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84章 永远陪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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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妈、爸、叔叔!”等候了整整一个上午,望眼欲穿的夏子媛一看到铁门开,就飞奔上去,扑进张雯的怀里,呜呜大哭起来。

    刚刚被放出来的张雯抱着爱女也流泪不止,夏远、夏平两人则苍白着脸色,目光有些呆滞,而夏子全却依然是什么都蛮不在乎的模样。

    楚妍也走过来,什么话都没有,只是默默地陪着一起流泪。

    龙峻煊看了看腕上戴的宝玑表,建议道:“时间不早了,你们都饿了吧!我们先去吃点东西!”

    听到龙峻煊的话,大家才醒过来,都急于赶紧离开这个恶梦般的地方,只是一家人独独少了夏子寒,让他们怎忍离去。

    “子寒……被判了二十年!老天爷……这不等于要他的命嘛!”张雯着话又已泣不成声。

    “伯母,子寒的事情……我会再想办法的!还有雷先生出去了那么久,总该回来了吧,等他回来,一定会想办法替子寒翻案,我相信他不会不管不问。”从那天去给雷鸣祝贺寿辰,楚妍就看出雷鸣很器重夏子寒。如果这次事情发生时雷鸣能在香港,夏家绝不至于如此惨,夏子寒应该也不会被判二十年的徒刑。

    张雯这才注意到楚妍站在跟前,连忙擦了把泪,冷冷地看着她问道:“你知不知道我们夏家为什么会这么倒霉?”

    楚妍低下头,因为这个问题无需回答。

    “真不知道我们上辈子到底做了什么孽,怎么就让子寒遇到你呢!”张雯早就预感殷圣奕不会善罢干休,只是没想到他的报复来得这么突然这么狠辣。奈何不得殷圣奕,她便把所有怒气怨气都撒到楚妍的身上:“你现在满意了?把我们家搅得七零八散,把子寒送进监狱你甘心了吧!凌大姐,能不能麻烦你高抬贵手,放过我们?不要再来害我们了好不好?”

    楚妍低低地啜泣起来,双手捂脸,一句话都没。没错,是她害了夏家,张雯这样厌恶她也情有可愿,只是她实在太伤心太难过了!从夏家出事到现在,她不停地奔走,为了能让殷圣奕饶过夏家,她不顾脸面不顾自尊地去求他,还去法院撤消了离婚诉讼,受尽媒体的讥讽和嘲笑。这些她都可以忍受,只是夏家人见面就这样对她,就算她脸皮再厚也在他们面前待不住啊!

    任凭女子压抑地低泣,没有任何劝慰她,等她哭够了,才抽噎着解释:“对不起,我知道都是我的错!只是现在你们的房子和财产都被没收了,叔叔的工作也没有了,你跟伯父的退休金也没有了……所以我想……我想租一处大的房子,把你们都接进去住,我……”

    “哦,你想养着我们这一大家子?”张雯怪叫起来,看着她的目光像看一个白痴,“拜托你用脑子想一想好不好!你能赚多钱?养得起我们这一大家人吗?”

    “好了,我们走吧!”夏平微微蹙眉,此时对楚妍也着实喜欢不上来了,但不愿妻子站在这里跟她大呼叫。

    龙峻煊连忙圆场:“车在外面,我还叫了两个司机一起跟过来,去望海楼,我在那里订了最好的包厢!”

    夏子媛有些疑惑地问道:“为什么不回家去吃饭?”

    “咳!”龙峻煊连忙解释道:“家里没有望海楼那样丰富的食材,再也做不出那种独特的味道。”

    一家都去望海楼吃饭去了,只有楚妍没有去。虽然她很想融入到那个家庭,想尽最大的力量替夏子寒照顾他们,可他们对她的敌视和排斥太严重。

    走出警局的收押所,众人上车的时候,只有龙峻煊问她一句要不要跟着一起去,她看着大家漠然的眼神,便轻轻摇头。

    三辆车相继在她眼前开走,只留她一人孤零零地站在收押所的院子里。

    慢慢步行出去,在门口找到一辆出租车,她坐上去。司机问她去哪儿,她半天回答不上来。

    思忖良久,她突然想到一件目前看来很重要的事情,便拿出手机先给裴忆凡了个电话:“喂,裴医师,我想请你帮我一个好吗?好,我马上过去,见面再。”

    挂掉电话,她报上了忆凡诊所的地址,想让裴忆凡帮她卖掉妈妈给她留下的那幢房子。

    楚妍知道这个时间段裴忆凡很忙,可现在她实在没有别的事情可做,也没有别的人可以依赖。

    进到诊所里,她在外面的大厅等了一会儿,妹送上茶水,她端起喝了几口。

    正在值班的前台咨询姐汪珍珍瞅着没人的空档,跟她闲聊了几句。

    “楚妍,你现在还真出名了!”

    “唉,要我,你错就错在当初殷少倒霉的时候不该跟他闹离婚。现在人家重振雄风,夏子寒倒成了囚犯,还是二十年徒刑的囚犯,嗨,你等他出来就变阿婆了,连孩子都没能力生。”

    “你也别太难过,事儿是死的人是活的,反正你还年轻呢,又长得这么漂亮,虽然殷少不肯要你了,不过你也不乏其他追求者!”到这里,汪珍珍压低了嗓音,神秘兮兮地:“要我看,我们的裴医师就对你有点儿意思!”

    “不要乱讲话!”楚妍已是头大,实在不愿再扯上些不相干的事情。

    “这有什么,反正就我们俩在这里。哎,楚妍,我可是为你好,看你孤苦伶仃的成天一副怨妇样,真替你难受!”汪珍珍坐回身子,边欣赏着自己新做的美甲,边接道:“女人的青春很短暂,就像超市里刚摆出来的青菜,趁着新鲜赶紧找个主顾吧,等到变成菜皮一张的时候,折扣再低也没要的了!”

    楚妍翻个白眼,没理她。

    汪珍珍却谈得兴起,继续道:“选男人啊就跟选股票一样,眼光要放长远一点儿。一时萎靡不振别急着撒手,先观察几年,当然如果一直不涨就被套了,如果涨了那不就是赚啦?像你这样可真是跳到空里去了,扔了的股票两年时间水涨船高,你新买的那张却彻底崩盘,唉,真是赔大发了!最要命的是,你再没有本钱买回了,只能远远地对着殷少干流口水……”

    “你是最近买股票买得走火入魔了吧!”楚妍瞪她一眼,站起身便向着裴忆凡的治疗室走去,想看看他里面还有几个病人。

    “哎,我这些还不是为你好嘛!你这丫头,真是倔,要不赶紧改了这脾气,吃苦的日子在后头呢!”

    到了治疗室,楚妍却发现裴忆凡并不在治疗室里,便问正在整理工具的助手:“裴医师呢?”

    助手抬头见是她,便回答道:“裴医师做完了两位预约的病人治疗,听有人来找他就出去了。”

    楚妍只好再离开治疗室,去裴忆凡的办公室看了看,走到门口,见房门虚掩,她走过去刚想敲门,却听到一个有些熟悉的嗓音在话。

    “少爷没有亲自来跟大少爷谈这件事情,并非他不重视大少爷,而是……而是他心情太复杂了,都不知道要怎么跟你!”熟悉的声音快人快语,正是安淳风。

    连忙捂住自己的嘴巴,楚妍实在想不通安淳风为什么来这里,而且他好像叫裴忆凡大少爷,这是怎么回事?

    “不用了,我对口口生意不感兴趣,对那个九洲会会主的宝座也不感兴趣。还有,我希望你能称呼我裴忆凡或者裴医师,我姓裴不姓殷,也不是你的大少爷!”裴忆凡的语气依然温和,却带着不容质疑的坚决。

    “那怎么行呢?你也流着殷家的血液,当年殷会主曾经大力寻找过你,他一直希望能将你接回殷家继承他的……呃,辅佐少爷振兴三合会。”安淳风无意介入这两兄弟俩的执权问题,只是他真的希望裴忆凡能回到殷家,因为这曾经是殷凡最大的心愿。

    “可现在……他已经不在人世了。”裴忆凡轻叹一口气,温和的黑眸浮起淡淡的哀思,“我再回殷家又有何意义?现在挺好的,我有自己的事业自己的人生自己的交际圈,殷少……永远都不会是我弟弟,我知道!”

    安淳风不哼声了,他发现裴忆凡表面随和其实上很精明。不过他真的很佩服他开阔的心胸和豁达的人生观,不禁在心里赞了句:心理医生就跟正常人不一样!

    “你回去吧!告诉殷少,我很喜欢目前的身份和工作,也不想改变什么。如果他愿来找我做治疗,我很欢迎他过来,如果是谈其他的事情,我真的不感兴趣。”裴忆凡着话便站起身,看了看手表,道:“很报歉,我约了一位朋友谈事情,她该等急了。”

    安淳风也不好再逗留,也只好站起身告辞:“那您忙吧,我回去跟少爷转达你的意思。”

    裴忆凡送安淳风走出来的时候,见楚妍站在门口,便对她歉意地笑了笑,:“不好意思,让你久等了。”

    楚妍勉强牵了牵嘴角,没理睬安淳风。

    安淳风瞧她一眼,也没有要招呼的意思,冷哼一声以示不屑,然后便扬长而去。

    “进里面谈吧!”裴忆凡微笑着提议道。

    “不用,我……我想卖房子,又怕被人骗了,所以来找你帮忙。”楚妍垂下头,喃喃地道。

    “卖房子?”裴忆凡有些吃惊,想了想,便:“可以,我有位朋友就是做房产中介的,不过……能不能告诉我你为什么要卖房子?”

    在海鲜楼饱餐了一顿,喝了饭后茶,龙峻煊悄悄拽了拽夏子媛的衣袖,然后走出去。

    夏子媛知道他的意思想跟她几句话,也借口上洗手间跟着走出去。

    离开包厢,找了个僻静的角落,龙峻煊便直接道:“子媛,我准备把他们安排在沙田区的那幢房子里,位置条件不错,而且交通也很方便。”

    “为什么不去你们家住?是你爸妈不同意还是你妹妹不同意?”夏子媛有些不高兴。

    “不是不同意而是防患于未然。”龙峻煊挠了挠头,解释道:“我爸爸就那样的人……在一起住时间久了会有摩擦。”

    夏子媛沉默了一会儿,也就没反对。其实住沙田区的房子也不错,起码安静些,跟龙家人住在一起是不太方便,于是也就没有反对。

    离开望海楼,大家乘车去了沙田区,这里龙峻煊早几天就让人扫得干干净净,还从家里调来了佣人和保镖,一切都准备得很妥当,夏家人便在这里住下了。

    对于没有让他们去见龙家的长辈,张雯倒也没在意。她素来争强好胜,如今如此落魄也羞于见亲家。好在女婿一手张罗,新房子很宽绰,各方面用度也不比以前缺少什么,只是再也没有了昔日的威风和地位。

    痛定思痛,她想起还被关在监狱里的儿子不禁悲从中来,坐在新家的客厅里哭天抹泪。

    夏子媛陪着掉了一会儿眼泪,便回身对龙峻煊:“你再去听听,看看雷鸣回来了没有,他是不是飞机失事了还是沉船了,或者正好赶上哪个国家地震海啸了!”

    龙峻煊咳了声,应道:“我这就去听!”

    雷鸣到底还是回香港了,既没飞机失事也没沉船,更没碰上什么地震海啸,而是平安回到香港。

    很低调地回归,几乎没有惊动任何人,当然他知道瞒不过殷圣奕的耳目,他也没想要瞒他。

    下了飞机,在机场坐上接他的车,直接去了夏子寒被关押的监狱。

    正在服刑的夏子寒听雷鸣来看望他,绝望的心不由油然生出希望。

    走到探监处,隔着厚厚的玻璃墙,夏子寒看到了依旧慈祥的雷鸣。生生红了眼眶,他忍着眼底的潮湿,提起话机,未语声音已经哽咽。

    “男儿有泪不轻弹,这点折挫你就承受不住?”雷鸣的口气很严厉,跟他慈祥的外表完全不相衬。

    夏子寒一凌,激动的情绪便压抑下来,半晌才低声:“对不起,我让雷伯失望了。”

    “你对不起的人不是我而是你自己!”雷鸣的表情并没有太明显的变化,好像以前跟他闲话家常一样,只是语气有些冷淡:“出事的时候是不是在怨埋为什么我会那么凑巧地消失不见?为什么没有及时救你于水深火热?为什么现在才出现?嗯?”

    没错,他是抱怨过,因为事发突然,他实在措手不及,除了寄希望于雷鸣,他几乎没有任何办法。

    “我是你的靠山?保护伞?还是救星?”雷鸣素来都以温儒慈爱的长辈形象出现,可现在他谦和的脸上却有种不近人情的冷漠,“好,就算这次我可以救你,那么下次呢?下下次呢?是不是你每次都要依靠我摆脱困境?假如有一天我死了呢?你该求谁依靠谁?”

    雷鸣的问题太犀利,几乎让他无法回答。沉默了一会儿,他才叹道:“我承认我不是殷圣奕的对手,是我低估了他!”

    “哦?”雷鸣有些意外地瞧着他,“你既然知道自己不是他的对手为什么还要去招惹他?为什么还要去跟他抢女人?”

    “你不自量力你知道吗?”雷鸣的声音突然低下去,有种压抑的愤怒,“你太令人失望了!”

    夏子寒知道雷鸣的都是实话。是他不知天高地厚,不听他的劝一意孤行,在得意之时任性妄为,从不去设想一下,假如失败会有什么样的后果。静默了一会儿,他轻轻地叹道:“雷伯,你没有恋爱过……”

    一位真正恋爱过的男人才能体会那种狂热和不顾一切的激情,那是只可意会不可言传的东西。虽然他错了,但他并不后悔。

    “你了解我的过去吗?你有什么资格断言我没有恋爱过?”雷鸣温和的眼睛浮起一丝烦躁的怒意,“但我没有跟你一样深陷女人的柔情无法自拔,子寒,你要明白,对男人来最重要的不是爱情而是事业,只要事业成功了,天下间的美女自会任你予取予求!”

    夏子寒没有再话,他无法认同雷鸣的观点,因为除了楚妍,他对别的女人实在提不起什么兴趣。可每当跟雷鸣发生观念上的分岐时他都会沉默。就像雷鸣喜欢齐白石而他最厌恶齐白石,他却从不会跟他争执什么。

    “好,就算你的爱情很重要,那个凌楚妍对你来也很重要,可惜你要明白,假如没有成功的事业,你空有一颗爱她的心,也依然无法保全她!”雷鸣当然了解夏子寒,看着对方的表情他就知道他并不认同他的观点,便缓和了口气换一种方式跟他沟通,谆谆教导:“你想过没有,就算你赢得了凌楚妍的爱情,等你身陷囹圄的时候依然还是得不到她,这有什么用呢?殷圣奕在外面可是翻手为云覆手雨,威风八面,他要得到楚妍还不是轻而易举的事情?到底你不止在事业方面败给了他,在情场上也败给了他。无论怎么样,你爱的女人现在就窝在他的怀里,任他恣意享用,你却被关在这里什么都做不了!”

    夏子寒眼睛顿时都红了,声音几乎震破了话筒:“他对楚妍做了什么?这个王八蛋!”

    “一个男人喜欢一个女人偏偏又得不到她的心,你他能干什么?当然是占有她的身体!”雷鸣看到成功激起了夏子寒的怒火,便趁机煽动道:“你有本事就别让自己关在监狱里,出来想办法夺回自己的女人,没本事就继续自己狂吼乱叫,喊破了嗓子他也听不到!”

    满腔怒气就像被突然戳破的皮球,夏子寒无精采地垂下头,几乎没有力气拿稳话筒。

    “子寒,你就甘愿这么沉沦下去?为什么不想办法反击?难道你不想东山再起?你就真……这么没出息!”雷鸣的语气颇有些恨铁不钢的味道。

    “我现在被关在牢里,你我能有什么办法!”夏子寒心烦意乱,他脑海里不停地放映着这样的画面:殷圣奕将楚妍掳走,强行占有柔弱的她,她哭泣的样子那么无助可怜……

    “我可以把你弄出去,虽然代价高昂了点,不过我还是有把握做到!”雷鸣叹了口气,隔着玻璃瞧着他,冷幽幽地接道:“不过你想过出去后的生活没有?你已经不是法官了,甚至你什么不是,连找一份普通的工作都很困难。你的家财全部被没收,你的父母叔父也都丢了工作和退休待遇,一文不名,难不成你也要去跟着你的长辈一起依靠龙峻煊的施舍过日子?”

    残酷的现实令夏子寒阵阵发冷,他冷静了下来,沉痛地承受着这一切。良久,他才抬起头问道:“那你我该怎么办?”

    “我你应该重新站起来!”雷鸣扬了扬眉毛,道:“等我把你保释出去,你要彻底斩断跟凌楚妍的爱情,这样才能让殷圣奕对你放弃警惕。”

    斩断跟楚妍的爱情?他怎么能做到!夏子寒再次沉默。

    雷鸣见夏子寒没有话,知晓他的犹豫,便继续道:“大概你还不知道,凌楚妍已经撤回了对殷圣奕的离婚诉讼,而且还要求跟他复婚。当然,这多半也是受殷圣奕的协迫才做出的无奈之举,你出狱后索性将计就计,跟她大吵一顿分手!当然殷圣奕疑心那么重,他不会轻易地相信你会跟凌楚妍分手,所以你就需要重新选择一个好女孩做你的未婚妻,就像上次你跟芊芊假订婚那样用来麻痹他的判断。当然,这次再假订婚是行不通的,你必须要真的结婚才行!”

    “我跟谁结婚呢?”夏子寒的心情糟糕透了,虽然明知道楚妍极有可能是被殷圣奕迫协的,但他还是很伤心难过。好不容易盼到她恢复自由身的日子了,她竟然去撤了离婚诉讼,唉,二年的等待前功尽弃。

    雷鸣见夏子寒有活动的意思,不禁喜出望外,道:“我的两个女儿,芊芊和萌萌都不错,你无论选谁都可以!这样你不但可以洗刷殷圣奕对你的戒备和怀疑,而且我对你的扶持也就更加名正言顺。虽然在仕途上的路走不通了,不过你可以进雷氏,学习管理雷氏的生意。”

    夏子寒无法理解雷鸣为何对他如此厚爱,不但将两个宝贝女儿送上前任他挑拣而且还要他进雷氏理雷氏的生意。这要在一般人看来,简直是天上掉下来的幸运,可他却无论如何都高兴不上来。

    “怎么?你还在犹豫什么?”雷鸣看着他这副样子不由生气了,沉下脸道:“难不成你甘愿做个一文不名的穷子,跟你心爱的女人一起露宿街头?”

    狠狠捶了一记自己的额头,夏子寒有些心烦意乱地:“雷伯,你先想办法把我弄出去再吧!”

    “喂,子媛……先别挂电话,我就简单两句话!是这样,我算租一套大房子……哦,原来已经搬进去了,这么快。那好吧,要我过去照顾他们吗?哦,好……最近我尽量不让他们看到我,可……哦,我没别的意思,只是想替子寒略微尽一尽孝心……你不要这样好吗,我会难过的。那个,我已经把我妈留下的那幢房子卖了,大约有三百万……我知道,我给你好吗?你适当的时候转交给伯母,给她做点零用,毕竟总是跟峻煊要生活费也不太好……嗯,那好,我先存进卡里,密码就用子寒的生日,等过两个月,你过来拿!”楚妍给夏子媛了电话,了有关生活费的问题,挂断电话后,对走过来的裴忆凡报以感激的微笑:“谢谢你帮我把房子卖了这么好的价钱!”

    “可不可以不要这么客气?”裴忆凡走过来时候顺便还端来一杯热气腾腾的茶水。

    伸手接过茶水,她呷一口,龙井的清香顿时溢满唇齿,赞道:“好茶!”

    裴忆凡在沙发里坐下来,问道:“夏家人的住宿问题安排好了吗?”

    “已经安排好了,龙家的房产不少,安顿他们一个地方住倒是没问题。只是……夏伯母他们以前生活优渥,现在突然没有了任何收入,肯定不习惯。我跟子媛卖房子有三百万的款子,需要时我就送过去。”楚妍那天在龙家门口看到夏子媛在跟龙峻煊赌气,听其话的口气好像对龙翱很不满。

    楚妍也对龙翱的印象很糟糕,不过她实在没想到此君竟然吝啬到如此地步,手里的钱竟然用铁钉子都抠不出来。夏家一大家子全部需要依靠龙峻煊来养活,而龙峻煊并没有做生意,只是冠凰医院的副院长,一年能有多少薪水?一千多万也就到顶了。更何况,他还年轻喜欢玩,朋友又交得不少,一些应酬场合少不了,这些花销都不。而夏家人生活奢侈惯了,突然过束手缚脚的日子肯定会不习惯,心情也就更不好了。

    “也难为你了,自己一贫如洗宁愿卖房子也要供给他们生活费,我觉得你已经做到仁至义尽,至于夏家人领不领情我认为并不重要!”裴忆凡微微牵起唇瓣,笑容浅淡而不失温暖,“楚妍,不要太执着,也不必太内疚,夏家到现在这种地步并不是你的错!你并没有做错什么,爱情无罪,夏家人却本身有罪,他们做下了错事理应受到惩罚。失去的家产财物原本就不属于他们,都是非法得来的!没有被判刑,只是剥夺了原本就不属于他们的财产,这对他们来已是幸运。他们可以不知足,但你要学会知足!他们可以抱怨你迁怒你痛恨你,但你不可以这样做,你要告诉自己你没有错,你也无需为他们的错误买单!”

    楚妍听得怔怔的,她实在太佩服裴忆凡了,不愧是心理医生,竟然能将问题剖析得这么深刻清楚。虽然话这样,但她心里始终都有负疚感,感激他的劝慰,便抿嘴儿笑道:“你都快成职业病了,跟人闲聊的时候好像也在为人做心理治疗。”

    “呵呵,真有点职业病的倾向!”裴忆凡付之一笑,转而问道:“你去看望过夏子寒吗?”

    “去过,可……监狱长不让见,是重刑犯关押满半年时间才允许探监。”楚妍脸上刚刚绽放的笑颜又消失不见,放下手里的茶杯,清眸中浮起迷茫和失落。

    裴忆凡刚要什么,却听房门被轻轻敲响,接着妹探进身子:“裴医师,有人来找你!”

    楚妍连忙站起身,:“你忙吧,明天我开始过来上班。”现在她得考虑一下现实问题,多赚点钱每月给夏家过去生活费才是正事。

    准备往外走的时候,门被推开了,看清进来的人,楚妍吓得差点拔腿就跑。

    “殷少,来找我有事?”裴忆凡连忙笑着站起身。

    殷圣奕的目光先投向楚妍,后者一脸的戒备。不屑地冷哼一声,他没理她,转向裴忆凡,缓步走过去。

    “你为什么要回香港?”开口语气就很不善,他的目光更不善,有种隐隐的挑衅。

    沉默了一会儿,裴忆凡坦然道:“我想回来看看爸爸,同时也让他看看我过得很好,这样他在地下也能安心长眠。”

    “看完了没有?你回香港都整整三年了,看完了没有?”殷圣奕毫不相让。

    裴忆凡继续沉默,面对殷圣奕的咄咄逼人,他只有沉默以对。

    原本想悄悄开溜的楚妍停住脚步,她见殷圣奕欺负裴忆凡不由很不平,便很仗义地走上前拦在裴忆凡的面前,像只母鸡般张开羽翼护住他。“你干什么?故意来找碴的吗?人家在香港碍着你什么事了?你怎么这么霸道?”

    棕色的眼眸微微眯起,殷圣奕危险地睇着她,阴冷吐字:“滚!”

    “应该滚的人是你吧!”楚妍对他真是厌恶透了,“睁大你的狗眼看清楚这是谁的地方!我看你不止心理有病,脑子也病得不轻!”

    “你再重复一遍!”殷圣奕眯起的眼眸缓缓睁开,射出一股煞气。

    “耳朵也有问题?”楚妍后退一步,不过并不肯流露怯意,只:“听不清楚拉倒!”

    “楚妍,这不关你的事情,你先回去吧!”裴忆凡的语气很平静,有种安抚情绪的魔力,好像轻轻一句话就能化解不少的乖戾。

    楚妍担心地回头看他一眼,轻声提醒道:“他很坏的,闲着没事儿专门害人,我怕他会对你……”

    “傻丫头,你在这里有什么用?”裴忆凡见殷圣奕俊脸发青,便不敢再跟她闲扯,只摧促道:“先走吧,我没事的!”

    楚妍这才迟疑着往外走了几步,经过殷圣奕身边时,了句:“希望你能学会用文明人的方式争决争端,不要老是仗势欺人!”

    殷圣奕气结,伸手将她揪过来,大手扣起她的下巴,迫她对视他的眼睛,怒声道:“你把话清楚,我什么时候仗势欺人过?”

    “你什么时候没有仗势欺人过?”每次跟他近距离地接触,楚妍都会有种本能的畏惧。此时见他脸色不善,气势不由短了半截。

    吸一口气,殷圣奕告诉自己不要再失控,然后他以一种低柔到不可思议的语气道:“告诉你个好消息,想不想听?”

    楚妍警惕地瞪大清眸,印象中每当他用这种语气跟她话时,都表示她马上就要倒大霉了。

    扣住她下颌的大手松开,轻轻拍了拍她的脸颊,阴魅的唇角弯起,一字一句地:“夏子寒马上就要出狱了,开心吧!”

    真的吗?楚妍清眸里流露出怀疑。

    殷圣奕冷笑,道:“是真的!雷鸣回来了,用一个国际投资项目换夏子寒的自由,我答应了!”

    楚妍不由信了几分,知道殷圣奕这人向来都是利益至上,为了权益什么事情都干得出来。雷鸣总算回来了,她就知道他会救子寒出来!

    看着女子愈来愈明亮的脸,他的俊脸却愈发地阴寒,不过堆满阴魅的嘴角却噙起邪笑:“好好乐几天吧,傻孩子!”

    虽然感觉这个男人满眼都是阴谋满肚子都是坏水,不过子寒被放出来总是好事,她已迫不及待地要将这个好消息通知夏家,同时让龙峻煊帮忙给证实一下。

    “裴医师,我还有点事儿,先回去啦!你要心点。”楚妍对裴忆凡了个眼色,便转身走了出去。

    办公室的房门被关上,室内只剩下殷圣奕和裴忆凡两个人。

    裴忆凡主动对殷圣奕做了个请的手势,然后自己先坐了下来。

    殷圣奕没动,只是冷眼凝睇着他,棕色的寒眸含着复杂。

    叹一口气,裴忆凡的目光里浮起淡淡的无奈,摊手道:“我从来都没有想跟你争什么,连姓氏我都不跟你争,我只是想在香港靠自己的双手挣饭吃也不行吗?你就连一席之地都容不下我?”

    没有回答他的问题,殷圣奕却冷冷地反问:“我让淳风来找你,为什么你要拒绝他?”

    “我为什么要答应他?我过,我对殷家的一切都不感兴趣!”裴忆凡的神色微微有些激动,“我姓裴不姓殷,当我妈妈决意让我跟她姓的时候,就表明殷家的一切都与我无关!我放弃继承殷家的一切,包括责任!”

    在如此坦承的眼神下,殷圣奕有瞬间的羞惭,是他心胸太狭隘,老是怀疑裴忆凡的动机。这次安淳风回去告诉他,裴忆凡拒绝接任九洲会会主的职位,他还以为他欲拒还迎,没想到他是真的不想回归殷家。

    “每个月我都去看望一次爸爸,告诉他我现在的生活,我很满足,相信他也很满意!”裴忆凡站起身,礼貌却有些生疏地:“殷少还有其他的事吗?我要给患者做治疗了!”

    殷圣奕薄唇几乎抿成一线,良久,他:“我要带你回殷家去,是爸爸留下的老宅,他曾经多次嘱咐过我,如果找到了你,一定要把你带到他住的房间里看一看。”

    殷家的老宅座落在偏僻的北郊区,按理,这里早就应该划为拆迁区,但因为殷圣奕执意保留,便一直拖到现在。

    老宅虽然有些阵旧,但很干净整齐,看得出来经常修缮扫。车子驶到门口的时候,便有两名保安过来开门。

    “从爸爸走后,这里没有拆换过任何东西,这扇铁门也是以前的,只是定期做防锈养护!”殷圣奕淡淡地对副驾驶座上的裴忆凡道。

    裴忆凡表面看似平静,实际内心已是波涌翻腾。他终于回到殷家了,这是爸爸生前住过的地方,一直为今天而保留着。

    爸爸不是不在乎他,原来他一直都记挂着他,甚至在殷圣奕那么的时候就整天嘱咐他等他长大后找到他的哥哥要将他带回这个家看看,是不是那时爸爸已预感到他的生命并不长矣。

    “爸爸去世后,我和妈妈搬出了这座老宅,因为他曾经对妈妈过,如果他死了,就让我们搬走,不要再扰他的灵魂!”殷圣奕琉璃般的棕色眼瞳里腾起淡淡的失落,也许是母亲不贞的缘故,从到大,爸爸对他并不是很亲密,有种疏淡的冷漠。所以,在爸爸一遍遍地对他提及那位素未谋面的哥哥时,他就隐隐有了嫉妒。

    裴忆凡没有话,沉默间,车子已在台阶下面停住。开车门,两人同时下车。

    没有挪步,而是等殷圣奕踏上台阶时他才开始往前迈步,似是无意地始终都跟他保持着一步左右的距离。

    殷圣奕俊脸上有种冷漠的高贵,在踏上台阶时就像虔诚的教徒迈向心目中最神圣的朝拜圣地,这种时候他不喜欢任何人跟他并肩同行,而裴忆凡竟然像能窥破他的内心般,丝毫都不触及他的底线。

    进到客厅,迎面就可以看到殷凡的巨幅照片。这是幅彩色的全身照,一位英姿勃勃的少年军官手持轻型冲锋枪站在油绿的草地上,有种野性的活力。

    裴忆凡的相貌跟殷凡有七分相像,他专注地仰望了一会儿,脸上没有什么特殊表情,但从频频跳动的喉节可以看出,他的情绪很激动。

    “这是爸爸在陆战部队时拍的照片,是他最喜欢的,他在那里他认识了一位他一辈子都忘不了的女子!”殷圣奕看似平静地着,只是嗓音略微有些沙哑。

    依然沉默,裴忆凡似乎失语了。

    殷圣奕也不需要他话,现在只要他听他就够。两年前,在他查清了裴忆凡的身份时就应该带他来这里的,他却一直拖到现在,可见他并不欢迎裴忆凡踏足这个地方。

    只是父亲的遗命不可违,思忖再三,他还是带他来了。

    楼梯上铺着厚厚的绿色地毯,踏足上去好像踩着柔软的草地,殷圣奕领着裴忆凡上楼,因为殷凡的卧室在楼上。

    从殷圣奕记事的时候起,他跟妈妈乔恩娜就从来没有进过殷凡的卧室,因为殷凡不允许。

    后来,等他稍微长大一点儿,也许意识到这样对他欠缺一个解释,殷凡便将他叫进了卧室,让老早就对里面充满好奇的他参观了个够。

    也就在那时,殷凡对儿子诉了自己一段往事。他他参军的时候爱上了一位同部队的女兵,但遭到家里人的反对,后来那女子生下了一个男孩,却趁他不注意的时候带着孩子逃走了,他找了好久都没找到。

    “圣奕,这间卧室我是为他们母子俩保留的!殷家的一切我都给了你,只有这间卧室里面的东西我留给你的哥哥,别跟他争好吗?”殷凡恳切地跟儿子商量着。

    那时的他还太,只是觉得平白无故多出一个哥哥来跟他分享父爱,这让他很不爽,不过聪明乖巧的他并没有什么,因为他看得出父亲盯住他的眼神里有种叫做戒备的东西。

    “你要明白多一个哥哥对你来是好事!不要跟你妈妈学得那么偏激自私,爸爸不喜欢!”殷凡沉下脸的时候有些令人望而生畏。

    他有些委屈,因为爸爸居然为那位传中的“哥哥”这样对他疾言厉色。虽然心里很难过,但对父亲敬若神明的他还是点头答应了。

    墙壁上挂着一美丽女子的玉照,也有殷凡跟女子的合影,床头柜上也摆着女子的照片,宽阔的大床上放着两只枕头,鞋架上放着两双拖鞋。衣橱里挂满了四季女装,却连衣牌都没有拆下,洗手间盥洗用具都是两副,这里是殷凡跟他心目中的“妻子”共同生活的地方。

    一阵沉寂,殷圣奕嗓音沙哑地再次开口道:“隔壁是你的房间,我就不带你过去看了,总之一句话,这座宅子是爸爸留给你的,你搬来住吧!”

    “不用!”裴忆凡的回答很坚决,只是他话时已暴露出他的语声已哽咽。“我知道他曾经爱过我和妈妈,而且也在这个家里为我们保留过位置就足够!”

    殷圣奕缓缓转身望向裴忆凡,棕色的眼瞳有些冷冽,而唇边却绽出一抹诡异的笑,慢慢道:“你知道我在奉爸爸的遗命搬出这个家的时候是怎么算的吗?”

    裴忆凡心突地一跳,他是心理学专家,而且也替殷圣奕做过心理治疗,当然看得出殷圣奕性格的偏激和危险,实际上在跟他接触的时候,他一直很心地不触怒他。

    好像看出了他的恐惧和紧张,殷圣奕薄唇弯笑,声音突然低柔下来,一字一字地:“他那么思念你,为了满足他的遗愿,我曾发誓,等把你带进这间卧室的时候,会让你永远留在这里陪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