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阎玖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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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咚——”

    “咚咚——”

    秃毛用嘴巴敲保温箱的玻璃,终于成功引起了迟鸣的注意。

    迟鸣看它的动作,脑子里突然蹦出几个字。

    “点头如捣蒜,知道吗?成语。”

    秃毛:“……”

    它换了个姿势,重心后移,抬起爪子往玻璃上踩。

    “以卵击石,知道吗?还是成语,”迟鸣走过去,隔着玻璃看它,“怎么了儿砸,你想出来?”

    秃毛嘴巴再敲一下玻璃,似乎在回答他的问题。

    “叫声爸爸,帮你开门。”

    秃毛抬起头,皱起并不存在的眉毛,片刻后,冲迟鸣叫了一声。

    “诶,真乖。”

    迟鸣把秃毛抓出来揣在身上,一边胡乱给它挠痒一边继续刷博。

    秃毛在迟鸣的魔爪中腾挪躲闪,一双黑亮眼睛始终看着手机屏幕。

    迟鸣把有关阎玖的信息翻过一遍,最终回到首页,又看了看那张照片。

    秃毛很不老实,嘴脚并用地在迟鸣衣服上爬。

    迟鸣:“别闹。”

    秃毛非但没有不闹,还顺着迟鸣胳膊蹭到手边,伸过头去叼他手机。

    迟鸣被闹得没办法,只好存了照片,把手机放到一边,腾出双手把秃毛合进掌心,前后左右封死它挣扎的余地。

    隔了一会儿秃毛才从手指缝儿里把脑袋挤出来,冲迟鸣叫了一声。

    “好玩吗?”

    秃毛用更大的音量叫了一声。

    婴儿会用哭声引起父母注意,雏鸟不会哭,在有需求的时候,它只能乱叫。

    教程,要善于发现宠物的需求。

    迟鸣仔细观察秃毛,果然发现它显得特别着急,这种急切感如果放在人类身上……迟鸣设身处地换位思考。

    迟鸣:“崽,你是……想拉屎吗?”

    “……”秃毛用力踩了迟鸣一脚。

    “等等等等,先忍一下!”

    迟鸣快速扯了一堆手纸垫在自己身上,再把秃毛放在纸上,“现在行了,憋不住你就直接拉吧。”

    “……”秃毛头顶胎毛直竖,毫不客气地啄了迟鸣一口。

    一回生二回熟,迟鸣已经被这秃子啄得没脾气了,反而在想:动物的需求无外乎就是吃喝拉撒,既然不是拉撒,那就只剩吃喝了吧?

    可是秃毛早上才吃过奶,到现在还不足一个时。

    攻略上雏鸟要少食多餐,但也不至于一个时就饿了吧?

    迟鸣觉得自己可能需要补充一点新鲜教程。

    视频里,一个学生捧着自家鹦鹉示范道:“我给大家介绍一个简单的方法判断什么时候给奶鸡喂奶,这里这个位置,就是脖子下面,胸口这里有一块软软的皮,这个位置就是嗉囊,奶鸡会把食物储存在这里慢慢消化,大家注意观察嗉囊,如果喂食时间还没有到,但是嗉囊空了,就可以再喂一顿,相对的,如果喂食时间到了,但嗉囊没空,就还可以再等一等,这里要注意一定控制好奶温和浓度,奶太稀吃不饱,奶太稠不消化,温度低容易素囊炎,温度高有烫伤的危险……”

    迟鸣对着视频摸了摸秃毛的嗉囊,居然已经空了。

    那就是要吃奶了?

    他先把它放回箱子,去准备奶粉,这次特意多放了一些。

    过程中秃毛在箱子里不安地来回走动,时不时抬头看迟鸣一眼。

    隔了一会儿,它似乎想到什么,头顶的胎毛终于不再紧绷,整只鸟也淡定下来,原地等着迟鸣。

    迟鸣发现,秃毛这次吃饭乖得出奇,配合着他的动作叼住针管,大口大口把奶粉吞到肚里。

    跟之前一点儿都不一样,仿佛不是同一只鸟。

    就在一时前,迟鸣喂奶时秃毛还左摇右晃,时不时要甩一下头,弄迟鸣一身奶粉点子,偶尔抓它抓得不舒服了还要咬他一口,再不济也得拿爪子蹬他几下。

    这次却完全没有,简直安静如鸡。

    因为之前每次都要弄撒一些奶粉,所以迟鸣在调配的时候都会预留几毫升让它浪费,但这次一滴没洒,超量的奶粉吃进肚子,秃毛胸口立刻鼓起了一个壮观的大包。

    记得教程上,不能喂得太饱,会消化不良。

    迟鸣:“……”

    之前不是挺难搞吗你突然这么乖巧干嘛?

    喂少了还能再补,多了总不能让你吐出来吧!

    迟鸣心地把秃毛儿放回箱子,有点不放心地在旁观察。

    只见秃毛找了个位置坐下,低着头,很认真地看着自己吃撑的肚子,表情凝重,似乎自己也很担心会活活撑死。

    迟鸣在玻璃上敲敲,试图引起秃毛的注意,但秃毛并不理他。

    迟鸣又想到一个成语:吃干抹净。

    他给沈丹青发信息:我崽今天吃奶不吵不闹乖得出奇,但可能吃得太多,现在不动了,会不会有事?

    沈丹青:等我过去看看。

    半时后沈丹青过来,跟秃毛隔着一层玻璃进行眼神交流。

    迟鸣有种错觉,这一人一鸟之间的气氛不大正常。

    迟鸣:“沈丹青你会鸟语?”

    沈丹青:“英语专八,怎么了?”

    “没什么……”就不该给你机会装逼。

    片刻,沈丹青收回视线,“吃太多了,保险起见最好检查一下,刚好我认识一些兽医朋友,可以替你带去看看。另外,你可能有兴趣知道,曾唯刚去公司找傅满了。”

    迟鸣:“她一个人?”

    “意外吗?姑娘倒是不怂,但要对付石东风和皮条满……”

    “不行,我得过去看看,儿子就交给你了,哦对给它取名字了,按脚环来的,就叫六六。”

    “你就知道是六六不是九九?”

    “都行吧,反正就叫六六,你抓它时候心点儿啊,这崽咬人忒疼。”

    迟鸣前脚刚出门,秃毛就用嘴巴顶开保温箱门,双翅背后,神色凝重地提腿迈出门槛。

    沈丹青:“听你今天特别乖巧,吃饭也格外积极。”

    秃毛跳到迟鸣的笔记本上,给自己开了个文档,爪子在键盘上左右腾挪,踩出一行字来:不吐槽你会死吗?

    沈丹青眯起一双桃花眼,“刚两天,连口头禅都会了。”

    秃毛白他一眼,又敲四个字:情况。

    沈丹青:“我找人听过了,这次网上倒是一点都没夸张,那边就剩一口气吊着,医生都他求生意志格外顽强,明明已经油尽灯枯,但就是不肯好好去死,可能是钱太多了,没花完实在舍不得咽气。”

    “……”

    秃毛指了指自己鼓成球的肚子。

    “没听过吗?一口吃不成胖子,就算你现在把自己灌成水桶,等效果到他身上,尸体也已经凉了。”

    秃毛愣了一瞬,随即低鸣一声。

    “连续使用空间术会产生强烈波动,你玩瞬移的时候,就没想过会把阎玖害死?”

    秃毛:“……”

    “我之前怎么的?是不是叫你好好吃饭?猥琐发育别浪没听过吗?哦对,你确实没听过,毕竟过去的十几年里,你都只是颗蛋,我现在知道为什么中文会有笨蛋这个词了。”

    秃毛继续字:怎么办?

    “还能怎么办,等死。”

    秃毛头顶胎毛了个激灵,手足无措地在键盘上走了几圈,在记事本里走出一堆乱码,片刻后,它头顶的胎毛蔫吧下来,可怜兮兮地望着沈丹青。

    “卖萌有用的话,还要警察干嘛?”

    秃毛思考片刻,认真地再敲一句:我知道错了。

    沈丹青知道这位少爷从不向人低头,今天也算看到了一出奇景。

    要知道适可而止。

    他从储物柜里找出一个粉丝送给迟鸣的生肖玩具——胖成球的母鸡怀里抱着一堆鸡,每一只都有不同表情。

    把其中一只拿掉,再把秃毛放进那个空出来的位置。

    ……

    今天的沿海市格外闷热。

    私立华瑞综合病院门前围了一群记者。

    华瑞医院常有明星光顾,被记者围观并不少见,但今天多了一出奇景,保安居然比记者还多。

    两百多名保安把守医院各个出口,可谓水泄不通。

    记者和保安表面上势不两立,私下却在讨论同个话题。

    “死了吗?”

    “还没。”

    “死了吗?”

    “据快了。”

    “还没死吗?”

    “有钱真好。”

    ……

    华瑞医院急诊部位于三号楼,占了8、9、10三层。

    平时这里安保已经非常严格,今天更是把第十层单独隔离出来,所有人员进出都要经过严格排查。

    阎玖此时就躺在位于十层的ICU,浑身接满各种监测仪器。

    十几名医生在病房内站成一圈,即使空调温度很低,头上依然渗出一层薄汗。

    所有人都看着病床边的屏幕,浅绿色光点轻轻闪动,勾出的波浪线正随着病人的心跳而上下起伏。

    从昨天夜里开始,这根波浪线已经非常微弱,到现在十几个时过去,它早就应该耗尽能量,却依然微弱地波动着,就像躺在那里的病人一样顽强。

    七十岁的蔡主任从阎玖十岁开始就是他的主治医生,几乎每年,他的专业素养都让他做出判断:这孩子活不过两年。

    但十几年过去,当年的男孩儿长大成人,虽然根本无法拥有正常人的生活,却从未放弃抗争,一直坚持到了现在。

    蔡主任当然希望阎玖好好活着,却也不出类似“加油,再多坚持一下”这种话,这些年,没人比他更清楚这孩子经历过什么,从各种意义上讲,死亡对这孩子来都是一种解脱。

    随着时间推移,病人的各项生命体征已近乎枯竭。

    那个绿色光点在屏幕上每跳一次,都好像要用尽最后一丝力气。

    临近正午,医生们难免有些困乏,仪器却在这时亮起红灯。

    病人突然心跳异常,呼吸急促。

    医生护士忙成一团,虽然全力以赴地努力着,心里却都已经做好了准备——

    病人已经不行了。

    这会是最后一次抢救。

    十分钟后,光点在监测屏上画出刺眼的直线。

    护士:“十二点二十一分,病人呼吸停止。”

    蔡主任检查完瞳孔,重重叹了口气,摘下口罩宣布:“大家都尽力了,我很遗憾……”

    就在这时,护士惊叫一声,“蔡主任!蔡主任快看!”

    众人回头,只见那个代表心跳的光点居然动了一下。

    然后又是一下。

    所有人屏住呼吸,眼看着那根细线艰难挣扎,一步一步地向前迈进,居然在几次跌跌撞撞的尝试之后,又恢复了正常频率。

    有人轻声惊呼:“这怎么可能!”

    呼吸装置垂在一旁。

    病人缓缓吸一口气,张开双眼,迷茫地望着白晃晃的屋顶,好像要穿透阻隔,看向外面的晴空。

    阎玖:“蔡爷爷……我好像,又没死成。”

    话语在病房回响,声音像碎了秋末的浮冰。

    作者有话要:  把3、4、5章修了,不影响主线但情节改动挺多……

    算了下字数修改完多了四千多字

    抱抱各位天使,送一个秃毛的傲娇吧唧=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