结盟
第二日清天刚蒙蒙亮,秦宇就把王蒙叫醒,低声嘱咐一番后,王蒙就骑马出城而去,约莫到傍晚日头西斜的时候才回来。
“怎么样都办妥了吗?”
“全都按王爷的吩咐准备好了”
“嗯,早些歇息吧,明早我们出发”
翌日,秦宇为了不惊动当地的胡人,他和王蒙天还没亮就出发了,日上三竿的时候他们已经距离木托城二十多里了。
呼延城在木托城更东北方,是距离大雍最近的胡人王城,也是目前胡人最大最繁华的城镇,所有大雍和北胡之间的商货,包括外胡的交易都经由此处。
掌管着呼延城的是呼延部,相传是八百年前是胡人的皇族后来没落了,今天虽然已经无法辨别传的真伪,但是呼延部确实是胡人数一数二的大部族了,与大雍交战最多的就是呼延部。
秦宇想以大雍使者身份,动呼延部与大雍互通商贸,暂息兵戈,一来缓解北境常年屯驻大军与北胡对峙的局面,二来他希望呼延部与大雍结盟,能够分裂胡人内部,给大雍以平定国内和对付明月的时间。
日落时分,终于到达了呼延城,秦宇看着前方的城池比木托城要雄伟多了,城墙坚实墙头驻有军队,城门宽大街道平整宽阔,单就城池来已是一座坚城。
缓缓入城,秦宇随意的看着城内的建筑商铺,虽然天要黑了,但依旧有不少商铺、酒馆开门,街上行人也不少,虽不能与京城相比,但是与蓟城相较也不承多让。
王蒙找了一间普通的客栈投宿,第二日天刚刚放亮,秦宇就按着胡人的指引来到了驿馆门前。
远远瞧去,两名胡人士兵把守着大门“请问外来使节可是在此处下榻登记吗?”侍卫下马询问。
胡人士兵看了看秦宇,又看了看王蒙一行人,回答“没错,你们是哪一部族的?”
“我们是大雍使者”话音刚落,就见守卫士兵脸色立变,大声呵斥“汉人!好大的胆子,竟敢来呼延城”着就要拔刀。
王蒙见事情不好急忙要上前保护秦宇,就在此时驿馆的门口走出一个身材中等,官员模样的人。
“什么事!”
两名守卫看见此人立刻松开握刀的手,右手扶胸行礼,那人越过士兵走到秦宇面前“你们是什么人?”
“在下大雍使者,前来拜见呼延大王”着转身指着王蒙“这位是我们的正使王蒙大人”
“大雍使者?”官员皱眉看了看王蒙,面露不屑“哼!大雍与胡人需要的是刀剑,不是使者,你们还是赶紧离开,免得刀剑相向”
王蒙一手扶刀挺胸“听闻呼延部为胡人大部,如今使节前来拜访,大人竟然不上报大王就将我们发走,果真有大部风范啊!文侍卫我们走!晋王殿下一定不愿意听见这个消息”着做势要走。
“慢着”那官员听见晋王的名字,低头沉思了一会儿又“就让你们先住下吧,等回禀大王再赶你们离开也不迟”
“有劳大人了”王蒙回礼。
那人不屑于回答,只是吩咐守卫带他们进去休息,不要让他们随意走动。
金术珠骑马向王宫赶去,大雍和胡人交战百年从未派过使者,如今这使者的来意是什么?他不喜欢汉人,本想将他们都发走,可是那个使节提到镇守北境的晋王,让他心了一分。
而且呼延大王是个大权独揽的人,最忌讳他们不上报就自作决定,如今两位王子争斗正盛,他可不能给别人留下借口。
“大人到了”
金术珠下马,跟随这侍卫一直来到大殿,呼延的王宫颇为壮观,到处雕画着奔驰的骏马和杀敌的骑士,整个王宫显示出一种北胡所特有的狂野和豪迈。
大殿内,四面墙上挂着精美的挂毯和绘画,地下燃着四个大火盆,呼延王坐在白虎皮铺就的王座上,正和一些贵族议事。
“大王”金术珠站到殿中行礼。
“什么事?”呼延王看向他。
“来了几个汉人是大雍的使者,求见大王”金术珠单膝跪地。
话音刚落,殿内一阵惊讶和议论,言语间都痛斥汉人,胡汉百年征战从未有交往,如今大雍派使者前来,胡人奇怪之余更加防备。
呼延大王咳嗽了一声,周围的议论之声马上停止“汉人?什么时候来的?要见我做什么?”
“他们刚刚到,属下不知道他们要做什么,为首的那个使臣是晋王的人,属下不敢做主,安顿好后就立刻来见大王,还请大王吩咐”金术珠一五一十的。
呼延王嗯了一声没有话,低着头思考这件事。
右首一个身材壮硕的汉子站了起来“大王,我们与大雍了那么多仗,汉人狡诈,他们来到这里肯定没什么好事,大王还是不见为好”
“大王,汉人虽然狡诈但这里是呼延城”左首中年人也站起来,斜眼不屑的憨憨之前的汉子“况且人家已经来了,不见似乎是我们怕了人家似的”
汉子旁边,一名高大的青年起身,扶胸行礼“父王,我们不是怕了汉人,只是如此狡诈之徒,何劳父王见他”。
“哈哈大哥好借口啊”左边青年揶揄的。
呼延王看着他们两人,一时没有出声,呼延靳和呼延都,一直互相争斗,他早已习以为常,胡人规矩强者生存,关键是自己的态度,所以他不表态。
可今日不好决断了,呼延王不想让别人误会自己倾向哪个儿子,思索间,他瞧见站在殿内一角的呼延泰,心生一计,张口问“四,你觉得父亲应该见使者吗?”
呼延泰听见问他,站到大殿中间,右手扶胸“父王,汉人狡诈与否暂且不提,大雍使者有什么目的我们还不知道,父王不如见他们一面,看看他们什么再做决定,呼延部的英雄自然是不会怕汉人的,但是我堂堂呼延部,不能让汉人觉得我们胸襟狭。”
“嗯,四的好”呼延王笑了笑。
“谢父王夸奖”呼延泰退回刚才站的地方,垂手而立,表情一如既往。如果秦宇看见他的一定会惊讶,这个呼延泰正是他在木托城集市看见的青年。
呼延王站起身,看着金术珠“告诉大雍使者,明日我会见他,听听他们的目的”完就起身离开了大殿。
驿馆
秦宇坐在桌边,正端着茶杯有一口没一块的喝着。
“王爷,胡人与我们征战多年怎么会轻易和解,而且我们深入敌营随时都有性命危险” 王蒙看他的样子,皱着眉头低声。
上次祁山的事,每每想起都让他后怕,现在比祁山还要危险,如果胡人想要杀了他们,他们是十死无生。
“这什么茶!”秦宇眉头微皱,胡茶味道奇怪,他一时喝不惯,将那个味道散了不少才回王蒙“你也知道我们多年交战,怎么可能我们来了,他们就顺顺利利的见我们,再耐心等等”
“那也不行,这里还是太危险了,况且王爷的身份一旦暴露,后果不堪设想,我看我们还是赶快离开的好”王蒙做贼似的在窗口向外望望。
“来都来了,难道什么都没做就走吗?”秦宇将他按回座位上,继续“本王的身份,你不谁知道,若是现在走,反倒让人怀疑是间谍,那才是杀身之祸”
“可是”
“你放心!此行即便无功,本王也能安然返回宣城”
王蒙还要辩解,秦宇忽然示意他不要出声,紧接着走廊楼梯传来了一阵脚步声,又一会儿敲门声响起,王蒙赶紧正襟危坐,秦宇起身去开门。
“馆长大人,有什么事吗?”秦宇问
“文侍卫,使节大人呢?”金术珠用汉语询问,常年与大雍交战,呼延许多将领贵族都会汉文,一些士兵也会些简单的。
“什么人?”王蒙在里间问。
“大人,是馆长大人来了”秦宇一侧身将金术珠请入室内。
金术珠来到里间,态度明显比之前好了许多“使节大人,大王有命,明日召见你们,请使节大人明日在驿馆等候,会有人来接二位到王宫”
王蒙赶紧起身,拱手“有劳大人了”金术珠右手扶胸行礼没有话,转身就离开。
“文侍卫,送大人”
“是”
金术珠离去,王蒙张了张嘴想什么,但看见秦宇正低头沉思便没有话。
“明日,你见机行事,不可莽撞,明来意即可,现在情况不明我们看看他们的态度再”秦宇谨慎的吩咐。
“末将领命”
呼延王宫
秦宇和王蒙站在大殿中央,四周坐满了胡人贵族,秦宇站在王蒙身后偷偷的扫视周围,忽然看到前排中间不太显眼的位置站着的呼延泰,不由得愣了愣。
原来如此,秦宇笑了笑收敛目光,半垂下头。
“大雍使节王蒙拜见呼延大王”
“嗯”呼延王答应一声后,就面沉似水的看着王蒙。
“大王,这是晋王殿下要下官送给大王的礼物,无论此行结果如何,王爷都希望大王能收下此物”王蒙着将一个锦盒从秦宇手中接过来,送到旁边的侍卫手上。
呼延王接过锦盒开,只见里面是一柄宝刀,半圆的刀身,刀鞘上镶嵌着宝石翡翠,光彩夺目,他抽出刀向桌角砍去,刀光闪过桌角应声而断,断口平整。
“好刀”呼延王赞叹一句,脸色缓和许多,看着王蒙问“使节,你来找本王有什么事?”
“当然是为两国结好而来”王蒙笑着。
呼延王顿了一下,疑惑的问“怎么结好?”
“大雍呼延,罢兵戈,通商货”王蒙直截了当的。
“哼,汉人狡诈,汉人的商人更是狡诈,与你们互通商货就是与豺狼同行”昨日不同意见秦宇的那个汉子率先开口。
“盖屠,你知道汉人狡诈还与他们做生意,就不能怪人家骗你”昨日同他作对的那个中年人揶揄的。
盖屠性格急躁,见他又讽刺自己,不由惊怒交加的“贺术,你别站着话不腰疼,你就没被骗过吗?”
贺术看都没看盖屠,悠悠的“盖屠这是大王的大殿,不是你的军营,有点规矩”
“大王”贺术站起来,向呼延王恭敬的“一旦与大雍通商,意味着汉人能够进入胡地,那就意味着汉人的间谍也能够进入胡地和呼延城”
“我就汉人狡诈”盖屠低声嘟囔了一句,贺术冷哼一声,像是不愿与他计较。
呼延王听完贺术的话没有出声,只是静静的看着王蒙,他想看看大雍使者如何回答。
王蒙哪里懂得这些,但是碍于情况不得不回答,他想了一会儿“大王,汉人奸商确实曾欺骗过盖屠将军,但是这只是汉商中的一部分人,正是因为商路不通,才会给奸商机会,一旦商路通达,便没有此等人的机会了。”
“那间谍怎么办!”盖屠问。
“大王、将军,商路一通,不但汉人能够进入胡地,胡人也能进入大雍,若论间谍两国同样有危险,但陛下和晋王都愿意诚信与呼延结盟,万不会行此事,相信大王为人也不会行此等人行径”王蒙见招拆招的。
秦宇在他背后,心中暗笑,这王蒙虽然平时看着笨呼呼的,偶尔言语还真不太让人好接,如今呼延王恐怕不好再什么了。
果然呼延王眉头一皱,没有再提间谍一事,反而问他“虽是如此,但是本王如何相信这不是晋王想趁势攻我的计策?”
这问题秦宇教过他,王蒙顺嘴就回答“大王,木托城地处胡地边缘可用于两国通商城镇,呼延城与宣府距离相似,若有诈大王轻骑,一日便至。况且木托城地处平原并无险阻,大雍与呼延皆无屏障设伏,大王可安心”
呼延王皱着眉头想了一会儿,他对大雍也不抱有好感,但是去年饥荒诸部攻伐频繁,先试着与大雍结好一阵子,等稳定这阵子,换取一些财货未尝不可。
“既然如此”呼延王眉头松了下来,语气缓和。
“大王”盖屠就走到王座前面跪下,声色俱厉的“胡人与大雍征战多年,每个胡人都有亲人死在汉人手里,大王与大雍和好,可曾对得起祖先与胡人,大王万不能这么做”
贺术也跪下,面容严肃的“大王,胡人百年无交,骤然变动恐生反叛,此事还是从长计议吧!”
呼延靳和呼延都以及两派的大臣均纷纷跪下,祈求呼延王从长计议。
呼延王看着王座下跪着的众人,一时间无言,他虽独断,但是事涉满殿贵族,也不得不再三斟酌,半晌才对王蒙“使者先请回,此事本王还要从长计议”。
王蒙还想什么,被秦宇在后面偷偷的拽了一下,王蒙便道谢告辞离去。
呼延两位王子都不同意,还招致满朝反对,这种戏码秦宇大雍见多了,这两位王子定然别有用心。如今呼延王的态度还好,若是再多言,恐怕反招致怀疑,不如就回去等等。
而且秦宇离开大殿的时候,特意偷偷看了眼呼延泰,他并没有与众人一同跪下请求,倒是低头在思索什么,此事他恐怕也是另有心思。
呼延王宫
呼延泰缓步走出来,巴图看见他,快步迎了上来“殿下,怎么样?大雍使者可是来和谈?”
“没错”呼延泰点点头。
巴图神色一喜,他听呼延泰过,若是和谈有利“那大王怎么,成功了吗?”
呼延泰摇了摇头“呼延靳和呼延都一起反对,父王从长计议”
贺术和盖屠言之凿凿,代表着呼延靳和呼延都的意思,他们也许是担心胡人,但是更担心他们自己。呼延靳和呼延都掌握着与大雍作战的大部分军队,如果一旦和解,再无战事,那么他们两个也就没了用处。
“二位殿下”巴图脸上不快,却不能一下犯上,转而问“殿下,那咱们是没有机会了吗?”
呼延泰不置可否的“也不一定,巴图找个人给我查查,这次来的大雍使者都是什么人?”
两位兄长光短浅,只知道看着眼前的事,却不知道胡人这么下去,早晚必将灭亡。
但呼延泰也没有贸然劝谏,其一他力量有限,不会成功,还会遭到他两位哥哥的记恨,其二,大雍和谈的动机,他有些奇怪。
“是”
“等一下,也给我查查晋王”
“是”
呼延泰自认对大雍重臣还是略知一二,可这个挂名的北境将军却不大熟悉,一直以为最近得势的藩王,如今大雍使者多次提到,而且还自称晋王部下,可见此人并不只是武夫,武夫都是像他哥哥那样的蠢货。
驿馆
“王爷刚才为什么不让我话,呼延王已经快答应了”
“再,我们就出不来了!”秦宇瞪了他一眼“呼延王虽然答应,但是群臣反对,哪个君王都得三思,呼延王的决心还不够”
王蒙生气的坐下,觉得晋王又拿自己的命开玩笑,泄气的“那怎么办,恐怕此行是不会成功了,我们还是赶紧离开吧”
“不急,再等等看”着秦宇又看了一眼王蒙继续“你不要在这生气了,去给本王找个人听一下,今日殿中那个青年,就是在木托城碰见的那个,查查他是谁住哪,所有信息”
王蒙见劝不动他,答应一声,不情愿的出来了,晚饭时,他回来将听的事情同秦宇了一遍。
这么巧又是呼延王的儿子,看来成功与否在此一举了!秦宇笑笑,忽然站起身,换上便服。
“王蒙,本王出去一趟,你待在驿馆”
王蒙立刻惊得站了起来“王爷我跟你一起去吧,一个人太危险了”
“你是使节,引人注目,算了吧”
“我可以蒙面,这样就没人看见了”王蒙像是笃定他一定会在外面出事似的。
“那不是更多人注意”秦宇翻了个白眼,严肃的“待着!”
这个王蒙,自从自己祁山遇伏,对自己的安危都快草木皆兵了!他又不是纸糊的,还能碎了不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