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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柳晓静和肖建晖抵达省城时, 已是次日下午。

    本来，肖建晖算在招待所住上一晚, 等到第二天再和她一起搭乘班车回县里。可柳晓静犹豫了一下, 还是让他跟着她一起去姥姥家。那边住房宽敞，稍微挤一挤就住下了。既然有地方住, 又何必去花那个冤枉钱呢？

    肖建晖也不再客气, 欣然接受了她的邀请。

    他对禾家的“亲戚”颇感兴趣，也想见识一下那栋洋楼。

    那日, 听到禾提起父母之事，他吃了一惊。可跟他不同的是, 禾的情绪未受到任何影响, 依然是那么开开心心的, 好像根本没把那当回事。他对禾的心理承受能力，很是佩服，觉得自己也应该像她那样, 凡事看开一点。

    二人一起搭乘公交车，到了姥姥家。

    柳淑珍一见到禾, 就高兴地一把抱着她，还使劲拍了拍。

    见旁边还站着一位身材高大的男同学，也客气地了声招呼。听禾是大学同学, 一起结伴回老家的，就去收拾一下，让这位肖同学跟她表哥住在一起。

    她知道，他们都是穷学生, 家里都不宽裕，同学之间相互帮个忙是应该的。况且，这位肖同学个子高，人也俊气，还特别有礼貌，看着就讨人喜欢。

    柳淑珍又是倒茶，又是拿点心，忙个不停。

    可坐下，就听到禾明天就要走，就不高兴了。这孩子，好不容易回来了，在家里只住一个晚上像话吗？

    可禾，肖同学急着赶回家，她也不好耽搁太久。还等过了年，就提前从家里出来，到时候跟姥姥和姥爷多住几天，才算勉强同意了。

    柳晓静见姥姥是真心疼她，也很感动。

    可她一个人不能劈成两半啊？况且，她是真想家了，想爹、想娘、想念大哥和二哥还有青良兄弟。

    “禾，你歇一歇再出门吧……”柳淑珍见禾喝了杯茶，就急着去商店看她大哥，就劝道。

    “好咧，姥姥……”柳晓静笑着答应着。

    肖建晖在一旁瞧着，还挺羡慕的。

    跟禾相比，他的境遇差别很大。

    回到家里，那苏阿姨要么装着没看见他，要么假模假样、客客气气的，反正感受不到一点温暖。父亲呢，工作很忙，除了在饭桌上，很少跟他照面。

    日子久了，他也就习惯了。

    对那种亲情温暖，也不报任何希望了。

    只是在自己的房间里，他会拿出娘给他做的新布鞋，试一试脚。

    大正合适，他不知道娘是咋测算出来？反正鞋子一上脚，就觉得特别舒服。大哥见了，也想穿上试试，却怎么都穿不上，只好放弃了。

    在羡慕的同时，大哥还开玩笑，“晖，你有个好娘哎，我这个当大哥的却是个没娘的孩子，就像根草一样……”

    听了这话，他觉得自己比大哥好了那么一点点。

    可穿上娘做的布鞋，几个弟弟妹妹就偷着撇撇嘴，觉得样式太土气了。他去学校时，有同学见了，也在背地里议论几句。可他不在乎，如果不是怕把鞋子穿破了，他甚至想天天穿着。

    可这么一点的温暖，和禾一比简直是差远了。

    柳晓静见肖建晖瞅着自己发呆，就暼了他一眼。他这个样子，如果让姥姥见了，怕是会多想吧？她可不想让家人猜疑。

    肖建晖回过神来，不禁哑然失笑。

    他去洗了把脸，就和禾一起出了门。

    *

    在街道上，俩人并排走着。

    柳晓静，青松大哥在商店里当营业员，还是学着他的样子给家人谋的福利呢！肖建晖听了，咧着嘴笑了笑。

    那时候，也是穷得没办法了，才想到了这个点子。不过，禾挖了自家人的墙角，这可跟他不一样。

    她听着，觉得肖建晖开朗了许多。

    这回到家乡了，就变成了以前的那个柳明亮了？

    到了百货商店，找到了青松大哥。

    他穿着一身蓝色工作服，正在茶叶柜台前招呼顾客。一见到禾，眼睛就亮了。见旁边那个高个子男孩冲着他直笑，好半天才认出是明亮啊？

    这个子长得可真高啊，变化可是不。不过，他现在叫肖建晖了，老是明亮明亮的也不合适。

    他跟禾，他住在单位宿舍里，等到过年了才能调休回家一趟。商店里都是三班倒，节假日也不休息，工作很轻松，就是时间上不自由。

    柳晓静听着，抿着嘴直笑。

    看得出青松大哥很开心，虽然站柜台拘束了点，可当了国营商店的职工，算是一步登天了。

    俩人和大哥了几句话，就告辞了。

    柳晓静又赶到了中药厂，跟爷爷见了面。接着，又往家里赶。肖建晖看她跟走马灯似的，只觉得辛苦。

    回到家里，又动手帮姥姥做饭。

    忙乎了一通之后，天已经黑了。

    二人在省城住了一晚。

    第二天清，就搭乘早班车赶回县里。

    临走前，大舅舅买了两封点心让她捎给家里，是一点心意。

    她谢过了舅舅，就收下了。

    班车抵达县里，已是中午。

    二人去驿站搭乘马车，往镇子上赶。进村子时，已是半下午了。

    柳晓静和肖建晖在村口就分开了。

    她急匆匆地往家里赶，到了院门口，激动得心都差点跳出来了。可推开门，院里却冷冷清清的，一个人都没有？

    正在纳闷，就见青良从屋里蹦了出来。他见到姐姐，是既欢喜又忧愁。一问，才知道今天出了桩大事。

    “青良，你是娘跟春梅嫂子去县里换东西，被公社扣住了？”柳晓静一听，就急了。

    “嗯，柳队长下午过来，是县里给扣下了，让公社去领人，公社就派了几驾马车连人带东西给拉了回来，要开批判会，全公社点名批评呢！”青良蹙着个眉头道。

    “那爹呢？”

    “爹到公社求情去了，愿意认罚，只要把人领回来就成……”

    “那青原哥知道吗？”

    “青原哥去县里学习去了，过两天才能回来……”

    柳晓静心知不对，家里去县城换东西的日子也不短了，咋会赶在这个节骨眼上被抓住了？再，娘一向在家属院里摆摊子，咋会被人扣住？

    问青良，青良也不晓得是怎么回事？

    不过，他咱家挣了点钱，春梅娘得了消息，也跟着去县里换东西。可不知咋的，这个法子就泄露了出去，那些手脚勤快一点的都开始往县城跑。

    这人一多，就会出乱子。

    春梅娘就被逮住过一回，两筐子东西都给没收了，气得回来哭了一场。可随后，还是擦干眼泪照干不误。

    娘呢，一直很心。

    自青松哥去了省城，就和春梅嫂子搭伴去县里，一次也没被逮住过。可这一回，好像是碰到节前大检查，正好撞在了风口上。

    柳晓静了心，坏了。

    咋就忘了提醒娘了？这逢年过节县里都要搞突击大检查的。这下可好被逮住了，东西被没收了不当紧，那开大会挨批评，这脸上可是挂不住了。

    可不挨批评，能过关吗？

    想到此，就让青良把家里的那份荣誉证书找出来。

    她装在挎包里，准备去公社找人情。

    她是烈士遗孤，娘是养母，看在这共同革命的份上，就网开一面吧？以后，咱再也不干这事不就成了？来去，还不是穷闹的？

    柳晓静喝了一碗水，就和青良一起出发了。

    到了公社，辗转找到了看押所。

    门口有两个民兵站岗，爹正在跟人好话。柳晓静也上前帮着腔，了好半天，才放他们进去。

    那是一间大屋子，黑压压地蹲着二十多个。

    见娘和春梅嫂子，还有村里的几个熟人都在。心，这可真是一网净啊！难怪公社会发急，要开会批评这事。这也太给公社脸上抹黑了。

    她宽慰了娘几句，让娘不要着急，她和爹正在想办法。

    在这群人里，她还看到了柳婶子。

    好家伙，这柳婶子家里过得别提多舒坦了，还要偷着拿鸡蛋去换钱啊？这下可好，也给逮住了。

    那李秀芝见禾来了，眼睛一亮。她看着禾，欲言又止，可眼里却是一副明亮有没有捎话回来的样子？

    本来，柳晓静还想再拿捏一下，可看在肖建晖的面子上，心还是软了。她走过去跟柳婶子：“婶子，肖建晖回来了，是专门回来看您的……”

    肖建晖？

    柳婶子一下未反应过来，可随后就明白了。

    这是明亮回来了？她高兴得眼泪直往外淌，可心里却是一阵懊悔。孩子好不容易回来一趟，她却要上台挨批，真是给孩子脸上抹黑了。

    话间，肖建晖和明霞也匆匆赶来了。

    见禾也在，几个人就聚在一起商量了一下。

    就找到赵书记的办公室去求情，保证道：“赵书记，我们家再也不敢了，看在都是军烈属的份上，就宽大一次吧？”

    可赵书记也觉得难办。

    这一屋子人，单放了他们两家怕是不过去吧？

    这一回，县里可是点了公社的大名了，“柳集镇公社开了先河了，送货上门，搞投机倒把的典型啊！”

    这事不在大会上好好讲讲，哪行啊？

    可看着孩子们可怜巴巴的样子，又有点于心不忍。

    肖建晖脑子好使啊，他：“赵书记啊，县武装部的李部长过，要照顾军烈属家庭。明儿您让两个军烈属上台受批评，也是违反政策的啊……”

    赵书记一听，心这孩子的嘴还真能。

    就在这时，孙干事过来悄悄耳语了几句，“赵书记，这个学生就是肖将军的儿子，当年从柳家庄找回去的那个……”

    “啊？”赵书记这才想起来，真有那么回事。而这个柳禾也是个烈士遗孤。

    因为这个，赵书记心软了。

    他派人把张社长喊过来，关起门来商量了一下。后来想了一个折衷的办法，台可以不上，不过这名还是要点点的。

    柳晓静和肖建晖相互看了一眼，立马就明白了。

    心，只要不上台，把娘领回去就成。

    他们谢过了公社领导，就赶紧出来。

    柳晓静跟娘和春梅嫂子还有柳婶子了一声。不一会儿，这三个人就自己肚子疼，一会儿公社的卫生员就进来了。

    她给三人检查了一下，要针吃药，就把人带到了医务室。不过片刻功夫，三人就从后门悄悄溜了回去。

    走之前，那李秀芝还跑到会议室里，把自己的那筐子咸鸭蛋给要了回来，留给明亮吃。赵桂枝一见，也拉着春梅过去，把自家的两只筐子给掂走了。

    那会议室里的办事员，大眼瞪眼。

    这没收的东西还能要回去？这可是头一遭啊。

    婆婆和柳婶子都走了，春梅娘却没任何理由走人。

    春梅咬了咬牙，也硬着头皮走了。

    来去，这事都怪她多嘴。

    当初出于好心，想让娘赚几个零花钱。可娘得了甜头，又给他娘家弟媳妇了，她弟媳妇又给她娘家了。

    就这么一传十十传百的，弄得村里人都知道这个路子了。

    开始还想着，城里大得很，大家都弄点钱花花也没啥？

    可没想到，就出了这一桩大事。

    亏得禾回来了，如果晚回来一天，岂不是正好看到她和娘站在台上挂着个牌子亮相？那大喇叭一吆喝起来，整个镇子都听得到吧？

    几个人结伴，往村子里走去。

    柳禾和肖建晖不自觉地走到了一起。

    那李秀芝本来还满心庆幸，可一见俩人凑到了一起，心里咯噔一下。这明亮怕是和禾结伴回来的吧？

    这俩人还真好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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