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83章 继续做流浪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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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总算等到夏家审判的日子,一家五口同时间站在被告席上,简直令人匪夷所思,更何况这五人除了夏子全,其余四人一位是香港政务司司长,一位是大法官,另两位也是退休的官员,令整个香港的舆论掀起一股强烈的风暴。

    “高干家族全部一夜落网,显赫一时的夏家原来是政权蛀虫”、“惊世奇景:一家五口站上被告席,全是政府高官”、“昔日棒不散的鸳鸯,一朝有难各纷飞”、“夏家千金嫁入龙门,逃过血光灾”……一时间,早晚报的头条纷纷刊出这些抓人眼球的标题,各大电视台电台也争相播报这一新闻,闹得整个香港沸沸扬扬,夏家“声名远播”的同时,连带楚妍和龙家也都“名声大噪”。

    楚妍被舆论推上了风口浪尖,她在夏家落难之时撤回了跟殷圣奕的离婚诉状,并且要求跟殷圣奕重归旧好,这让不明真相的大众骂声不断,纷纷指责她的水性杨花和趋炎附势。

    同时,各大电视台热播她曾经起诉殷圣奕时声嘶力竭地喊着她除了自由什么都不要的视频录像!短短两年时间,她就整个变了样,不但要求撤回离婚申请,而且还想跟殷圣奕重归于好,哪怕人家态度强硬地表示不会吃她这棵“回头草”,她也死乞白赖不肯撒手。

    “逐口口郎”成了她的新封号,她哪边浪高往哪边飘。两年前殷圣奕倒霉的时候,她哭着闹着要跟人家离婚死活要跟着风头正盛的夏子寒,两年后,夏家倒号了,她又哭着闹着非要跟殷圣奕复合,连一眼都不再看夏子寒,这让所有不明真相的人都唾弃她的无耻。

    唯一知晓真相的夏子媛也没有给她丝毫的安慰,在她看来,夏家落到如此凄惨的地步全都是被凌楚妍害的。在得知楚妍受击过重病倒时,她非但没有去看望过她,甚至连一个关心的电话都没过去。

    面对排山倒海般的非议和身边人的冷漠,楚妍只能含泪默默承受着。她在心里祈祷,只要夏家的人平安无事,哪怕她被人误解遭人唾弃也甘之如饴。审判夏家的这天,法院里人海如潮,但能进到旁听席的大众和记者却是极少数。更多的人连法院的台阶都上不去,只能在外面等候着消息。

    楚妍也是这些被拒之法庭之外的众人之一,她既没身份又没后门,虽然早就去报名预订今天的座席,但却被告之已经满员了。

    尽管心急如焚,她也只能随着大多数人在法庭外面等候。好在人太多,谁也没有注意到这位瘦弱纤细的女孩就是这次案件的风云女主角……凌楚妍。

    已是深秋,她穿着件咖啡色的风衣,长发披散着没有理,将自己的脸蛋藏进坚起的风衣领子里,尽量避开那些目光犀利的记者,捡个没人注意的角落缩起来,静静等待着审判结果。

    这时人群突然躁动,她被一些人推来搡去,差点摔倒。好不容易扶着墙壁站稳脚步,抬头望去,只见大队的警察手持警棍已经疏通出一条道路,身穿黑色风衣的殷圣奕在保镖的簇拥下缓步踏上台阶。

    “殷少好像更帅了!天,我要晕倒!”一位年轻的女记者发出夸张的惊叹,双手捧心,嘴巴大张,一脸花痴相地死盯着气质优雅冷冽的男子,连照片都忘了拍。

    “难怪都男人会越来越有味道,这话真是名言哦!殷少看起来真的更有味道了!”一美女两眼直冒桃心,嘴角馋涎欲滴,好像恨不得扑上去啃一口。当然,她敢想不敢做,所以就只好在心里肖想一下了。

    “殷少绝不会再要凌楚妍那样的烂女人,像他这样的极品男人当然要配一朵纯情的百合!”一位女生发出独特的论调,同时挺起玲珑的胸脯,希望能引来眼前这位耀眼的黑马王子的注意。可惜,现场人实在太多了,好的位置全都被那些彪悍的美女抢占,女生只能被挤到边上,导致黑马王子连余光都没往她这边瞥一眼,白白浪费了这个展示自己纯情魅力的机会。

    楚妍就站在女生的边上,她是故意躲到最不起眼的角落,不过却跟所有人一样翘首望着殷圣奕。

    自那天他走后,她再也找不到他。殷家的座机不接,他手机关机,去殷家找他,他直接避而不见。心里有种不详的预感,怕他出尔反尔,既出尽了她的洋相又不肯轻恕夏家。

    此时,看着被警察和保镖簇拥着步向台阶的殷圣奕,她真想冲过去揪住他问清楚,今天的案子到底要怎么判。

    可她知道自己的举动什么作用都不会有,只会引起新一轮的轩然大波。

    忍下冲动,她在心里暗暗发狠:殷圣奕,你要敢话不算数,审判一结束,我马上就去签了那张离婚协议书!

    法庭上,审判人员都到齐了,下面无论是听众席还是记者旁听席全部人满为患。

    夏家五口人走上审判台的时候,下面顿时躁动起来。坐在前面的夏子媛冲动地站起身,边痛哭着呼喊爸爸妈妈边准备扑过去,却被旁边的龙峻煊拉住。

    龙峻煊边抚慰爱妻,边回头搜寻殷圣奕的人影,却没有看到他。奇怪,刚才他明明看见他的,一转眼就不知道哪里去了。法官敲了桌子,呼吁安静。然后由审判长宣读被告席上五人的罪行。

    首先便是夏远,他作为政务司司长却执法犯法,居然发生卖官的荒唐行为,然后出示了关于夏远卖官的人证和物证。

    夏远脸色苍白,神色狼狈,垂头丧气地站在被告席上,再不复往日的神气和风度。

    他没想到只是推荐了几位得力属下升迁,事后收取了他们送的巨额酬谢金竟然会扣上了卖官的大帽子,真是又不甘心又痛心疾首。

    其实推荐“自己人”升迁职位事后又接受酬谢的官员不在少数,只有他很悲摧地充当了典型炮灰。而且因为收取的酬劳数额巨大,按刑法可以够上枪毙。

    接下来,审判长又宣读了张雯在职期间曾经多次收取贿赂的犯罪行为以及大量的人证物证。

    宣读完张雯的罪状,接下来是夏平在职期间办的冤家错案构成渎职罪。

    夏平的案子比较简单些,然后就是夏子寒的案子,在夏子寒的案子却比较复杂严重些。

    夏子寒身为法官,却犯三条罪状:(1)为了达到霸占人妻的目的,联合大陆T市华凰财团的总裁冷涛,栽赃陷害当事人殷圣奕,制造冤假错案,使其被误判狱外监禁两年;(2)在当事人殷圣奕狱外监禁的时候,与其还没有离婚的妻子凌楚妍非法同居,在公众媒体前大秀恩爱,身为法官,造成的影响极其坏;(3)在明知父母叔父身犯重罪的情况下,身为法官却没有严以律己,包庇自己的亲人,构成知情不报罪和包庇罪!

    最后宣读了夏子全的案子:此男仗着他爸爸夏远的职位,横行霸道劣迹斑斑。架斗殴,寻滋闹事,影响很坏!却一直没有被管教处罚,导致气焰越来越嚣张(夏远又多了一条包庇纵容不肖子的罪状),结果强歼酒吧的服务员,构成强歼罪。

    审判长宣读完了五人的罪状,这才让五人的律师为自己辩解。夏平夏远兄弟都没有辩解什么,张雯哭诉自己并没有收贿,坚持认为自己只是收了点朋友的礼品和礼金(就是数额大了点),夏子全依然是吊而郎当的样子,根本不在乎,夏子寒大声喊冤,声明自己并没有判过冤假错案,也没有诬陷栽赃殷圣奕。

    但在铁一般的“人证物证”之下,再加上他的另一个“同谋人”冷涛已经携款畏罪潜逃到德国,他百口莫辩。法庭给指派的律师也只是走过场而已,根本就辩解不出什么有用处的东西。

    一番流程下来,所有争议全部停止,法官开始宣宣判结果,具体如下:夏远罪行极严重,在香港高层官员间造成的影响也极坏,一定要严厉惩处。鉴于其认罪态度良好,没有反供行为,酌情宽大处理。撤除政务司司长的职位,开除公籍,名下全部家产和存款都要没收缴公,并且处以巨额罚金,罚金逾期缴不上,加判有期徒刑六年。

    夏平徇私案,罪行虽然不是很严重,不过在高层官员间的影响也很坏,要严正官场风气,开除公籍,取消退休金,并且处以巨额罚金,罚金逾期缴不上,加判有期徒刑六个月。

    张雯收贿案,罪行很严重,而且收贿的数额巨大,要按受贿罪判处,鉴于其认罪态度良好,没有翻供行为,酌情宽大处理。开除公籍,取消退休金,夫妻两人名下所有的房产存款全部没收,并处以巨额罚款。罚金逾期缴不上,加判有期徒刑五年。

    夏子全,犯强歼罪,罪行严重。鉴于其认罪态度良好,不翻供,事后主动在经济方面赔偿受害人,酌情宽大处理,判有期徒刑两年缓刑一年,并处于巨额罚款,罚金逾期缴不上,缓期改为立即执行。

    夏子寒,三罪并罚罪行严重,而且认罪态度极不好,在其被收押期间和在法庭上的表现很恶劣,造成的影响很坏,为严正律法,判其有期徒刑二十年,并处以巨额罚金,罚金逾期缴不上,有期徒刑改为无期徒刑。

    五人的审判结果一出,台下哄的一声大乱,夏子媛哭着扑进丈夫的怀里,简直都不知道要怎么办才好。

    她的父母和叔父虽然缴上巨额罚款可以免于牢狱之灾,但想到他们为官一世,老年却落得罢官免职开除公籍,以后还怎么出门见人?至少那位堂弟,她倒没多大的感触,没想到却被轻判。只是不敢想象哥哥被判二十年徒刑,刑满出狱是什么模样,为什么对哥哥的量刑这么重?她本能的怀疑是殷圣奕在暗中作怪,故意整哥哥,全是凌楚妍那个贱女人惹的祸!

    他们全家都被她害惨了!夏子媛边哭边在心里骂凌楚妍,当然她更恨殷圣奕,哽咽了半天只对龙峻煊出一句话:“殷圣奕真狠!”

    龙峻煊顿时黑了脸,转头的时候恰巧看到殷圣奕穿着风衣的颀长身影一闪而过。顾不得跟爱妻明什么,连忙起身朝着人影消失的方向追过去。

    还没有退庭,殷圣奕却已提前走出来,见龙峻煊一阵风似的追过来,便停住脚步,略略侧过身子,抢在他开口之前冷冷地:“这里不是话的地方,今晚你去我家,我在家等你!”

    龙峻煊咬着牙,什么话都没,直接提着拳头冲过来。

    矫健的身躯一转,他便躲过他的袭击,棕眸阴鸷地凝睨着他,冷声警告道:“我不想跟你动手!”

    “你不想?我想!”龙峻煊再次不依不饶地迫过来,出拳如风,毫不留情。

    “你冷静点!”殷圣奕见外面的记者已举着高倍数的摄影机隔着玻璃门拍摄他们斗的局面,微微蹙起俊眉,几记回击格开龙峻煊的逼迫,退向圈外,:“晚上去找我吧!”

    跟随着殷圣奕的几位保镖动作敏捷地拦截住想再追击过来的龙峻煊,趁着这个空隙,他则快步走出法庭的大门。

    步下台阶时,放缓了脚步,男子风度优雅依旧,棕色的寒眸遍场一扫,好像心灵感应般,他竟然准确地锁住了那抹浅咖色的俏影。

    她被人群挤来搡去,似乎想靠近过来一点,他甚至都能透过沸腾如潮的喧嚣听到她声嘶力竭地问着身边的每个人,“审判结束了吗?到底是什么结果?谁能告诉我到底是什么结果……”

    薄唇紧抿,几不可见,他转回目光,好像根本就不认识她。脚步缓移,如同冷漠的帝王般在众人的前呼后拥下从容离去。

    就在这时,法庭里面的人也开始陆陆续续地走出来,边走边议论纷纷,看样子已经正式退庭了。

    楚妍更着急,为了能听清楚里面出来的人在什么,她不顾一切地拼命挤过去,却不知被谁从后面推了一把,原本就脚步不稳的她冷不防跌倒在地,一只尖细的高跟鞋碰巧踩在她的手背,顿时疼得直掉眼泪。

    可是人太多了,几乎没人注意到她跌倒,甚至有的看见了也懒得理会。她挣扎不起,眼看就要遭到人群踩踏,一双大手却及时地将她拉起来。

    狼狈地站稳身体,她刚要道谢却发现这位见义勇为的男子竟然是多日不见的裴忆凡。连忙甩开他的手,咬了咬菱唇,轻声问道:“你知道刚刚的审判结果吗?告诉我好吗?”

    裴忆凡见她的神情如此疏淡,不由苦笑着解释道:“这些天我没有再去看你……是有原因的!怕跟你太过接近会引起你跟殷少之间的矛盾。”

    “怕引起我跟他之间的矛盾?”楚妍简直有抓狂的冲动,昂首望天,深吸几口气压住想怒骂的冲动,“我不想再提起这个人渣,请麻烦你做做好事告诉我审判结果好吗?我都要急疯了!”

    裴忆凡叹口气,将最终宣判结果大体了一遍。

    楚妍清眸瞠大,不可置信地听着,有种上当受骗的感觉。殷圣奕所的死罪可免,活罪难逃就是这样的结果吗?夏家三位长辈全部被开除公职,没收家财,还要处以数额惊人的罚款,而最后听到夏子寒的宣判,她更差点背过气去。

    二十年徒刑!这是什么概念?夏子寒二十六岁了,二十年之后他走出监狱就四十六岁了……

    “楚妍!”裴忆凡见楚妍纤弱的娇躯摇摇晃晃地,眼看就要晕倒,赶紧抢近一步抱住她。

    短暂的昏眩过后,楚妍醒过来,咬着牙喃喃怒骂着:“骗子,这个骗子!这个阴险卑鄙无耻的骗子!”

    怔了怔,裴忆凡问道:“你在骂谁?”

    没有回答他的话,她瘦弱的身体似乎充满了一种狂野的力量,推开裴忆凡,推开挡在她前面每一个挡道碍事的人,在众人纷纷投来的诧异目光中飞奔上台阶,冲进法庭。

    因为刚退庭,里面的群众和记者正在往外走,只有她逆流往里冲,更何况她不管不顾,误撞到不少人。

    此时性格温婉的她就像一头被激怒的母狮,没有跟任何人道歉,在白眼和斥责中满脸泪痕地冲进法庭。

    “法官别走!”她厉声喝住刚离开法官席的法官,声到人也到,拍着桌子怒吼:“我要跟殷圣奕离婚!拿出他签好字的离婚协议书,我现在就要签了它!”

    法官这一惊吃得不,待到看清楚妍的模样,忙退一步,着官腔:“对不起,这位姐的离婚案不是我受理的,你还是跟工作人员报上详细资料,等……”

    “我不要听这些屁话!别你不认识我,我就是凌楚妍!你受谁的指使胡乱审判今天的案子?少跟我装傻,你跟殷圣奕蛇鼠一窝,诬陷好人,我要上诉!”

    见楚妍如此激动,引来一些还没有走出法庭旁听席的记者目光,法官怕记者会拍他,赶紧转过身,喊过正想开溜的审判长:“我还有公事要忙,你处理下这位凌姐的离婚案!”完趁着楚妍注意力转移,快步离开。

    楚妍虎视耽耽地盯住审判长,清眸简直要喷出火来,一字一句地重审:“我要跟殷圣奕离婚,我要签那张离婚协议书,你赶紧拿出来!别你不知道,那天开庭时你也在现场做审判长的!”

    审判长倒是没推委他不知晓此案,却两手一摊,很无奈地:“那份离婚协议书退庭后就被殷先生的律师拿走了,要不你再去跟你先生商量一下,看看具体怎么处理。”

    太无耻了,这个混蛋竟然早把离婚协议书拿走了!他算准她一怒之下会签了它,所以早就防着这手。

    愤怒之后,她感到深深的无力和无奈。默默地转过身,走精采地走出法庭。

    外面的天空阴暗得吓人,冷风阵阵,只穿了件咖色单风衣的她感到有点冷。在熙攘繁华的街头,她有些迷茫地停住脚步,不知该去向何方。

    夏家彻底完了,她没料到竟然落得如此凄惨结果,想到夏子寒,她眼眶酸涩再次泪流满面。

    是她害了他!

    孤零零地坐在路边石上,她捂住自己的脸,孱弱的肩头耸动着,显得寂寞而又可怜。

    匆匆而过的路人对她投过淡然的一瞥,以为是个为失恋而哭泣的女子,也没怎么多加留意,当然更不会有人来安慰她。

    哭了好久,她才抬头擤了把鼻涕,刚要从包里寻找纸巾,却见一叠散发着淡淡茉莉香气的纸巾递到她的面前。

    有些迟疑地移转目光,便看到裴忆凡那张始终含着温和笑意的俊脸。

    没有接他递过的纸巾,她的嘴角挽起一抹淡淡的苦笑:“我没事,你不用老是跟着我,会耽误你的宝贵时间!”

    “我的时间是有些紧张,不过并不比你的安危更重要。”裴忆凡主动抽出一张纸巾,温柔地为她揩试沾满涕泪的俏脸,揶揄道:“你哭鼻子的样子好丑!”

    有些不好意思地转过脸,她讪讪地接过他手里的纸巾,自己揩净了泪水。

    “以后有什么算?”裴忆凡这句话纯粹是为了转移她的注意力,不想让她老是想着这些悲摧的烦心事。

    沉默了好久,她低下头,叹道:“我还有什么算呢!子寒被判了二十年,可我知道他是被冤枉的,他是位刚正不阿的好法官!就因为我,才被殷圣奕陷害,如果告不倒殷圣奕不能替他翻案,我就一直等着他,等他出狱!”

    裴忆凡便不再话,只是默默地陪伴着她坐在热闹的街头上,混然不顾众人好奇的目光。

    一个女孩独自坐在路边石上流泪,路人可以认为她是失恋了,现在再加上一位衣冠楚楚的绅士,那么便让人容易认为他们在发神经了!

    阴沉了许久的天空终于洒落雨丝,密如细针,让人感到又冷又湿。

    裴忆凡侧过脸,柔声问道:“要不要去我的车里躲一躲?”

    犹豫了一下,虽然心里烦闷,不过在这里淋雨好像也于事无益,她便轻轻点头。

    得到她的许可,他站起身的同时也拉起她,握着她纤手的大手轻轻捏了捏,回眸对她报以鼓励的微笑。

    在这冰冷的雨天,楚妍感觉他的微笑很温暖,便没有挣开他的大手,任由他牵着她慢慢走向停在不远处的别克车。

    一辆黑色的兰博基尼紧贴着他们停住,车窗缓缓落下,殷圣奕冷漠的眼眸凝睇着他们,目光从裴忆凡的脸上慢慢移到他牵住楚妍的大手上。

    大手触电般松开,裴忆凡有些尴尬地僵立在那里,什么话都没有。

    “我的女人……不希望被任何男人碰!你也不例外!”殷圣奕低沉的声线冰冷无情,那双琉璃般的棕色眼瞳第一次对着裴忆凡露出阴鸷的寒戾。

    没有任何解释,裴忆凡只对楚妍了一句话:“对不起。”

    楚妍苦涩地笑笑,也只了一句话:“谢谢你!”

    殷圣奕不耐烦地捶了下方向盘,喇叭顿时发出不满的吼叫。

    不愿跟殷圣奕起争执,裴忆凡悄悄地离开,钻进自己的车里,很快便发动开车,驶离远去。

    “人都走了,你这么恋恋不舍?”殷圣奕发誓他的开场白绝不包含这句话,但不知为什么就这么没出息地喊出来,听起来满嘴醋意。

    深吸一口气,楚妍第一次主动拉开殷圣奕的车门,却是他坐的驾驶座车门,然后狠甩他耳光。

    可惜,这次男子反应奇快,大手一伸就准确扣住她挥来的皓腕,紧接着铁臂一收直接将她拖上车。

    “畜牲、流氓、混蛋……”一系列的名词连珠炮般从她的菱唇里吐出来。

    俯上去在她那张可恨的嘴儿上狠咬一口,疼得她直吸气顾不上再骂他,他这才舔舔唇,冷哼道:“你能不能换点别的词儿骂?”

    “你配得上别的词儿吗?”楚妍想在他的俊脸上吐一口,可狡猾的男人早有防备,钳制她的位置很恰当,令她无论从哪个角度都难“下口”。

    “还敢这么不乖!”殷圣奕将她摁倒在副座位上,狠狠柔躏着他早就思念良久上次却为了面子问题而不屑于品尝的菱唇。

    “唔……”楚妍拼命踢腾着,捶着,可是丝毫都无法撼动压制着她的男子。刚喘了口气,她怒骂:“不要脸,你……唔……”一句话没骂完,他又袭击了她。

    狠狠咂吮着,啃咬着,他毫不怜惜地攻城略池,照样将她吻到差点窒息才松开。

    拼命喘息,好不容易缓过气,为免重蹈覆辙,她没敢再骂他,只是愤怒地质问:“你太狠了,为什么让法官判子寒二十年,这不等于毁了他的一生吗?你跟他有什么样的深仇大恨……”

    “夺妻之恨够不够深?”他冷冷地断她。

    “我没要他的命算便宜他!”殷圣奕狠狠地将她丢开,然后发动开车。

    坐稳了身子,楚妍苍白的脸有种决绝的悲怆,“去法院吧,我要跟你离婚,然后去他关押的监狱最近的地方找个工作,一心一意地等他出来!”

    “吱……嘎!”刚刚开动的车子又停住,他怒喝一声:“滚!”

    求之不得!手刚触到车门,就被大手钳住,“你敢下去!”

    楚妍不想在他面前流泪,也不想暴露自己的软弱和无助,可是她控制不了自己的情绪。突然暴发般地对着他又捶又,哭喊道:“你为什么这么坏?你到底要害多少人?你到底是不是人生爹妈养的,到底有没有人性……唔!”

    给她一巴掌之后,殷圣奕才省起自己真的好久没有她了。他曾经发过誓,无论她做多么让他生气的事情他都不会再她,可今天他还是失控了。

    捂着被肿的脸,她怒视着他冷笑诅咒:“你不会有好下场的!好晚不得好死,横尸街头,连替你哭的人都没有!”

    女人心究竟有多毒?都一日夫妻百日恩,她对他竟然凉薄到如此地步,为了另外一个男人对他下这样恶毒的诅咒。

    “你到底想什么样?”楚妍从未像恨他一样痛恨过一个人,他实实在在地让她体会到了愤怒和怨恨。

    他想怎么样?他自己也不知道!他甚至都不知道明明离开了法院为什么还要再开车回来寻找她。

    也许,他知道她会一个人独坐在路边难过伤心哭泣,而碰巧天又下起雨。记起刚结婚的时候,他曾经将她一个人丢在半夜的山路上,那个雨夜让他彻夜惊魂。生怕她再消失不见……

    “夏家被你害得那么惨,我又像丑一样任你摆布,你还不肯罢休吗?一定要将我们全部逼死你才甘心?”她哭着质问他。

    也许他只是想陪着她,或者让她陪着他,不愿任何男人靠近她,不愿任何男人染指她。

    看她咬牙切齿的模样,好像恨不得他立刻下地狱她才开心,难道她真的那么恨他?

    心口有一种隐隐的撕裂钝痛在悄悄蔓延着,缓缓扩到四肢百骸。这种痛苦他深深地熟悉,因为它已纠缠了他整整两年的时间。

    “到底要我怎么做你才肯放过他们?你!假如我去死能让你殷少开心,我现在就去钻车底好不好?”女子依旧不依不饶,完全不知晓他内心的挣扎和矛盾。

    一拳狠狠砸在方向盘上,他阴寒吐字:“滚下去!”

    知道求他没有用,楚妍也不再做无用功,见他再次让她滚,便推开车门走下去。

    兰博基尼如闪电般从她身边飞驰而过,带起了一阵风。散乱的长发拂在她的脸颊上,有些憔悴的狼狈。

    雨好像下得更大了,她在雨幕中呆立了一会儿,忽然想到自己不应该只顾着伤心难过,还要考虑一下现实状况。

    夏子寒判了二十年,这点已无法改变,但如果缴不上罚金就有可能改判无期徒刑,而夏家的三位长辈,只要能缴上巨额罚金就可以立即保释出来。想到这里,她觉得自己应该去找龙倩倩商量一下,看看怎么办。

    “什么?缴一亿二千万的罚金?”龙翱顿时跳起来,毫不犹豫地一口拒绝:“我没那么多钱!”

    “爸,前些日子峻煊帐户上刚进来十亿港币,全部转到你的帐户上,你怎么会没钱呢?”夏子媛不由急了,她恨不得立刻缴上罚金,把父母和叔父赎出来。

    “那十亿可是我的养老钱,怎么能随便动?”

    龙翱见儿媳很忿然的样子,只好对儿子:“峻煊,你跟你媳妇解释一下爸爸为什么不能动这笔钱,我……”

    “爸,虽你已被没收冠凰的股权,还被圣奕赶出了三合会,可我们家的房产和存款都在,折合起来也有好几亿吧!更何况殷圣奕也没赶尽杀绝,还过来十亿,罚金只需要一亿多……”

    “我们的存款都没有了,全被殷圣奕让人给烧了……”到这里龙翱忙又住嘴,不想让家人知道他倒卖毒品的事情。最近真是倒霉透了,不过也不能怨他,全怨殷圣奕。殷圣奕要想让谁倒霉,估计谁也逃脱不过。“总之,爸爸现在只有这十亿的本金,我还要做生意,需要本钱,银行不会再贷款给我们,所以这钱不能动!”

    夏子媛不由怒了,转身问龙峻煊:“你清楚,那十亿竟然是怎么回事?到底是谁的钱?还有……你也准备对我的家人坐视不管吗?”

    “子媛,别生气!”龙峻煊连忙抚慰自己的妻子,“我会想办法的……这样吧,今晚殷圣奕让我去找他,看看能不能从他那里拿点钱救救急。”

    龙太太也圆场:“事情可以坐下来慢慢商量,这样吵来吵去也不能解决问题是吧。我们家虽然落败了,不过一个亿还是能拿出来的。”

    “妈,你先搞清楚状况再!”龙倩倩连忙断妈妈的话,抢道:“我们家现在除了爸爸手里的本钱再也没钱了,只有几幢房子,难不成要我们卖房子吗?”

    “好啊!那你们家就好好守着你们的房子还有钱,眼睁睁看着我的家人去坐牢!”夏子媛太伤心了,不愿再看这一家人,扭身跑了出去。

    “子媛!”龙峻煊怕出事连忙跟着追出去。

    夏子媛一口气冲出大门口,却正好跟一个人撞了个满怀,两人差点都摔倒。定睛一看,原来是楚妍。

    楚妍了辆出租车来夏家想找夏子媛商量下赎金的事情,没想到刚下车走到门口就跟她撞在一起。忙道:“对不起啊,我没看清你从里面冲出来,你这急急忙忙地准备去哪儿?”

    去哪儿?夏子媛也无法回答这个问题。想想真是悲从中来,不禁流出眼泪。看她的样子,楚妍就知道赎金的事情恐怕有问题,便忐忑地问道:“龙家拿不出这笔赎金吗?”

    “不是拿不出,是舍不得!”夏子媛见龙峻煊追出来,便故意大声道。

    龙峻煊有些讪然,没有理睬楚妍诧异的目光,只伸手揽过爱妻的肩膀,劝道:“别闹性子了,我又没不管!”

    “你管?你拿什么管?所有的钱都在你爸爸那只铁公鸡的手里,用铁钉子都抠不出来!你妹妹了房子不能卖,以后还要给她做嫁妆,不然怎么能嫁得出去?”夏子媛是气极了,语气便不禁有些刻薄。

    “倩倩哪里有这些话?”龙峻煊也有些生气,不过他体谅妻子焦急的心情,便缓了口气,:“她是个孩子懂什么?”

    “好,她是孩子,我不跟她计较!那你总不了吧!你怎么办?”其实夏子媛现在除了龙家也没别的依靠,这些天,她也有去找夏家以前的那些亲戚好友,可几乎所有人都跟不认识她似的,见她去,恨不得连门都不让进。

    “我过,殷圣奕让我今晚去见他,我问问他到底想怎么办!”龙峻煊近乎咬牙切齿地道。

    龙峻煊走进客厅的时候,殷圣奕正在喝茶。最近,他戒酒了,醉生梦死地过了两年,他突然大彻大悟:男人其实应该对自己好一点儿!

    女人不疼不爱他,他得学会自己疼自己,再折腾下去,万一不幸英年早逝,那个该死的东西非但不会为他掉一滴眼泪而且还极有可能拍掌叫好,转眼就能投进别的男人怀抱,他被埋在地底下就算气炸了也没招整她了。

    看到龙峻煊气势汹汹地闯进来,他抬起头若无其事地了个招呼:“吃过了?没吃过在这里吃吧!”

    龙峻煊也不跟他废话,直接走到他的跟前,不过这次没有动手,而是站在那里冷冷地量着他,简明扼要地:“你吧,我听你解释!”

    “事情的原委你应该也知晓了!”殷圣奕颀长健硕的身躯微微后倾,仰在沙发靠背上,坦然对视着龙峻煊逼人的目光,“你爸爸倒卖毒品违背帮规,我只是将他逐出三合会并没有按帮规斩断他的双手,这是看你的面子;他还出卖冠凰,跟竞争对手合作,还差点将股权转卖给对手公司;另外,也是最重要的一点儿……他就是当年谋害我爸爸的凶手之一!我没杀他……也……是……看……你……的……面……子!”

    龙峻煊沉默了好久,他知道自己的爸爸有些……无恶不作,只是想不到当年谋害殷凡的凶手竟然会包括他,不禁质疑道:“你不是……”

    “没错!是凌宵干的,不过背后挑唆他的人就是你爸爸!他想让凌宵跟我爸爸火拼,他好坐收渔人之利。只可惜,他没料到凌宵竟然那么容易就得手,而且还顺利取代了我爸爸的地位,他却忙活了半天,最后还是位居人下!”殷圣奕钢牙咬得咯咯直响,他爸爸结交的两位义弟都是人渣败类,他曾经发誓要将这两个狗贼挫骨扬灰,不曾想到,这两个人,一个女儿做了他的妻子,一个儿子做了他的好朋友。

    龙峻煊叹了口气,突然对殷圣奕的怨恨都消了。杀父之仇不共戴天,照殷圣奕的狠辣作风,如果真要报复的话,他们龙家绝对会比夏家惨一百倍。现在只是将龙翱赶了出来,还给了十亿养老钱,也真够宽容的。

    “我爸爸是不对,可他再不好也是我爸爸,我……不想他什么。”龙峻煊并不是很在乎钱财的人,不然他海外流学回港后就跟着龙翱学做生意了。但他对口口争杀一点儿都不感兴趣,对冠凰的董事之位也不感兴趣,只一味潜心医学,即是冠凰医院的副院长,又是闻名遐迩的名医。犹豫了一下,便道:“不过,眼下有点事情……”

    “想从我这里拿赎金?”殷圣奕断他的话,俊脸上似笑非笑,“我已经给了你十亿!”

    原来那钱是给他的,龙峻煊只好坦白道:“那钱已经被我爸拿走了。”

    “哦!”殷圣奕好像才知道似地点点头,“到了他嘴里的东西,再烫也休想让他吐出来!”

    听着对方当着他的面公然非议他爸爸,他有些不高兴,不过也没有反驳。

    殷圣奕也没再什么,向前倾起身子,拉开桌子下面的一只抽屉,从里面拿出一张空白支票,提起笔签写了一串数字,然后往前推了推,道:“这是一百五十亿,加上上次给你的十亿,一共

    是一百六十亿,你知道这钱是怎么回事!”

    “我爸爸在冠凰百分之二十的股权!”龙峻煊不禁失声叫起来,“你从哪儿筹来这么大笔资金?”

    “这个不劳你费心,我只想当面跟你清楚,我没吞自己弟兄的钱!你爸爸的股权本来就应该是你的,现在我还给你!上次给你十亿也是为了让你看清楚,你爸爸到底是什么德性!所以这次的钱希望你不要再让他知道!”殷圣奕轻描淡写地道。

    龙峻煊的胸口剧烈起伏着,他良久都没有话。

    “拿着吧!”殷圣奕健躯倾向沙发靠背,淡淡地接道:“就算我们无法再做朋友,希望也不要成为仇敌!”

    缓缓弯下腰,龙峻煊拿起那张支票,薄薄的纸张却填写着一个天文数字。看了看,他再将那张支票放回原处,挺直身体,微微抬高下颌,:“这钱我可不可以再放进冠凰?”

    殷圣奕俊脸上的表情没变化,只是棕色的眼瞳已浮起一抹暖色。龙峻煊不亏是他多年的挚交好友,知道他一下子拿出这么大笔款子势必会造成短期内资金周转困难。而他帮他的方式也贴心,只想再做冠凰的股东而不想帮他。

    “你放心,如果我哪天穷了,想卖股权的话只卖给你一个人!”龙峻煊粗气粗气地接道。

    棕色的眼瞳已溢出淡淡的笑意,薄唇噙起一抹浅淡的弯弧,揶揄道:“你为什么不等你穷的时候,宁愿卖老婆孩子也不卖股权?”

    “我为什么要这样?我从来不做不到的话!别这点钱,就算拿全世界来换,我也不卖自己的老婆孩子!”龙峻煊眼中也有了笑意,他不傻,不想跟殷圣奕闹得太僵,毕竟那样对他绝没有任何好处。

    “好,既然你想再换成股权,那我就收下!”殷圣奕毫不客气地拿回那张支票,再塞回到抽屉里。抬头见龙峻煊还在瞪着他,便奇怪地问道:“你还有事?”

    龙峻煊倒气,“你别装傻!”

    “呵!”殷圣奕胳膊搭在沙发扶手上,修长的手指状似悠闲地敲着扶手,看样子心情还算不错。“看在兄弟以往的情份上,你丈人家的罚款我替你缴了!”

    松了口气,龙峻煊眼中却腾起新希望,忍不住道:“夏子寒……”

    “别跟我提他!”好不容易有了笑脸的殷圣奕重新冷若冰霜,半分没商量:“夏家的人我谁都可以饶恕,就连那个夏子全我也可以保他一起出来,就只有夏子寒不行!他得待在监狱里呆上二十年!”

    真够狠的!龙峻煊暗暗叹气,却没法子。他了解殷圣奕,这家伙翻了脸那可真是冷血无情。好在他已经答应连夏子全一起保出来,起码回家可以跟老婆交差了。想了想,便无奈地嘱咐道:“那好,缴罚金的事就拜托你了,最好能尽快办理。毕竟三位长辈上了年纪,在里面时间久了对身体和情绪影响都很大。还有夏子全……他只是个被宠坏的坏子,从没得罪过你,你抬抬手放过他吧!”

    “嗯,如果没意外情况,明天中午你可以去接这四个人!”殷圣奕倒是很痛快地一口应承。

    龙峻煊见他脸色不坏,也不敢再提夏子寒,只:“罚金你先垫上,等……”

    “放心,我会在你股权的红利里面扣掉!”殷圣奕挑了挑眉峰,很认真地道。

    简直有点哭笑不得,龙峻煊长叹一口气,准备告辞,突然又想起一件事,便道:“楚妍现在就跟只无家可归的流浪犬似的,我建议你赶紧把她领回家吧,别等不心搞丢了后悔都来不及!”

    “切!”殷圣奕不屑地转过头,冷冷地:“这样的烂货我不会再要!让她继续做流浪犬……挺符合她的身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