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将军
晋王府
“王爷，王将军回来了”福子在门外回禀。
秦宇和赵志平同时抬头，王蒙从门外进来，裹着披风，肩上还落着雪花。
“参见王爷”
秦宇看见他一身风尘仆仆的样子，一指旁边的凳子示意他坐下“回来的还挺快，巡边怎么样？有没有什么事情？”
“北境军还是那样子没什么事情，之前王爷让范相国联络的其他胡人部落也联络上了，期间北境军配合呼延部剿灭了一个部落，地盘靠近大雍，范相国以重金赎买了地方准备将，王爷购进的军马养在此处”王蒙坐在对面的大椅子上回答。
“嗯，我们联络其他部落，呼延部什么态度”秦宇继续问，他大半年来跟孔国培纠缠，胡人的事情倒是怠慢了，倒是多亏了范文田。
“起初呼延部不太高兴，后来范相答应他们大雍贸易以呼延为主才算答应，唯一就是呼延泰略有微词不过被呼延王压下来了”王蒙喝了一口水随后像是想起什么似的“王爷，范相之前您让发些钱粮到东阳郡，导致现在军费缺少一些，今年的税负还没收上来，范相问您要从什么地方补上军费？”
“从晋王私库拨钱补上吧”
秦宇不在意的吩咐，低着头看着茶几上的水印，看来是忙碌太久了，他有些草木皆兵了，一切都还在掌控之中。
伸手将水印擦掉，秦宇笑着对王蒙“你也赶了一天的路，下去休息吧”
“是”王蒙起身行礼
“看样子是我多心了”秦宇又看着赵志平。
“王爷”王蒙走到门口，又转了回来“还有一件事他们不让我跟您，我觉得还是该让您知道”
“什么事？”秦宇心不在焉的问了。
“将军们准备上奏陛下，希望加封王爷为大将军一职”
“什么！”秦宇猛抬起头震惊的问“什么时候的事情，你怎么不早”他千算万算竟然没发现危险竟不在京城。
“什么时候”王蒙见晋王色变，心底一怕，一时也不清楚“好久了，我去了不久就，他们··他们让我保密是想给王爷个惊喜，所以我才才没”
惊喜，本王现在真是太惊喜了！
“马上派人出城，务必截住前来上奏的人”秦宇立刻下命。
“王爷··好像来不急了，使者是跟我同一天来的，现在恐怕都到京城了”
“混账”秦宇被王蒙一个又一个的惊喜弄的气急败坏，狠狠的踹了王蒙一脚“还不赶紧到驿馆去拦人”
“是”王蒙慌慌张张的往外跑。
“王将军”赵志平突然开口，拦住他，看着晋王“王爷，恐怕来不急了，若是和王将军一同出发的话，奏折怕是已经送到陛下手里了，别忘了陛下不在京城”
是啊！陛下在南山行宫，此刻恐怕已经看见奏折了。
秦宇回神，赶紧往外走去，旁边赵志平一挪脚步，挡在他的身前，冷静的问“王爷，可是要去行宫”
“当然，本王要去跟皇兄···”
“王爷”赵志平断了晋王的话，继续“奏折已经递上去了，您去不去都不能改变事情，而且陛下刚收到奏折您就过去了，陛下会相信此事与您无关吗？”
秦宇下意识的就要反驳，可是话到嘴边他又咽回去了，若是陛下真是那么相信自己，他又何必如此慌乱，他贸然前去怎么，自己不知道，陛下会信吗？还是会觉得自己是在逼陛下表态。
“那依你之见，现在我们该当如何”秦宇坐了回去，神色恢复冷静。
“目前陛下态度未明，依在下愚见，王爷还是静观其变的好，与其自乱阵脚，我们倒不如先找找是谁想到要给王爷这么一个‘大帽子’的”
秦宇扫了一眼王蒙，后者还站在那一脸的不知所措，秦宇恨铁不成钢的又踢了他一脚。
“听见没有，是谁想到这个主意？”
“一开始好像是渔阳守将孔石将军的，后来不知怎么大家就都附和了”王蒙赶紧回答。
“王爷，这个孔将军王爷信得过？”赵志平瞥见晋王的样子问。
“孔石家世代生活在燕地，本王刚到燕地的时候提拔了他，若他是留在本王身边的卧底，未免他奇怪了”当年秦宇刚刚被封为燕王，没人看好，谁费那么大劲安排卧底在自己身边啊。
赵志平点点头，想了一会儿问“王将军他们不让你告诉王爷，到底是谁先不让告诉王爷的”
“宣城犒赏晚宴，将军们想起这件事情，跟末将了，末将以为是好事，正准备休书告诉王爷，但是薛将军突然，不如让先瞒着您，等到事情成了再告诉您，让王爷开心一下，有几个年轻的将军附和，接着大家就都同意了”
赵志平大概明白了，手下将士邀宠争功不告诉上司也是有的，只是此事非同可，按理不该如此。
“王爷，薛将军一定有问题，此事非同可，王爷必须彻查”
秦宇脸色阴沉的点点头，赵志平能看出来的他自然也懂，只是他没想到事情竟然出在他的大本营，看来这半年的顺风顺水让他放松了。
“本王会找人秘密休书给范文田，让他秘密调查到底是谁做的”
“末将这就去安排”王蒙赶紧答应，就要离开。
“等等”
“王爷”王蒙逃跑没成功，只心翼翼的看着晋王问“还有什么吩咐？”
“这么多年，干吃饭不长脑子，你去马厩喂马，喂到本王满意为止”秦宇看着王蒙不善的。
“是”王蒙没有半分犹豫的答应了，现在只要能让他离开这里就行，别喂马就是扫马粪他都干。
王蒙出去后，秦宇略微疲惫的往后一靠，叹了口气“那边还好，皇兄这边要怎么办呢”
“陛下那边，应该不能不声不响的驳回，边境守将联名上表，陛下不可能什么也不就驳回了，陛下可能会询问王爷和一些朝廷重臣的意思”
“大将军的职位，本王是不会接受的”秦宇望着窗外已经黑透了的天空“本王自会和陛下清楚”
“····”
赵志平张张嘴，似乎有话要，不过晋王神色疲惫，不想多，他也只能行礼告退。
房内，秦宇一个人躺在长榻上，一动不动的望着窗外，直到月上中天才感到一股寒意袭来，冻的他浑身冰凉。
南山行宫
宣帝紧紧捏着奏折，双眉紧锁，脸色阴沉，王谦和站在旁边看见他半天不话，上前一步“陛下，现在您还认为晋王什么都不想要吗”
宣帝像是被他的声音惊到了，转头看着他一会儿，缓缓“此事也许六弟并不知道，使者不是他们瞒着六弟做的吗？”
王谦和没有接受这个借口，冷冷的“使者的法可信吗？没有可能是晋王授意的吗？王蒙刚被派到北地巡边，北地就上表请求给晋王加封，未免太巧了些”
宣帝张张嘴还想什么，王谦和没有给他机会，接着“即便晋王真的不知道又如何？北境将领此举，分明是眼中没有陛下只晋王，今日他们上表送晋王一个大将军，若是明日他们自作主张送晋王一个皇位，陛下也算不追究吗？他晋王若真什么都不想要，为什么不干脆让翟将军巡边，干嘛大老远的派他的心腹王蒙去”
“传旨”宣帝犹豫了片刻，咬了咬牙终于“马上回宫！”
御史府
“我听使者已经到行宫了，要恭喜唐御史了”孔国培笑看着对面人。
唐杰坐在他对面，墨绿色长衫，已过而立之年，一双短短的眉毛，略微留着胡须，相貌平平，若不是肤色白皙，在街上行走都不见得会有人注意到他。
孔国培盯着他看了一会儿，突然发现吴王这个京城特使选的恰到好处，唐杰也是御史，这么久以来一直默默无闻，没成想居然是吴王的人。
“也要恭喜孔大人，使者到了陛下那，那就意味着陛下和晋王不在是铁板一块了，日后孔大人在想做什么也方便了”唐杰抬头冲他笑了笑，笑容中透着憨厚。
“还是吴王想的周到，竟有眼线埋在晋王身边，接下来不知要老夫做些什么？”
“我王的意思，陛下也许会当庭询问，若是如此的话希望大人的人能够赞同此次对晋王的封赏”
孔国培略微一顿就明白唐杰的意图，不过随即他皱着眉头问“若是陛下和晋王发现是你我所为，不为所动怎么办？”
唐杰又露出他那憨厚的笑容，缓缓的对孔国培“军师这是一步死棋，即便知道了他们也不得不跳下来”
疑惑、猜忌一旦开始就很难停下，他们只要种下一颗种子，君王的野心，臣下的欲望自然就会催生他们成长，直到他长成参天大树吞噬掉其中一方才能结束。
晋王府
福子一路跑来到棋云公子的院，晋王是清时分才到那的，这会儿应该刚刚睡下。他心里着急脚步不由加快，大冬天里竟让他跑出了一身的汗。
刚迈进屋子，就看见晋王正闭着眼睛，头枕在棋云的腿上像是睡着了，棋云见他进来的匆忙，赶紧冲他比了个手势示意他不要出声。
福子正为难间，晋王突然开口“什么事？”
“王爷，宫里来人，是陛下召您有事”福子赶紧回答。
秦宇缓缓睁开眼睛，又恢复成那副温和的样子，一点也看不出昨日的气愤和茫然，他口气慵懒的问“陛下什么时候回来的？”
察觉到晋王心情不错，福子身子放松下来“听是昨天半夜进的城，陛下没让声张，这会儿应该不少人都不知道呢”
“连夜进京···”陛下还真重视啊！
秦宇将棋云的手握在手心反复的摩挲，自嘴角上扬，勾出一抹自嘲的微笑，
“还以为王爷睡着了”棋云见他笑了，还以为他是在看自己，轻轻抚着晋王的额头“云儿吵到您了吗？”他声音柔和，让人不忍真的责怪。
“太后呢？”秦宇像是没有听见棋云的话，一下坐了起来，问福子“也跟着陛下回来了吗？”
“没有”福子一边帮他穿鞋一边“太后还在行宫，今天才启程回来”
“嗯”
棋云见晋王心思已经不在这里，也起身拿过衣服，帮晋王穿戴。
秦宇半低头看他给自己系着扣子，目光扫过他的额头和鼻尖，落在他与绍筠有三分相似的眼睛上。
“云儿没有吵到我，是你这太好了，本王舍不得睡”秦宇伸手抬起他的头。
棋云微怔，随即反应过来，他明白这是晋王随口哄人的话，棋云没有出声，后退一步，眼角一弯冲晋王笑了笑。
晋王的眼神愣了片刻，随后在他额头落下一吻，飘然离去，这回棋云到真是惊诧了一会儿。
昭和殿
秦宇站在御阶下，突然想到当年他就是在昭和殿一本正经的骗过秦正，这世界还真是奇妙。
“王爷心脚下”王公公在旁边善意的提醒到。
秦宇拾阶而上，不消片刻便到了门口，老太监微微躬身对他“陛下在西偏殿等您”秦宇点点头，径自往偏殿走去。
“六弟这些日子在京可好”宣帝爽朗笑着，让人分不出真假。
“托皇兄的福，甚好甚好！”秦宇收起心神，带着那副漫不经心的笑容“皇兄在行宫可好？”
宣帝没有回答他，拉着他坐下，笑着对他“朕有个更好的消息要告诉你”
“哦？”秦宇看着宣帝和熙的笑容，调侃“皇兄要赐给我几个美人吗？”
“比美人好，北境军将领联名上奏，要朕封你为大将军”宣帝略低下头，挡住自己逐渐冷下来的表情。
“什么？”秦宇倏的站起来，惊讶的“什么时候的事？怎么没人告诉臣弟一声”
“昨天送来的奏折，六弟之前不知道？”
“我当然不知道，我若知道定会阻止他们胡来”
宣帝笑呵呵的看着他，轻呷一口茶继续“想来是他们瞒着你邀功，左右也不是什么大事，朕准了便是，也能告慰将士们的心”
“万万不可”秦宇摆摆手，神色惶急的“陛下，大将军一职，自来是国家战乱方有，如今太平盛世何来的大将军，况且大将军节制天下军马，臣弟如何···如何做得了”
晋王半低下头，语气有些难堪，像是羞愧自己管教不严，出了这样的事情。
宣帝轻轻拍着他的肩膀，像个温厚的哥哥一样“六弟不必如此，六弟助朕起兵，来朕的皇位还有你的一半，大将军一职也算不得什么，况且天下兵马若真能由你节制，朕也放心的很”
“不···不是”秦宇语无伦次的拒绝，惊慌失措的“陛下，您还是放过臣弟吧！秦正篡逆，人臣自当尽忠，这算不上什么，臣弟也做不了大将军”
“六弟当真？过了这个村可就没有这个店了”宣帝调侃的口气。
“当真”秦宇看着宣帝斩钉截铁的点头。
宣帝笑了笑，揭过不提，替他倒了一杯茶“听六弟派人去北地巡边，怎么样了”
“王蒙吗？皇兄不提弟都忘了”秦宇恍然大悟，反应了一下才“走了有些日子了，之前来信已经返回，怎么还没到，莫不是路上有事耽误了”
呵呵··宣帝笑看着他摇头“你啊！”
“哎？”秦宇喝了一口茶，猛的一拍腿“王蒙既在北地，为何不写信，回禀此事，细想下来，北境将领从无擅自做主，为何此次要瞒着臣弟”
“六弟觉得此事有蹊跷？”
“必有蹊跷”秦宇从刚才的慌乱中冷静下来认真的“臣弟怀疑，此事可能是吴王或者孔党所为，他们一定是害怕陛下和臣弟铲除孔党，然后对付他们，所以挑拨离间，然后好坐收渔翁之利”
宣帝冷笑着“他们想得美，朕岂会受人挑唆”
“陛下放心，臣弟这就下令，让范相好好调查此事，定会水落石出”秦宇着站起来，深施礼歉然的“此事乃臣弟管教不严”
宣帝点头笑着“六弟不必自责，这一年你不在军中，疏忽一二也是有的”
秦宇皱着眉头，摇头“陛下不必宽慰臣弟，此事是臣弟的错”着起身告辞。
宣帝目送着他离开，晋王的背影一消失，他脸上的笑意倏的消失，仿佛从没出现过。
“你听见了？”
“晋王在撒谎”王谦和从角落的屏风后慢慢走出来。
“没错”宣帝阴沉着脸，沉声“王蒙昨日就已经进京，六弟早已经知道此事，还因此震怒罚了王蒙”
王谦和没有好奇宣帝为何知道此事，宣帝自然有宣帝的办法。
“陛下”王谦和看着他慢条斯理的“晋王虽然真没有参与此事，但也未必就不乐见其成，否则为何昨日他不到行宫为自己辩解，为何今日又对陛下谎，想来他是想试探一下陛下，陛下星夜回京，晋王知道陛下必定是心里不痛快，所以才有刚才的一幕”
宣帝一动不动的看着窗外，六弟你为何骗朕呢？若不是朕提前知道，朕真的会相信你。你果然不再是当年了，朕终于明白，为什么秦正坚信你不会反，因为你的谎言实在精致真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