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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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年三十,齐芦和伍安兰单独过。

    伍安兰守着座机给亲戚们电话拜年,一遍遍解释留海城的原因,报喜齐芦身体已经好了。

    齐芦坐在沙发上,一边看春节联欢晚会,一边刷手机。她的手机号是新办的,上面除了亲友外便只十来个同事,纵然如此,拜年短信也有许多。

    欧阳北将她拉去了一个微信群,成员不到十个,但聊天记录一直往上翻。她看了下,王文远和伍苇在里面,有一个叫房太子的不断发一些没意义的感叹词,崔管家则在怼他,潜水的有赵先生和元先生。

    她进去后,欧阳北圈了全体,介绍道,“这是我姐,赶紧滚出来招呼。”

    房太子立刻乖顺地,“姐姐好——”顺手发了个红包,除齐芦外的全体成员都领了,包括刚才潜水的两位先生。

    齐芦估计这人就是伍苇和王文远口中提过的房氏的合作人大房,便回了个微笑。

    “姐姐快领红包啊,只剩你没点了。”房太子圈她。

    “谢谢。”齐芦先感谢,然后点了领取,很吉利的数字八十八。

    房太子自己发了红包还嫌不足,又圈了俩先生,“别装死,姐姐来了,赶紧发见面礼。”

    齐芦的‘不用客气’四个字还没完,红包已经发出来了,而且又被房太子圈了。他很兴奋道,“姐,赶紧领,让这俩抠B发红包很不容易的。”

    她从头到尾开始点,依然是八十八元的定额红包。显然,这群人十分数字迷信。

    赵先生和元先生十分客气地对齐芦道,“欢迎——”

    齐芦回了谢谢,以为事情就这么了了,然而整个晚上群里不断响起各种红包声音。红包发起人多是房太子,每次的理由都很荒唐,譬如“祝姐姐早日康复”、“老子现在心情好”、“崔管家是个傻叉”、“祝欧阳和伍苇温泉出来一个混蛋”等等。他会尽责地提醒每个人领取,齐芦几乎每次都会被点名。

    短短两个时,齐芦领了一千块。这人,有钱烧得慌吗?

    她点开王文远,私信问,“你领了多少红包?”

    王文远发了一张截图来,数字一千八百多;片刻后又发了另一张截图,是微信零钱包,里面有四万来块钱,并且附了一句,“今年领的红包。”

    齐芦琢磨着该怎么问自己要不要发回去,王文远显然很知心,解释道,“群里只准房,欧阳,赵先生和元先生发,剩下的都不用。”

    “为什么?”

    “他们不领穷人的红包。”

    很有脾气和格调的有钱人。

    电视里品闹得很热闹,齐芦没被逗笑。她又发了条私信问王文远,“你在干什么?”

    “看春晚。你呢?”

    “我也是。”

    “海城又下雪了,天气冷,你早点休息。”

    “等跨年。”齐芦回。

    王文远便没再回了,可能是找不到什么好话题。齐芦将手机丢开,空调温度高,靠在沙发上发呆。伍安兰终于完电话,见她眼珠子动也不动,起身去厨房端出来一碗熬了整天的鸡汤。喝完鸡汤,时间终于靠向十二点,窗外开始有遥远的鞭炮声。

    手机震荡起来,房太子放话要发红包雨了,让大家挨个点,不点就是不给他面子。

    齐芦听着跨年的钟声,拇指不断点击群里冒出来的红包,直到春晚彻底结束。

    她开微信,写下了自己的第一条朋友圈,“新年来了,希望是一个新的开始。”

    “齐芦,快去睡吧,明天咱们还要去烧香。”伍安兰道。

    她点点头,回了房间。

    被窝已经被烘得暖洋洋的,她着哈欠脱了衣服缩进去,手机震了几下。

    朋友圈下面,伍苇和欧阳北点了赞。

    伍苇也发了自己一年来的第一条,九张温泉边的美图,附言,“去年的不幸过去,今年承蒙亲爱的欧阳和各位朋友帮助,我家走出阴霾。关于新年的愿望,希望明年这个时候能带姐姐和妈妈一起来,一家泡在温泉里喝茶吃冰激凌。”

    齐芦也给她点了一个赞,闭上眼睛,听着外面密集的鞭炮声,感觉此刻的自己是幸福的。

    然而,手机又响了起来。这次不是拜年短信,也不是红包,是一串熟悉的数字发来的加微信申请,附言只有两个字,“是我。”

    她眨了眨眼睛,重新将数字看了又看,怀疑自己眼花。时间过去许久,直到王文远的发了私信来才清醒。他问,“睡了吧?该睡觉了。”

    齐芦先回了王文远“好的”,然后忽略那人的申请,既不同意也不拒绝。她关闭手机,想了一秒钟嚣张的‘是我’二字,强行将思绪转到王文远身上——还真是挺操心的性格。

    次日一早,齐芦拎了准备好的香烛,跟着伍安兰坐早班车去寺庙酬神。她躺医院生死不知的那一年,伍安兰不仅四处求人,还到处拜佛。附近几个稍微出名点的寺庙都留下过她的足迹,自从她醒来后,伍安兰更虔诚了,但凡初一十五都会去一趟。

    母女两人抵达的时候,庙门已经被堵得水泄不通,头柱香也被昨儿半夜来排队的人抢了。

    “心诚则灵。”伍安兰排队将香烛丢巨大的香炉里,“对菩萨们保持尊敬就行了,不拘早晚。”

    齐芦不信神佛,敬而远之,相比较起来更感谢伍苇和母亲对她的不放弃。她双手合十,闭眼对菩萨默念,“你不用帮我什么,看着我们一家三口好好努力就行了。”

    出了庙门后,伍安兰去了常去的一家斋饭店,好不容易抢了两份套餐。

    坐着等的时候,伍苇在群里问,“大家中午吃什么?”

    她自己发了温泉乡当地的一些美食来,评价道,“这些都是最好吃的。”

    房太子很捧场地拍了上来,背景堪比五星级酒店门厅,能坐二十人的超长饭桌,以及上面摆满了的各种食品。他问,“怎么样?特豪气吧?”

    赵先生和元先生评价,“土得掉渣了。”

    齐芦拍了斋饭,咸豆花、素鸡、香菌汤配一碗米饭。

    欧阳北立刻很捧场地点了赞,房太子问,“金山寺的斋饭?姐姐今天吃素呀?”

    她回应了几句,放下手机开吃,结果又震了一下。她看了看,又是昨儿晚上那号在申请加朋友圈。这次的附言更有了火气,“是我,卓凡。”

    卓凡是谁?已经抛到脑后的人。

    齐芦照样把申请按掉,不拒绝也不通过。

    她挖了一勺子豆花放嘴里,眼睛盯着伍苇在群里和房太子插科诨,突然顿住了。伍安兰道,“吃饭就好好吃饭,还看什么手机?”

    她点点头,三两口将饭菜吃饭,抓了伍苇出来私信,“老实交代,你都干啥了?”

    伍苇装傻,“你什么?”

    “卓凡怎么会来申请我的新微信?”

    事情还没扯清楚,又来了条新的申请,署名何欣。

    “很好,现在何欣也来了。”

    “我不知道啊。”伍苇睁眼瞎话。

    “不知道?我的手机和微信号是新的,除了和你们几个联系外,以前的人都没加过。昨天晚上你发那朋友圈,是不是被故意提起我让卓凡和何欣看见的?还有刚才,为什么发了照片给你看,他们又来了?不是你把我微信号给出去,他们能知道?”

    伍苇装不下去了,只好道,“我忘了他们在我好友里了,不知道谁把你微信号透露出去了。幸好不是电话号码,不然多讨厌,对不对?”

    “忘了?”

    忘是不可能忘的,伍苇除了发昨儿晚上的朋友圈,刚才还把齐芦的素斋照片发同学群里去了。不过,她绝对不会承认自己的故意。

    “你故意的。”齐芦斩钉截铁。

    “绝对不是。”伍苇发誓,“我怎么会干这么肤浅的事情?”

    会,当然会。

    齐芦就读海城大,本科的时候没算过谈恋爱,拒绝了不少师兄弟的丘比特之箭。大三的时候,某次社团活动认识了直博的师兄卓凡,他对她惊为天人,当场发起了追求的猛攻。她使用了一切拒绝普通男生的办法,折戟沉沙。她考虑到自己挑剔的眼光,也确实很欣赏他的自信,便松口正式建立恋爱关系。

    车祸之前,卓凡和她商量过毕业后工作和婚姻的事情,他的年纪不,必须要开始考虑。齐芦认为自己还,而且她的自我目标是找到水平线以上的工作,奋斗几年后再考虑其它。两人对未来产生了分歧,也在这个时候,伍苇带着好朋友何欣来引荐,互相认识了。

    车祸后,齐芦醒来没多久伍苇便吞吞吐吐了,大意是她昏迷在床上的时候,卓凡只在开始来看了两三次,后面便消失了。最重要的是,何欣现在是他未婚妻。

    之后,伍苇大骂何欣,她不仗义,居然抢好朋友姐姐的男人。

    齐芦怔了许久,一句话也没。

    “总有一天,我要他们后悔。”伍苇安慰她。

    “没必要。”齐芦摇头,“我当时那样,卓凡这样选也是人之常情。别特地联系他们,也别提起我的事情,知道吗?”

    伍苇当时答应得挺好,也忍了许久,然而过年心情实在好,忍不住发了那么一个朋友圈。于是,俩人便找了上来。

    齐芦道,“过去如何不重要,我已经不爱他了,别给我整事。”

    伍苇翻了个白眼,敷衍地好好好。

    她关了私信,屏幕跳到微信群里,欧阳北正在对着王文远发的一张饭桌照片哈哈笑,“你妈给整的相亲宴吧?”

    “嗯,给我哥的。”王文远言简意赅。

    “你怎么会在?”房太子好奇。

    “他跑了,我顶缸。”

    纵然是没有任何表情符号的陈述语气,然而齐芦几乎能想象他摆出的死人脸来。只怕他自己的相亲对象黄了,顶缸的这个,也得黄。

    作者有话要:  相个亲,没反应,失望ing