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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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章(1)结婚了
到了学校。
柳晓静安顿下来之后, 就去办公室找吴老师。
她还是想跳级。
上学期期末考,她拿下了全年级第一名。凭这个成绩, 应该很有服力吧?可吴老师却摇了摇头, 这么做不符合高中学籍管理条例。
他耐心劝道:“柳禾同学,如果你真想提前一年参加高考, 可以到高二下学期就报名啊?用不着现在就赶着跳级, 这样基础知识能得更牢靠一些,把握也更大一些……”
听到这话, 她点头应下了。
心,这样也好, 吴老师是为她着想, 她是有点心急了。再, 真跳到了高二,没准就和那个崔景先一个班了,那还不够别扭的呢。
自那以后, 柳晓静安下心来埋头学习。
这是她改变自身命运的唯一之路,怎么也得抓住了。再过几天, 她来到这里就满一年了。相比起初来乍到时的惶恐,现在可是淡定多了,也渐渐适应了这种清苦生活。
转眼到了三月六号, 也就是农历正月二十。
这天是惊蛰,也是她十五岁的生日。
娘特意提醒过她,到了这天要多吃点,能弄碗杂面条就更好了。娘希望她能长命百岁, 活得健健康康的。
而她自己,又何尝不想呢?
上一世,只活了二十八就挂了。为了续命,吃了那么多苦,怎么也得欢腾得活着。
如果她没记错的话,这也是她去年醒来的日子。
这都赶在一起了?
也难怪那天,青松大哥会大清早地下地,费了半天劲儿就为了给她挖块红薯吃。现在回想起来,唇齿间还留着那一丝丝甜蜜。
她想,若没有家人护着,她真熬不到今天。
从这一点来,她还是蛮幸福的。
这个生日,过得颇为平静。
她没有吃上杂面条,只啃了个黑乎乎的高粱面饼子,喝了一茶缸子玉米面糊糊。
心,如果能吃个煮鸡蛋就好了。
以前过生日,娘都要拿个熟鸡蛋给她滚一滚,好让她太太平平地度过这一年。
不过,那都是饥荒之前的事情了。
现在连鸡都吃光了,上哪去找鸡蛋啊?
晚上临睡前,R忽然冒了出来。
还开虚拟面板给她看,她的“能力值”已达到230点了,“经验值”也提升到了50点。令她惊讶的是,她的“财富值”被清空了,变成了零。
也就是,她现在不负债了?
以前欠下的那300多点被一笔勾销了?
可这一段时间,她啥都没干啊,系统怎么可能会发善心呢?
她问R,可R装聋作哑拒绝回答。
她想,不负债总归是件好事吧,也就没再考虑那么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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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子就这么过去了。
进入四月之后,上面的政策果然发生了变化。
村里的食堂被取消了,自留地也返还给了社员们。
各家各户都备了铁锅,吃起了灶。
虽然还处在春荒时节,可天气暖和了,地里的野菜“嗖嗖”地冒了出来,到处都是绿油油的一片。只要勤快一点,去地里刨食儿,自家再耕种一点,还是能填填肚子的。
当然,营养就谈不上了。
那些体质弱的、年纪大的,都得了浮肿病。还有那些娃娃们,大都是面黄肌瘦的。可大伙儿都明白,这一季的春荒快熬过去了,等到春玉米下来,就能吃顿饱饭了。
“五一”节前,青松大哥赶到县里,来接禾回家。
在路上,跟她青原要去县里参加培训了,是去学邮电。
这是他自个儿争取的,要多学点知识。赵书记就点了头,给他分了一个名额。还等他回来后,就去郑所长那里报到吧。
柳晓静听着,抿着嘴直笑。
如果二哥进了邮电所,转了正,这辈子算是安稳了。
她记得爷爷跟她提到过,接下来就要开始“纠五风”了。
县里和公社里,一大批超编人员被下放了。像二哥这样在办公室里杂的,搞不好就在下放名单里呢。
他是个初中生,回乡务农就太可惜了。
青原二哥有文化,人也勤快。
大哥,公社里的食堂没了,青原吃饭成了问题。开始是从家里带饭吃,可没过几天就自己弄了个炉子做饭吃,吃得可滋润了。
有两个能干的哥哥,光想想就觉得安心。
这怕是她来到这里最大的收获吧?
别的没有,可有家人的关爱。虽然日子过得很清苦,可苦中有乐,也不觉得那么寂寞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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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了六月中旬,队里开始抢收夏粮。
今年虽然算不上丰收年,可比去年稍微好了一点,也多了几担粮食。社员们见到麦子,也安心了不少。现在是按照工分和人头领口粮,家里有劳动力的,就不愁吃喝了。
另外,家家户户的自留地里还可以种一茬秋庄稼。
等到秋收时,里面的出息可大着呢。
从地里下的玉米、高粱还有红薯存起来,够一个冬天吃的。等到来年春天,再也不会饥荒了。
像柳家这样的,除了禾和青良,都是壮劳力。春梅来了,也能干活儿。只要没啥大事,这日子就好过多了。
赵桂枝算等到来年春天,抱一窝鸡娃子,养几只鸭子,再喂两口猪。
有了自留地,随便弄弄就有饲料喂养家禽了。现在,不让去集市上卖东西,那就留着自家吃呗?这几年过得实在是太苦了,得好好补养一下。
禾还跟她,“娘,咱除了自家吃的,如果有剩余的还可以拿到县里去换几个零花钱……”
禾在学校附近的家属院里转了转,那边都是拿工资吃商品粮的,手头上稍微宽裕一点。可城里的那些副食品店里,货架上都是空空的,基本上买不到啥东西。咱家只要主动上门联系,一定能卖个好价钱。
听到这个,她也动了心。
俗话,撑死胆大的饿死胆的。
以后单靠挣工分,能吃上饭不假,可手里却没啥现钱,连扯块花布都要思量再三呢。
可家里用钱的地方却不少。
首先,是孩子们的婚事。
青松运气好,遇到了春梅,省了一大笔礼钱。
可她这个做婆婆的,该给的还是要给的,这个不能省了。否则,感觉就像亏待了孩子们似的,良心上也过不去。
还有春梅娘家,也得表示一下。
人家把闺女养了那么大,啥也不要就给了咱家,哪能占那个便宜啊?况且,她下面还有三个兄弟,家里的负担也不轻啊。
青松的事了了,接下来就是青原。
他今年十七了,也快亲了,到时候又得花费一笔。还有禾和青良,一年下来总得扯件新衣裳吧?
接下来,就是翻盖房子、家具。
孩子们都大了,一家子挤在一起,怕是住不开吧?
还有孩子们早晚是要分家的,到时候盖房子是个大头,得花不少钱呢。
可家里,除了青原每月能从公社里领到八块钱,她和满堂、青松就指望着队里的那点工分呢。
这哪里够用啊?
来去,还是得想法子挣钱。
她觉得禾提到的那个法子不赖,虽然冒险,可只要心一点应该没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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转眼放了暑假,柳晓静又坐着驴车回到了村里。
没过几天,家里就迎来了一桩喜事。
七月三十号,也就是农历六月十八。
这天,青松大哥和春梅姐成了亲。
这会儿正赶上困难时期,这婚礼自然也十分简朴。
婚礼的前一天,青原二哥去公社里借了一辆自行车。清洗干净后,就在车把上扎了一朵大红花,准备用来接新娘子。
结婚当天,青松大哥浑身上下,收拾一新。
他穿着一件白衬衣和蓝裤子,虽然是旧的,可洗得干干净净的。胸前还戴着一朵红花,红艳艳的,透着一股子喜庆。
到了半晌午,他推着自行车,在接亲队伍的簇拥下,到了春梅家。
柳晓静作为姑子,也是接亲中的一员。
她先进屋,见春梅姐坐在床前,穿着一件红褂子,崭新崭新的。她在春梅姐的胸前别上了一朵红花,然后扶着她的手从屋里出来。
青松大哥守在门口,把春梅一把抱了起来,放在自行车后座上。
春梅低着头,羞红了脸,可心里却着实欢喜。
青松大哥推着春梅,在村子里转了一圈。
一路上,惹来了不少羡慕。
乡里不兴坐轿子之后,接新娘子大多用架子车或马车拉着。这用自行车推着,还是头一遭啊!
瞅着可真洋气啊。
迎亲队伍,热热闹闹地进了柳家大门。
青松大哥和春梅姐就在司仪的指引下,携手进了堂屋。他俩先对着墙上的伟人像鞠躬行礼,又对着家中长辈鞠躬行礼。不过几分钟,就按照新礼完成了结婚仪式。
中午时分,柳家把送亲的和接亲的拢在一起吃了顿饭。
还特地把老支书和柳队长请了过来。
起来,这桩婚事还得感谢柳队长。
当初,青松大哥拉着春梅去队里开介绍信,柳队长听了情况后,就点了头。虽然他知道这会得罪赵家,可还是想帮侄儿一把。
都是柳家门里的,亲不亲都是一家人啊。
况且,青松这娃可是一块好材料,日后出息着呢。
因为这个,春梅娘跑到大队部,把柳队长骂了个狗血淋头。
还把队长媳妇堵在院门口教训了一通。
弄得他媳妇直埋怨,他揽这个破事儿干嘛?就让那赵桂枝和崔玉娥斗去呗?哪怕斗破天了,也与队里无关啊!
柳家上下,对柳队长自然很感激。
青松上前端茶倒水,不停地招呼着。柳队长坐在桌前一边夹着菜,一边啃着杂面馒头。时不时地放声大笑,十分得意。
而赵桂枝和春梅娘斗过几次架,一向互不搭理。
可如今做了亲家,面子上还是要维护的。在婚礼前,她作为主家主动上门,和崔玉娥好好拉了拉家常。
崔玉娥呢,虽然心里不舒坦,可也无可奈何。
闺女出嫁了,一切都由不得她了。
柳满堂和春梅爹倒是和和气气的。
都是一个庄的,低头不见抬头见,哪有那么大的怨气哪?再,都结亲了,过去的那一篇就算揭过去了。
柳晓静在一旁围观了这场婚礼。
到了晚上,她发现自己的“能力值”一下子增加了100点。
她问R,这是怎么回事?
R神神叨叨的,是见证了一门“好姻缘”,对她提高眼界有所帮助,所以“能力值”也随之提升了。
她总觉得这个法有点牵强?
可一时半会的,也无法去追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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婚后,青松大哥和春梅就住在西厢房里。
两口,甜甜蜜蜜地过着日子。
春梅是个勤快人,承担了不少家务,还出工挣着工分。她里外都是一把好手,干活特别麻利。
赵桂枝十分欢喜,逢人就夸春梅懂事能干,是个“百里挑一”的好媳妇。还跟禾,“禾,看看你嫂子,以后要多学着点……”
柳晓静瞅着自己的胳膊腿儿。
心,等到“困难时期”一过,就开始锻炼身体。这豆芽菜似的身板,在这个年代可不吃香哦。
她希望自己能像春梅姐那样高挑、健康。
那样的话,魅力值是不是也能提升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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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章(2)参加高考
时光飞逝,转眼入了秋。
到秋收时,谷场上一片欢腾。
在经历了两年多的饥荒之后,今年秋粮终于有了收成。对社员们来,这太不容易了。饿肚子的滋味可不好受啊,这粮食就是大伙儿的命根子啊。
有了吃的,自然安心。
可想想过去的日子,还是不寒而栗。
因为这个,大伙儿都憋着一肚子气。那天灾也就罢了,可五八年那会儿,公社里瞎指挥该找谁算账啊?
上面也发现了这个问题,很快就在农业政策上做出了调整。
进入十一月之后,“纠五风”开始了。
老支书和柳队长都去公社参加学习,队里也开始清查账目。没过几天,张会计就被撸了下来,是贪污。以前管食堂的也被揭发了出来,是多拿多占。
这一年冬天,格外热闹。
上至县里,下至公社和大队,干部们的日子很不好过。要么被集中起来学习,要么开大会接受群众们的监督,开展批评和自我批评。
一到开会,社员们上台发言十分积极。
饿了三年肚子,总得出口气吧?于是,那些大队支书和生产队长们就成了出气筒,问题严重的还被停职,做检查。
柳家庄还算好,当年老支书顶住了压力,硬是藏了一部分粮食。
因为这个,村里得“浮肿病”的要比别村少得多,除了几个年老体弱的,基本上都熬过了这一场饥荒。
反过来,村民们对老支书和柳队长还算“客气”,就痛痛快快地让他俩过了关。
这段时间,柳晓静依然背着“口粮”去学校。
相比起去年,条件要好些了。虽然,吃得还是高粱面饼子和玉米面糊糊,但能填饱肚子了。
她告诫自己要知足。
就她这样的,能在“困难时期”熬下来,就很不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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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子就这么过去了。
转眼进了一九六二年。
到了夏收时节,乡里终于下了粮食。
这是一个丰收年,一举解决了社员们的吃饭问题,家家户户也能吃上白面馒头了,虽然还掺着一大半杂粮,可与以往相比却是大为改善了。
困难时期终于过去了。
柳家的生活水平也提高了不少。家里有菜园子,院里养了鸡鸭,还喂了两口猪,一副生机盎然的景象。
柳晓静个子长高了,人也胖了一点,气色也好多了。
娘见了十分欢喜。
禾终于有个大人样了,她可是十六岁的大闺女了。而她呢,也惊讶地发现自己的魅力值终于突破了零,变成了10个点。
这也就意味着,她符合这个时代的审美了?
到了七月初,一年一度的高考开始了。
这一年很特殊,全国上下刚刚熬过了饥荒。
国家也开始了经济层面的调整,一些大项目下马了,人员下放了,机构编制压缩了,就连大学也减少了招生。
相对来,今年高考竞争十分激烈。
在这种背景下,柳晓静参加了当年高考。
一共考六门,连考三天。
下了考场,她感觉考得不错。
学校里,像她这样提前备考的同学有二十多个,大都抱着试一试的心态。考完了试,又回到班里继续学习。
临到报志愿时,吴老师找到她,给了她两张表。
在第一志愿那一栏,她毫不犹豫地填报了京城大学。
这是她后世就读的学校,相当于重返母校吧?虽然,在这个年代里,这所大学正处于洪流中心,远不是那么太平。可如果今年能入校的话,正好能避开那场运动。
可吴老师看着她的志愿表,皱了皱眉头。
“柳禾同学,这所学校录取比例很低,去年全省考上的不到百人,第一志愿填报这个是不是太冒险了?”
柳晓静考虑了片刻,就做了修改。
她想,六七十年代,最好的去处就是参军入伍。
像她这样的,如果能考上军工院校也很不错啊。日后,在军工企业搞科研工作,就像进了保险箱一样。
可这类学校录取很严格,她唯一担心的就是她的身体素质。虽然,现在提升了不少,可比起那些久经锻炼的,还是差很多啊。
不过,吴老师却很赞同。
理工类大学对“数学成绩”要求很高,这恰好是她的强项,可以试一试。于是,她就把第一志愿改成了京城理工大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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放暑假前,高考成绩下来了。
柳禾以总分561分名列榜首。
成绩一公布,就惊掉了众位师生的下巴。这可是个高二女生啊,要知道满分才600分,怕是在全省都排得上号吧?
吴老师也十分兴奋。
在恭喜她的同时,也有些惋惜,觉得自己太保守了,让禾同学白白丢掉了京城大学。
可柳晓静却不觉得。
在未来的日子里,远离那场洪流才是正道。而从事军工研究工作,恰好能避开这一点。
句心里话,她正求之不得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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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章(3)检举信
有人欢喜,就有人忧。
正当柳家上下欢欣鼓舞,等着大学录取通知书时,同年参加高考的崔景先却落了榜。
他连李玉敏都不如。
李玉敏好歹挂上了大专线,可他却连边都没摸着。
他一向是个骄傲的,哪料到考场上却失了水准?
他垂头丧气,尾巴再也翘不起来了。
李玉敏见了,想宽慰他。
就压下那股子兴奋,不停地给他鼓着劲儿,“崔景先,你好好复习,再考一年……”
可崔景先却提不起劲来。
玉敏考上了,独独剩下他自个儿。这一分开,感情怕也会受到影响吧?
他回到家里,闷头大睡,谁也不肯搭理。
崔家上下,自然是灰心丧气。
最可气的是那个柳禾,竟然考进了全省前五名。这本是他家儿媳妇,就这么给弄丢了?一想到当年退婚之事,就觉得窝囊。
那崔长河心里颇不平衡,就跟景先娘不停地嘀咕着。
景先娘听着,也不是个味儿。
就接了一嘴:“景先他爹,现在不是讲究个思想进步啥的嘛?那个柳满堂在旧社会不是当过兵,后来还在镇公所里干过吗?就他那样的,咋就混成了贫农?”
崔长河一听,心里一动。
自家儿子没考上,他家闺女凭啥就考上了?这不是还没发录取通知书吗?他就不信,那柳禾能顺顺当当地走人?
当晚,由崔长河口述、崔景宏执笔,写了三封检举信。
当然,都是匿名信。
第二天一早,他向队里请假,就搭乘马车去了县里。
他找到邮电局,查到了县教育局、地区教育局,还有省招生办的通信地址。就贴上邮票,把那三封检举信投递了出去。
回来后,心里颇为忐忑。
也有一点点愧疚。
可一看到儿子那副熊样子,心劲儿又鼓了起来。
而崔景先并不知道此事。
他兄弟崔景宏忍了又忍,最后实在憋不住了,就跟哥透了点风。
崔景先一听,大骇。
爹这是疯了吗?崔家跟柳家早就不来往了,干嘛要坏人家的事?可这信已经投出去了,怕是收不回来了。
他在家里坐卧不安,总觉得良心上有所愧疚,弄得一晚上都没睡着。
第二天一早,就跟家里,要去县里一趟,有同学在那边等着。
崔景先匆匆赶到了县里,找到了李玉敏。
把这事一,李玉敏也吃了一惊。
她咬着嘴唇,想了半天。
最后,才低声道:“崔景先,我去跟我爹个招呼,就有人眼红,写了匿名信诬告,让他把那封信押着,不要往外捅……”
“……还有,地区教育局那边,如果有人来调查,就让县里给证明一下,人家柳禾家的的确确是贫农,这个档案都是层层审核过的……”
“玉敏,谢谢你……”崔景先郑重地道了声谢。
他不知道自己为何要这么做?
可真这么做了,就觉得心里好受了一些。
他想,柳禾、李玉敏都能考上大学,他底子不错,凭啥就泄了气?
不就是没发挥好吗?
再复习一年,他一定能考上大学。
崔景先回到家里,就开始埋头复习功课。
他想,那封匿名信没头没尾的,省招生办那边不一定会管这事,等到大学录取通知书一到,就没事了。
柳禾,也不会受啥影响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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转眼到了八月上旬。
县里收到了第一批大学录取通知书,其中就有柳禾的。她被京城理工大学录取了,还是专业性颇强的信息工程专业。
可与此同时,省招生委员会也往县教委和县一中发了一封调查函,要求对柳禾的家庭情况进行核查。在调查结果未出来之前,录取通知书暂时扣压。
这一下,县里上下颇为重视。
教育局的李局长,已提前知道了此事。他叹了口气,心县里好不容易出了个高考状元,却遭人眼红?只怕这事没那么简单吧?
第二天,县教育局就派出了两名调查人员,奔赴柳集镇公社展开调查。
半晌午,当调查人员乘车抵达公社时,柳青原正在邮电所里上班。
他在柜台前忙碌着,就见孙玉梅急匆匆跑了进来。
一见到他,就压低了嗓门道:“青原哥,县里派人来调查你家了,据跟禾上大学的事有关……”
柳青原一听,吃了一惊。
禾考上了大学,就等着领录取通知书呢。
谁想,竟然出了这事?
他搁下手头的事务,赶紧跑到公社里听。
可那些熟人们见了他,却是闭口不谈。最后,他急得实在是没办法了,就找到了孙玉梅,让她帮着听一下。
那孙玉梅是个办事员,跟各个部门都过交道,人头很熟。再,她叔就是孙干事,正是管人事工作的。
不一会儿,她就把听到的情况,跟青原一。
柳青原一听,也有些发慌。
原来,是来调查爹的黑历史啊?
这还真有些麻烦。
他回到所里,向郑所长请了假。
从同事那里借了一辆自行车,就奔回了家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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柳青原到家时,已近中午时分。
娘和春梅嫂子在灶屋里做饭,柳晓静正在树下纳凉。
她听闻此事,顿时惊呆了。
咋就忘了这个?
家庭成分对上大学,是有一定影响的。虽然大运动尚未掀起,可有着黑历史的家庭,还是会被严格审查的。
平日里,爹总是乐呵呵的,除了爱喝上几口,看不出有啥问题。
这样的庄稼汉子,能有啥黑历史?
可娘在一旁听着,却变了脸色。
她浑身哆嗦着,跟青原,“快,你骑车去村头,把你爹喊回来!”
见娘如此,柳晓静心知不对。
赵桂枝呢,见禾也大了,该的事情也得给她透一点?省得闺女啥都不知道。
她把禾叫进屋里,大略了几句。
原来,爹年轻时,随着村里人一起出去当过兵。
“当兵吃粮”是那时庄稼人的谋生手段之一,也没啥可厚非的。还不是因为穷闹的?爹当了几年兵,就成了兵油子,每隔几个月就给家里捎几块银元回来。
而家里,就靠这个吃饭呢。
解放战争一响,爹当了逃兵回来,再也不肯出去了。
可以前老实巴交的人,却变得油嘴滑舌起来,还特别喜欢结交朋友,一得空就聚在一起喝酒吹牛。
可那时,家里没有一分地,穷得叮当响。
剩下的那点“军饷”吃光花净之后,就揭不开锅了。爹没法子,就找到昔日的好友,在镇子上的乡公所里给谋了职,帮着站岗放哨,盘查行人。
放在解放后,算是伪政权里的喽喽吧。
这段历史虽然不大清白,可在伪政权里当过差的多了去了,只要没做啥坏事,政府还是网开一面的。
其实,爹是个善良的人,从不做亏心事儿。
四七年那会儿,有几个当过兵的,一咬牙拉杆子当起了土匪。那个领头的,就是镇子上的许大个子。
他找到爹,想拉他入伙。
你平日里在家闲着,该干啥就干啥,瞅着机会就去外面干上几票,弄点吃的。还跟信誓旦旦地许下了,一年给家里三斗粮食。
可娘:“许大哥,您就甭再提这个茬了,别三斗,就是三担咱也不能去!你再拉着满堂下水,我可跟你没完……”
娘拦着,爹也不想去。
当土匪,那可是坏良心的事啊,可没啥好报。即便是放风当眼线,也不成。
对许大个子,他是抹不开面子。
以前在一起当兵喝过酒,算是个酒肉朋友吧。
娘的远见卓识,果然应验了。
解放后,拉杆子的土匪都被公审后毙了,爹也暗自庆幸。
起土匪的祸害,他们家也是个受害者。
以前,爹在镇子上开了个染坊,生意还成,勉强能裹得住嘴。
可没过多久,就被土匪趁夜给抢了。那时,也没啥现钱,可那土匪狠到啥程度?把染坊里那成匹的白布都给搬走了,就连一包包的染料都没放过。
当时,爹被土匪撵到墙根前蹲着,勾着头不准起来。他刚想抬眼瞅瞅,脑袋上就被重重地敲了一下,当场就见了血,后来还留下了一大块疤瘌。
自那以后,家里就更穷了。
爹,土匪都是镇子上的,早就瞄上了他家。他听到他们话,就是镇子东头的。拿棍子敲他,是怕他看到脸,辨认出来。
解放后,爹继续开着染坊,养家糊口。
到“土改”时,为了分地才从镇子上搬回来。划成分时,家里没有土地,属于贫农,可爹因为思想觉悟不高,江湖义气太重却差点闯了大祸。
起来,也是怪倒霉。
那天晌午,爹正在地里锄地,有人跑过来喊他,是老所长叫他去镇子上喝酒。
爹一听,就颠颠地去了。
他进了酒铺子,见许大杆子也在,就呵呵笑着着招呼。
爹见了酒,觉得格外亲,一坐下就不想起来了。
仨人喝得昏天黑地,嘴里也胡八道起来。
殊不知,这一场酒喝得痛快不假,可他们的一举一动都被人监视着呢。这俩人,都是有案底在身的,是重点管控对象。
可爹只顾着高兴,哪有这个思想觉悟啊?
散了场,爹还未到家,就被“土改”工作组喊去交代问题。
结果,在镇子上关了几天,就被放回来了。
而一起喝酒的,一个被毙了,一个进了监狱。
他自己呢,也因为思想觉悟不高,被划为四不清。当时,亏得他是个贫农出生,也没啥恶习。否则,可就麻烦大了。
听到这个,柳晓静不禁睁大了眼睛。
这事,可大可。
放在平时,也算不上啥。可到了考学、参军、招工、提干等关键时刻,松一点就过去了。可一旦有人死咬着,怕是麻烦。
想着接下来的那一场运动,上纲上线不要太多。
如果爹背着这个“名声”,怕是不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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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 捉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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