔波的半机场。

    沛莎带着一个巨大的墨镜,挡着眉眼,正脸对着田一笙,唇线紧绷,没有笑容。

    田一笙在她对面坐下,表情平静。

    两个人隔着墨镜对视了数秒钟,沛莎率先开口:“你有老路念大学时的照片吗?就是你们还恋爱着的那会。”

    “有。”田一笙,“但你要干嘛?”

    沛莎道:“想看看老陆没生病时的样子。”

    生病……两个字戳动了田一笙的心。

    “那你有阿蔓……在国外时的照片吗?我们交换。”

    沛莎点头:“OK。”

    两人各自拿出手机,翻找照片。

    田一笙把以前的照片全保存在云盘里,大学时的陆蔓子,没有艳丽妆容,眉眼虽然冷清疏离,却并没有现在这种不好亲近的逼人魄力,更为青涩和柔和。

    而沛莎给她看的那张照片里的人,若是不,田一笙可能完全认不出那是陆蔓子。

    照片背景十分昏暗,一个干瘦的人抱着膝盖,坐在窗帘紧闭的窗台上,仰头愣愣看着天花板,头发被剃得极短,露出干枯深陷的脸颊,轮廓模糊在暗淡的光阴里,眉眼看着尤为无神,像是被抽走了魂,只留下枯萎身体的行尸。

    田一笙盯了好几秒,才确定那真的是陆蔓子。

    是瘦得脱形了的陆蔓子。

    田一笙喉咙发堵,好一阵后,她才开口问:“阿蔓她这是……怎么了?”

    沛莎拿回手机,对着田一笙的屏幕,照下了没生病时,那个青涩而明媚的陆蔓子。

    “你觉得呢,她当时出车祸,脊椎受伤的事情,你不是知道吗?”

    田一笙哑声:“对,我知道……很严重,可是,怎么会成这样?”

    “不,你并不知道到底多严重。”沛莎嘲讽开口,她垂下了头,看着刚照下的照片,墨镜滑下,露出她红肿的眼睛一角,“车祸后,老陆做过的,不仅仅是脊柱脊椎手术,还有前前后后,大大,一共七次的显微手术,这些手术做完的直接后果是——麻醉剂成瘾。”

    她重新扶好眼镜,声音有些哑:“手术的时候疼,愈合的时候疼,康复之后,还要继续疼……身体疼,心里疼,活着疼……田一笙,你根本不知道,也配不上,她为你承受的那些疼,她为了你,在疼痛地狱里挣扎,可你呢,你连为她离婚,都做不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