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臣之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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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邶正卿坐在桌案后,低头沉思,金殿御审晋王没让任何人如意,京畿世族赶着巴结晋王,赵王和王谦和闭门不出,一时间乱纷纷的局势下,晋王的目的更加扑朔迷离。

    究竟为什么,为什么趟这趟浑水,搅得三方都不安生,晋王有所图,图的是什么,他需要什么!

    邶正卿眉心紧紧的皱着,盯着前方,自己一定漏掉了什么,一定是!!赵王、王谦和、孔党、京畿世族、齐瑾瑜、关中世族。

    齐瑾瑜!关中世族!不好,晋王要关中!

    “王爷!”邶正卿立刻起身,匆匆忙忙奔向赵王书房。

    “邶先生”管家看着他奇怪的问“怎么了您这是?”

    “王爷呢?”

    “执尉将军围了孔府,王爷带人过去了”

    “不好,王爷中计了”邶正卿脸色一变,直接跑了出去。

    晴空万里,烈日炎炎,这天气,寻常人在外多待一会儿恐怕就要满头大汗,可御史孔大人家门前,却聚满了披坚执锐的士兵,互相对峙,气氛冷凝。

    “赵王殿下”王蒙骑在马上,面容严肃“孔氏勾结武元候,通敌叛国,还请赵王见谅,不要阻拦末将抓人”

    “你一执尉将军,如此目无国法,本王命令你们马上退开”赵王骑在马上,马鞭指着王蒙。

    “恕末将不能领命”王蒙一动不动。

    “混账!”赵王气急,一扬马鞭抽向王蒙。

    王蒙一把抓住他的鞭子,冷冷的“末将身为执尉将军,只奉大将军府和圣旨,若罚,也要陛下和晋王下命,赵王若看不惯末将大可请旨诛杀末将”

    锵!赵王拔出佩剑,怒极而笑的“那就让本王看看将军的风骨!”

    剑光一晃,王蒙向后一躲,身旁忽然掠过一道身影,当的一声震开赵王的剑。

    “谁敢动将军!”

    王蒙回神,看见赵王铁青的脸色骑在马上,肩头搭着一柄剑,罗平持剑骑马立在身侧。不好!剑指亲王,以下犯上,死罪!

    “好,很好”赵王看着罗平像是在看一个死人,他身后护卫一起举起弓箭,全部对准罗平。

    “四哥息怒”一道懒洋洋的声音,带着笑意,晋王殿下骑在马上,慢悠悠的走了过来,挡在中间“蠢货,还不把剑放下,给四哥赔罪”

    呼,王蒙松了一口气,罗平收剑入鞘,下马施礼“末将不知是赵王殿下,恕罪”

    “狗东西”赵王一扬手,马鞭狠狠的向罗平抽去。

    “哎”秦宇佩剑一挡,拦下这一鞭,笑吟吟的“四哥何必跟他过意不去,罗平还不滚下去,一会儿去领一百鞭子”

    赵王眼底火气更盛,收回马鞭,秦宇笑笑,看着王蒙问“你到这里来干什么?”

    “回王爷,末将得报,孔氏参与武元候通敌之事,末将怕放跑叛徒,急忙带人前来,还未来得及禀明,请王爷降罪”

    “哦”秦宇点点头,深思熟虑的想了一下“那就将孔氏抓起来问问吧”

    “是”

    “等等”赵王下马拦在中间,冲晋王“六弟,兹事体大,岂可妄断”

    “四哥”秦宇也下马笑看着他“弟有没有妄断,恐怕得先将孔氏抓起来问问再”

    赵王眼角眯起,看着他“六弟,这京城不是只有执尉将军一人忠勇”晋王你真当你能只手遮天不成!

    “哦”秦宇好奇的看着他“那四哥让弟见识见识?”

    你!赵王青筋冒出,转身就要出城调兵,晋王如此侮辱戏耍他,若自己无动于衷,天下人如何看待赵王。

    “王爷”邶正卿刚刚赶到,急忙穿过人群,一把拉住赵王“王爷息怒不要冲动”

    “先生”赵王看见他,停下了动作。

    邶正卿冲他摇摇头,转身看着身后浅笑怡然的青年,这就是晋王吗?

    “参见晋王殿下”

    “免礼”秦宇摆手,有些奇怪的看着这个年轻人。

    “执尉将军纵兵进城,不顾国法,擅自围困朝廷重臣府邸,王爷不闻不问,还听之任之,恐被天下人指责”

    好伶俐的一张嘴,竟拿天下人堵本王之口!

    秦宇又看了一眼这个年轻人,笑笑“京城一战,无数将士埋骨疆场,不能魂归故里,此事皆因杜擎通敌,如今仍有余孽未除,本王如果袖手旁观,怎么对得起战死疆场的将士,只有严惩叛徒才是为天下公心,才是为烈士忠魂,才是国法”

    “简直强词夺理”赵王愤然。

    “呵呵,四哥心气大伤身”秦宇略微凑近,看着他不屑的“罔顾国法,弟也不是第一回了,国法是你该守的,晋国有晋国的国法,四哥麾下的忠勇之士,弟恐怕见识不到了”

    邶正卿和赵王同时色变,还没反应过来,晋王斜睨了他们一眼,冲王蒙一挥手。

    “入府抓人,有敢违抗者,杀!”

    “是”王蒙领命,带人一脚踹开了孔府的大门。

    一声惨叫划破京城的天空,隔着墙也能听见那颤抖里的绝望,紧接着孔府内哀嚎和惨叫声不绝于耳。

    晋王背对着大门,面无表情的仰头看着天空,赵王站在旁边脸色铁青,几次欲动,都被一脸煞白的邶正卿死死的拦住。

    天子脚下,晋王纵兵杀御史满门,这国法果然从今日就没有了。

    一刻钟后,王蒙走了出来,鞋底还染着血迹“王爷,孔氏一门除女眷老幼,尽皆伏诛,逆首孔国培已被末将活捉”

    “嗯”秦宇点点头,转身看着跪在地上的孔国培。

    孔大人发髻凌乱,双手被绑缚在身后,跪在地上,冷冷的看着他,秦宇看着他眼里的恨意,放声大笑。

    “孔大人!通敌叛国,您没想到吧!”

    “老夫确实没想到”孔国培仰头看着晋王,冷笑着问“王爷,老夫有一事请教”

    “孔大人但无妨”

    “老夫今日命丧于此,不知王爷他日魂归何处,可否会比老夫更惨”孔国培盯着晋王狠声问。

    呵呵··秦宇笑着没有出声,眼角瞄到持着明黄圣旨的太监靠近。

    “天子诏···”

    “这就不需要大人关心了”秦宇脸色一下变冷,寒声“王蒙!”

    噗!手起刀落,孔国培人头高高抛起,滚落很远,晋王踩过地上的鲜血,穿过士兵,站到传旨太监面前。

    “微臣领旨”秦宇跪下,接过圣旨“陛下万岁”

    哗啦啦,身后的士兵跟随晋王跪下,太监瞄了一眼孔国培的尸身,脚下颤颤的走了。

    晋王不臣之心,已经昭然若揭!

    赵王府

    “晋王!”赵王痛骂一声,将花瓶狠狠的摔在地上“奇耻大辱!奇耻大辱!”

    “王爷息怒”邶正卿劝。

    “本王如何息怒,晋王当着本王的面,诛杀孔氏一门,哪个世族还会归附本王,本王颜面何存”

    “王爷,您如此,那陛下呢”邶正卿微微躬身,冷静的“晋王在天子使者面前杀了孔国培,他连天子都不放在眼里,又何况我们”

    “呵,难道只有他会调兵遣将吗?”赵王仍是气的胸口起伏。

    “王爷,无诏带兵入城,视为谋反”

    “那他晋王就不是谋反吗!”赵王挥着手臂愤慨的。

    “当然不是,纵兵的是执尉将军王蒙,拦住禁宫校尉的是九门将军,大将军府不过是督导不严罢了”

    况且晋王可以问罪赵王,赵王却没办法问罪晋王,即便是宣帝也得忍下这口气,形势比人弱,没有办法。只是邶正卿没跟赵王,赵王性格急躁,他怕赵王冲动之下中了晋王的计谋。

    “王爷,晋王千方百计激怒您,就是为了让您率军进城,坐实谋反罪名,真若是如此,京营有必胜把握吗?而我们和朝廷再无回還之地,晋王就是为了逼我们离开,因为他要离开了”

    “离开?”赵王冷静下来看着他。

    “没错,金殿御审是为了将您和王谦和暂时逼离朝廷,压京畿世族是为了抬高关中世族,晋王从一开始就没想拉拢京畿人心,他要的是关中世族的好感,明他意在夺取关中,也就明他要回晋国去了”

    齐瑾瑜和孔国培代表着先帝两股势力,多年在朝堂一直明争暗斗,这也是为什么当初齐瑾瑜轻易的就脱离了孔党。晋王很明白京畿世族对他和陛下积怨太深,收服一个心存异念的世族有什么用,倒不如拉拢同晋国相连的关中勋贵。

    邶正卿又想起白日见过的晋王,锦衣华服,一看便知是出身高贵的王公子弟,弯眉一笑,温和如风,但偏偏他做的每一件事都冷酷无情,算计到了极致。

    晋王就像是天生善于权谋之术,他的每一步棋,都恰到好处,心翼翼的掩藏自己的目标,最后压过所有人,得到自己想要的。

    与此人并世,当是幸与不幸!风吹过树梢哗哗的作响,邶正卿轻笑一下,这京城的风果然比别处更烈。

    皇宫

    “陛下”王公公进门没敢太靠近宣帝“晋王跪在宫门外,请陛下治他御下不严之罪”

    “请罪?他也会请罪!”宣帝双手颤抖,一把将茶几掀翻,怒吼着“他是在向朕示威,他是在向天下人示威”

    圣旨已到,却还是将人杀了,这天下还有什么是晋王不敢做的。

    “陛下息怒”王谦和沉重的。

    “息怒,朕永远都在息怒!”

    “陛下!!”王谦和高喝一声,目光有些严厉“身为天子,当能忍常人不能忍,陛下身为天子,难道还不如当年的燕王吗!”

    燕王··宣帝一怔,他忽然想起当年到他府上跪求自己帮忙的秦宇,那时他何其憎恨啊,却依旧跪在了秦正脚下,逢迎拍马。就连枕边人的背叛,晋王也能将人放走后,若无其事的忍到现在,不让人看出一丝难过。

    他果然是比朕优秀吗?不··不会!

    “老师,朕该怎么做?”宣帝冷静了下来但心底仍是茫然。

    “安抚晋王,大事化”王谦和回答。

    尽管晋王此举让朝廷天子蒙羞,但是孔氏终究是灭了,京畿世族染上了武元候通敌一事,也惶惶不安,终究不再能左右朝政,只能乖乖听话,顺从宣帝。

    宫门外

    天子诏:执尉将军王蒙,纵兵进京,九门将军擅离职守,本应死罪,然朕念其军功,且事有可原,免其死罪,罚俸禄半年,交大将军府处置。

    大将军晋王宇,任性妄为,督导不严,朕念其年少,且有悔过之心,罚俸一年,思过三日,望弟谨记,不使朕与太后忧心。

    “陛下宽仁,微臣感激涕零”晋王托着圣旨,恭恭敬敬的跪伏在宫门口,直到传旨的太监离开,才缓缓起身。

    昭和殿内,王谦和已经走了,宣帝冷静了下来,心底却无比疲惫,仿佛回到了先帝时期,他每日惶惶度日时的漫长和无奈。

    宫门外,一道身影缓缓而来,心底的惆怅加上这个身影,宣帝不自觉的有些迷失。

    “玉良”宣帝站到宫廊下看着他“有什么事?”

    “陛下”南宫玉良抬头,对上宣帝的眼神,还有嘴角的笑容,心底一阵怪异,压下怪异他施礼“皇后病情加重,在下前来回禀陛下”

    “原来如此”宣帝笑笑,招手“玉良辛苦,进殿一叙吧”

    尽管知道宣帝与皇后并无情分,可这个时候还如此惬意,让南宫玉良有些反感,为皇家的薄凉而心寒。

    晋王府

    秦宇在书房出来时,天色已经晚了,他看看时辰,侧头问“赵先生没来?”

    “没来”福子回答。

    呵呵,看来书生有了主意就不会变了!

    秦宇神色微变,轻笑着离开,刚刚走出院落,在门口瞧见一个跪着的身影,因着心底的熟悉,他停下了脚步。

    “他怎么回事?”

    “王爷”慕望叩首回答“人擅自离去,伺候王爷不周,特来请罪”

    “你暗示他的?”秦宇问一旁的福子。

    “不是,奴才哪敢”福子额头冒汗。

    呵呵,秦宇看着脚边的慕望,对福子“你不,他是如何知道本王责怪的?”

    “王爷!”福子咚的跪下。

    “正好,你们两个一起跪吧”秦宇摆摆手,大步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