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雪堂-侯府篇:罪恶
八月秋风凉爽,杜雪堂坐在阮月的房前,举着手,阮月正心翼翼的给他拆着纱布。
“我看看”彻底拿下纱布,阮月拉倒近前仔细的瞧着“动一下”
杜雪堂听话的动了一下,冲她摇摇头“不疼了”
“大夫还是要注意,你不要淘气”
“放心吧阮姐”
阮月摸摸他的头,开心的笑了,杜雪堂的手指差点废了,还好第二天一早她立刻背着他去看大夫,否则这漂亮的手就完了。
私学那边又来了人,侯爷发了脾气,杜文乐这些日子都被盯得紧紧的,也没空折腾杜雪堂,否则这手还不定什么时候能好呢。
“阮姐,这是什么?”
阮月回神,看着杜雪堂指着的衣服“这是我买的,虽然是旧衣服,不过等改好了,你就能穿了”
“好大啊”杜雪堂自己拿起来套在身上,衣服下摆拖到地上。
“呵呵,了要改改”阮月给他脱了下来,收到柜子里,嘟囔“现在虽然还暖和,可转眼就冷了,再过几日你穿着那身就要生病了,就是现在,早晚··堂”
“阮姐”杜雪堂在门外回答“我帮你洗衣服”
阮月追了出来,本想阻拦,可看着他那殷切的眼神,又没出口,笑着坐到他对面。
“一起”
“嗯,一起”杜雪堂点点头。
临近中秋,侯府厨房忙着做月饼,阮月跟帮厨的厨娘关系好些,同她讨了些不用的果仁,准备带给杜雪堂。
后园,杜文涛带着厮闲逛,秋天里这园子树叶落下,干巴巴的没什么意思,父亲惩罚杜文乐,连带着他也挨了骂,只能在府内闲逛,不能出府。
“嗯?”他混混欲睡的头脑清醒了一丝,问身边的厮“那是谁?”
厮顺着他的目光看去,回答“少爷,那不是浣衣的阮月嘛,就是总护着杂种的那个”
她啊!杜文涛愣了一下,轻笑“这两年好看了不少”
厮听见他的话,声问“少爷,咱们去看看?”
“走吧”杜文涛脚步一转冲着阮月走去。
院里还有几件衣服没洗,阮月不由加快脚步,冷不防撞上了从一旁拐出的杜文涛。
“大少爷”阮月看清人赶紧赔罪“奴婢冲撞少爷,罪过”
“呵呵··拿的什么,我看看”杜文涛笑着伸手去抓,阮月下意识一躲,东西散落在地上。
倒霉!阮月心底暗骂,低头“是厨房不用了的果仁而已”
“哦”杜文涛看看地上,悠悠的“是给我那‘三弟’的?”
“不,是奴婢自己要的”阮月赶紧摇头。相比杜文乐她其实有些害怕杜文涛,这个大少爷看起来文质彬彬,实际上比任何人都狠毒。
杜文涛仔细量着她,没理会她的撒谎,转身离开“跟我来,有几件衣服你带回去补”
“是”
阮月跟在杜文涛身后,心底有些忐忑,杜文乐只是闹,杜文涛是真正的心狠手辣。
阮月跟在杜文涛的身后,一直进入房内,她站在中厅,没敢抬头的“大少爷,衣服在哪?”
杜文涛冲厮递了个眼神,对她“在屋里,你去拿吧”
卧房门敞开着,阮月犹豫一下走了进去,她正在寻找衣服,身后的门砰的一声关上,紧接着她被杜文涛从身后搂住。
“本少爷身上这几件衣服,你正好拿去”
“少爷!”阮月心底一惊,赶紧挣扎,手肘用力一撞“放开我”
杜文涛被撞得咧嘴,也没向往日一样生气,又扑了上去,裙带简单,阮月不及杜文涛的力气,很容易被推到床上。
呲啦!裙衫被撕开“啊!”阮月惊呼一声。
啪!杜文涛给了她一巴掌,边解衣服边“鬼叫什么,跟了本少爷难道不比你每日洗衣服强”
“长安,你堵在门口干什么!”
杜夫人的声音从门外传来,杜文涛手下一顿,阮月赶紧推开他,跑到门口猛砸门。
“夫人,救命!”
杜夫人在门外,听见声响,脸色一变,一把扯开厮,推开门。屋内,阮月衣衫不整,匆忙的拉着衣衫,躲到一旁,杜文涛也胸襟大开,不过神色冷静。
“你们在干什么!”杜夫人怒斥。
“夫人,少爷他··”
“娘,这婢女不要脸,勾引儿子”杜文涛淡淡的。
“我不是,我没有!”阮月咚的跪下,冲着夫人“夫人我没有”
杜夫人脸色阴沉,上前一步,抬手狠狠的了阮月一巴掌“贱婢,竟敢勾引少爷!”
“不是,夫人,是少爷··”
啪!又一巴掌,杜夫人堵住她的话“你还敢话,长安,把她拖下去”
长安立刻将阮月拉了下去,阮月被他堵着嘴不出话,院内,杜夫人坐在椅子上,看着被摁着跪下的阮月,眼里阴冷。
“,给我到她长记性”
杜雪堂很听阮月的话,伤没好哪也没去,整日待在他那间破屋子里,尽管他很讨厌那里,天刚擦黑,他走出屋子,这个时候人最少,正好去找阮姐。
“哎··听了吗?阮月勾引少爷,被夫人了,就剩一口气了”
“阮月是哪个?”
“就是总护着杂种那个”
“哦”
杜雪堂一懵,顾不上掩藏,推开人疯了一样的跑了出去。
阮月的房门外,屋内漆黑,安静的没有一丝声响,他心翼翼的走到门前,手掌贴到门上,害怕的不敢推开。
吱,门声响动,他站到屋内,怯怯地“阮姐”
“堂”阮月躺在那里,慢慢回神,侧头看着那的身影“堂,过··过来”
“阮姐”杜雪堂一下扑了过去,趴在她的手臂,哭的撕心裂肺,即便是被杜文乐怎么欺负他都没哭的这么伤心。
“是我连累了你,是我”
“别哭,好孩子,别哭”阮姐轻轻的劝着他,摸着他的脸蛋。
杜雪堂不管不顾,一直一直那么哭着,阮姐圈着他的脑袋,艰难的侧过身子。
“好孩子,记住姐姐的话,活着,活下去才有希望,离开这里,自在的活着”
活下去!阮姐一直重复着这句话,直到杜雪堂感觉不到她的气息,直到他哭干了所有的泪水,天际泛起青色,亮光照进来,杜雪堂抬起头,红肿着眼睛看着阮姐。
阮姐浑身冰凉,脸上惨白带着青色,没有他熟悉的红润,嘴角紧紧抿着,没有一丝温暖的笑意。
他凝望了一会儿,独自站起来,仔细的整理一下衣袖,取出柜子那件阮姐答应给他修改的衣服,擦干泪水,头也不回的离开了这里。
侯府又进来一个浣衣女,也是十六七岁的样子,杜文乐终于被放了出来,仍旧老来找杜雪堂麻烦,没什么特别的,只是杜雪堂觉得没有从前那么难过了。
后来长大的杜雪堂才知道,当一个人完全失去庇护,不再心存期待,就很难感觉到痛了。
很快,大雪落满后园,杜雪堂翻出阮姐去年做给他的夹袄,穿在身上了一圈,两只手腕露出一截,但仍让他感觉温暖。
腊月的时候,下人们忙碌了起来,侯府迎来送往,准备年货,厨房每日忙碌做着各式各样的点心,杜雪堂总是偷偷藏在墙角,他不是眼馋那些点心,而是往年这个时候,阮姐总会变着法的从厨房弄来好东西给他。
如今阮姐不在了,点心的香气变淡了,只有墙外的寒风不减。
新年夜
侯府合家欢聚一堂,杜夫人看了一圈,忽然想起了什么,问身边的丫鬟“那东西关起来了?”
“夫人放心”丫鬟回答。
杜夫人这才放心,看见杜文涛有些皱了的衣襟,笑着上前帮他扯平。
后园,一间很很黑的柴房内,杜雪堂被关在里面,每年新年他都会被关起来,夫人他不吉利,起初他不知道自己哪里不吉利,经常一哭一夜,后来明白夫人他不吉利就是不吉利,他也就不哭了。
柴房的门很薄,挡住光亮,挡不住寒风,往年他都尽可能的蜷缩在角落,盼着赶紧天亮,只是今日···
杜雪堂将木柴一摞一摞的堆高,费力的爬上顶端,柴房有一扇窗用来透气,很高,他踩在柴堆上,还需要点点脚才能看见外面。
窗外白雪皑皑,偶尔还能看见被风卷起的雪花,他凝望着银白色的雪地,手不自觉的攥紧窗户的木格栏。
啪!历经风霜的木格碎裂,杜雪堂愣了一下,看看院外,像是下定了决心。手臂用力,他脚下使劲的蹬着墙壁,的身子颤颤巍巍的爬出窗口,窗下是用来点柴的秸杆,杜雪堂摔在上面,没有受伤。
寒风吹来,杜雪堂索瑟一下,但神色间仍有些兴奋,侯府的人都在前院,后园人少,他走在石子径上,不必偷偷摸摸的躲在假山或是树丛后。这里他生活了这么久,熟悉每一个地方,可直到今日他才仔细的瞧过。
许是月光很好,也许是难得正大光明,杜雪堂竟觉得这侯府很不错。
凉亭外,白雪积了半尺厚,杜雪堂踩上去,大雪没过脚裸,很冷但他还是很开心,要是阮姐能陪在身边就好了。他站在原地,神色黯然了一分,盯着厚厚的积雪,半晌忽然蹲下。
杜雪堂堆了一个雪人,跟他一般高,是他能堆的最高,他用树枝模糊的画出眉眼,嘴巴,然后站在雪人前,傻傻的笑了。
越到后半夜,寒风越凛冽,杜雪堂浑身冰凉,脸颊冻的通红,他看着看着,忽然眼角泛红,紧紧抱住了冰凉的雪人。
“阮姐,我想你”
杜雪堂想她,但总记得阮姐的叮咛,活下去!阮姐还留给他一件衣服,他不能还没穿过就离开了,阮姐会生气的。
“你竟敢出来!”
杜文乐不知什么时候站在他身后,看着傻傻抱着雪人的杜雪堂,嘴角划过讥笑。
“长顺,把杂种拉开”
长顺立刻上前拉杜雪堂,杜雪堂挣扎着,双手仍伸向雪人,阮姐···
“叫你宝贝!”杜文乐骂着,一脚狠狠的踹向雪人,本就不高的雪人轰然崩塌。
“啊··”杜雪堂一下崩溃,跪在雪地上,紧紧攥着手心。
杜文乐愣了,那一声惨叫,吓的他不敢动,竟有些害怕。
“什么声音!”杜夫人走了过来,看见杜雪堂脸色立变“谁让他出来的?”
杜文乐赶紧退到一旁噤若寒蝉,杜夫人看了看他,冷哼一声吩咐“大过年的怎么能让他出来,绑起来关上”
杜雪堂就那样被拖走,目光一直牢牢钉在残破了的雪人身上。
那次,他被关了好几日,被放出来的时候差点饿死,守门的人吓了一跳,随便给了他点吃的,将他扔回自己那间茅屋内。
杜雪堂再次大病一场,这一次没人给他寻医问药,他就那样每日躺在床上,最后竟然奇迹的好了。
这年的冬日格外寒冷,杜雪堂一生中刻苦铭心的几个时刻,全部都在冬日!从阮姐之后,他再不喜新年,直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