偏爱安王
仁德元年正月,呼延泰一统胡地,二月在呼延城祭祀上天,称皇帝。
永寿殿
秦宇看着殿内争辩的众臣,很难让自己的眉头不聚在一起,本来此事仅在东殿议论,虽然也见解不一,但是秦宇觉得还好。
可呼延泰称帝,将金殿内的众臣全都惊动了,是该发兵征讨,还是该恭贺,两方争吵不休,吵的他头都大了。
“今日就议到这里吧”秦宇忍无可忍,摆摆手离去。
金殿内,襄候扫了一圈重臣,心里暗笑一下,看看往后宫走去的安王,快步离开皇宫。
“陛下,安王来了”
坚儿?秦宇浮起一丝笑意,放下笔“让他进来”
“参见陛下”
“起来吧”秦宇坐在一旁,招手他过来问“怎么想起来这里,官署无事?”
“嘿嘿··许久没进宫了,听皇叔病了,所以来探望”秦坚笑笑,避过官署的询问。
“朕无事,不要听外间胡言乱语”秦宇瞪了他一眼。
“哦”秦坚点点头,忽然想起一事,应该告诉皇帝陛下。
“坚儿”秦宇忽然看向他,断了秦坚要的话。
“嗯?”
“今日朝堂争论的,你觉得该不该出兵?”
嗯··秦坚眉毛聚在一处,抿着唇不出声,秦宇看着不满的“你连个想法都没有吗?”
“不是”秦坚立刻摇头“侄儿觉得该进军,呼延泰称帝,就是为了示威,陛下与胡人早晚有一战,既然如此,何不趁胡人立足未稳,大军出宣城,一举荡平”
秦宇点点头,和蔼的“你总算长进了”
“其实”秦坚半低下头,不好意思的笑着“其实是前日陪筝儿回家,侄儿听襄候的”
襄候!秦宇脸色瞬间变得阴沉,斜了一眼秦坚,严声问“襄候让你跟朕这么的?”
“不是”秦坚立刻收起玩笑“侄儿··只是觉得有道理而已”
“有什么道理!”秦宇砰的一拍桌子,气急败坏的“如此简单的事,还需要他来教你,简直··咳咳··混账!混账!”
“皇叔,侄儿错了,您别生气”秦坚腾地站起来,扶着他的胳膊。
甩开秦坚,秦宇指着门口“给朕滚去官署,不许随意··”
“是,侄儿这就去,您息怒”秦坚没等他完,行礼飞快离去。
安王离去不久,福子心翼翼的金殿,没敢抬头的“陛下,陆校尉求见”
“进来”
“参见陛下”
秦宇刚刚平复,看着他缓和口气问“什么事?”
“胡地消息传到京城,朝廷内有些议论纷纷,而且王太师的事,让旧臣勋贵多有··多有畏惧陛下”
旧臣勋贵?秦宇眼神一动,看向他“直”
陆琮身子又低了一分,开口“襄候威望颇高,安王又受陛下器重,不少勋贵向襄候靠拢”
陛下登基后,宗室之中独安乡王被加封,又在朝为政,陛下青睐之心十分明显,而襄候又是先皇后之父,安王妃也是襄候之女。
襄候不但是皇亲,还是有功之臣,当年严党乱国,是襄候和齐瑾瑜一起保护秦坚逃离京城,在新阳立足,声讨朝廷。
“嗯”秦宇脸色又阴沉了一分,答应一声不话。
陆琮仍躬着身子没有离开,秦宇看了一眼,问“还有?”
“回陛下”脸上犹豫,陆琮心里一阵紧张“外间讹传,陛下未立国后,是因为··西宫”
哗啦啦··一阵杯碟被翻的声响,福子跑了进来,只看见皇帝陛下阴沉的样子,心的站到一边没敢话。
“立刻给朕查出造谣之人”
“是”陆琮叩首,赶紧离开。
其实皇帝陛下听的只是传言的很一部分,真正外间的传闻十分不堪,更有甚者,言少帝非宣帝之子,若是陆琮如实禀报,皇帝陛下一定现在就下令,杀了所有造谣之人。
殿内静默下来,福子站在角落里,低着头看着鞋尖,不知是去是留。
“宫里有传言吗?”
福子一个激灵,反应了一下才“也有一些,奴才都已经教训过了”
“为什么不早报于朕知道”
“奴才有罪”
福子跪下,秦宇看了他两眼,冷着口气“叫赵志平过来”
“是”
“算了··叫薛相过来吧”
“是”福子离开。
“福子”秦宇忽然又拦下他,揉揉眉心“都算了吧,谁也不用叫了”这些事,只有他自己才能决断。
昭和殿
秦宇看着愣住的赵志平“爱卿怎么了?”
“陛下··陛下什么?”赵志平回神。
“朕要立后”
赵先生点点头像是终于听清,犹豫着问“陛下嘱意谁?”
“朕没有人选”
呼··赵先生松了一口气,外间传闻已经很乱了,他很怕这股邪风刮进陛下心里。
“不过朕欲选寒门之女”秦宇和善的笑笑“以显示朕一视同仁之心”
寒门?赵志平奇怪了一下,觉得自己放下去的心又提起来了“是,微臣立刻遴选,报于陛下”
“坚儿在尚书台做的如何?”秦宇转而问。
“安王殿下十分勤勉”赵志平回答着,心里那股忐忑加深。
“嗯”秦宇点点头站到他身旁“坚儿年少,不知轻重,若有一二不足之处,望先生循循善诱,勿嫌麻烦”
“自然”赵志平行礼退去。
丞相府
杜雪堂缓缓放下茶杯,好笑的看着又来拜访的赵志平“陛下立后,这不是赵大人盼望的吗?这般忧心忡忡到我府上是做什么?”
“薛相此事非同可”赵志平严肃地看向他“请实言相告,陛下是否对安王有‘爱护’之心”寒门女为后,很可能是陛下为安王铺路,不想安王为将来的太后控制。
哈··杜雪堂嘲笑他的谨慎“你心里清楚,何必来问我,赵志平··我并不比你知晓更多”
“可是你更了解陛下”
杜雪堂脸色一变,斜着他眼神微冷,赵志平愣了片刻,自知失言。
“赵某冒犯”赵志平站起来施礼。
杜雪堂收敛神色,又挂上淡淡地嘲讽,对他“赵志平,此事我不会和你联手反对陛下”
赵志平会猜不到用意,来找他不过是想联手,让满潮反对安王,陛下不得不退步。
“你··为什么?”
“因为我比你了解陛下”杜雪堂低声了一句,脸上终于没有了笑意,站起身向外走去“赵大人请回吧!”
“如此朝廷是会生乱的,天下也会生乱的”赵志平冲着他喊了一句。
“那就乱吧”杜雪堂脚步不停的继续“从来只有你在乎乱不乱,我从不在乎”尽管我也不知道,我该在乎什么!
皇宫
昭和殿外,脚步声微弱,福子跑到门口陡然放慢脚步,悄然站到门外。
“陛下”
“怎么样?”秦宇看着案头的公文问。
“回陛下,安王在御园遇见越将军和越姐,奴才远观,相谈甚欢”福子回答。
呵呵··秦宇笑了,放下笔“那就好,既如此让他们多聊一会儿”
御园
“安王殿下廖赞了”越弘浅笑着摆手。
他旁边的越姐弯着嘴角笑笑,有两个的酒窝,在一旁声“堂叔在家不是这般的”
哈哈哈··秦坚大笑,看着脸色微变的越弘“将军神勇,何必谦虚”
“末将眼见陛下两灭明月,区区寸功何谈神勇”
“兄长廖赞了”秦宇负手从径拐出。
“参见陛下”三人跪倒。
微微弯腰,秦宇扶起越姐,对另外两人“起来吧”
“谢陛下”
越姐半低着头,眨着水润的眼睛看着他,秦宇看着,想起了卫夏,卫氏所有人他唯独对卫夏怀着一分愧疚。
秦坚自皇帝陛下过来,就谨慎心的站到一旁,抿着唇不话,越弘看看他,又看看一旁的皇帝陛下,了然此行目的。
“陛下,微臣就先行告退了”
“嗯”秦宇坐到一旁的亭子里点点头。
越弘带着越氏姐离去,秦宇目送二人消失,看着仍立在亭外的秦坚,眉峰舒展,悠悠的“算了,过来陪朕坐一会儿”
“是”秦坚行礼,有了一丝暖意。
秦坚坐下,福子端来一壶热茶,秦坚倒了一杯送到皇帝陛下面前,秦宇端起来,浅尝一口。
“你觉得越弘如何?”秦宇不动声色问。
“侄儿远不及”秦坚羞愧的。
呵呵··秦宇和熙笑笑,手指在桌上敲了两下“越氏世代从军,满门英才,若不是因为朕,越弘本也该名满天下”
“越将军谨慎机敏,确实不输任何人”
“嗯”秦宇点点头,瞥了一眼放松的他“那你觉得越姐呢?”
越姐?秦坚愣住,疑惑的看着他皇叔“越姐,也在行伍吗?”
“朕是问你人如何?”秦宇失笑。
“呃··侄儿不知道”
“那容貌呢?”
秦坚回忆着,想了片刻才“相貌周正,侄儿未曾细观”
皇帝陛下皱皱眉,犹豫了一下,终是下定了决心“坚儿,朕决定将越姐赐给你”
秦宇完,仔细的看着他,秦坚双眼瞬间瞪大,半张着嘴呆愣了半天,忽然站起来。
“皇叔··赐给我··为什么?侄儿已经··已经··”
“朕知道你已迎娶卫氏女”秦宇断直接“但是卫筝庶出,不该立为王妃,越氏名门望族,又是朕之至亲,与你正配”
秦坚听完呆立了许久“皇叔”他咚的跪下“可是侄儿喜欢筝儿”
喜欢··秦宇脸上终于有一丝松动,轻轻拍着他的肩膀,和声“朕没不让你喜欢,只是她不能做你的王妃,将来··她的孩子也不能承继你的位子”
将来··孩子··秦坚仰头看着他,嘴唇颤抖的“皇叔,筝儿已经怀孕了!”
咳咳咳···秦宇猛地捂着嘴,低头看着脚下,眼神变了变,良久忽然紧紧握住秦坚的手臂。
“你给朕听着,这个孩子不许生下来,立刻迎娶越姐”
“我不要”
秦坚回答的干脆果断,完自己也错愕的愣在原地,秦宇刷的抬头看向他,眼神吓得他后退了一步。
“你顶撞朕”
“侄儿不敢”秦坚叩首,看着他哀求的“我不要名门望族,我喜欢筝儿,我爱她,我只想跟她在一起”
紧握手心,秦宇站起来向亭外走去,冷冷的“不行”
“陛下”秦坚冲着他的背影大喊“若是您非要如此,请赐侄儿一死”
“混账”秦宇回身狠狠的扇了他一巴掌,怒瞪着他“如此轻言生死,这是朕教你的吗?你··咳··真的不知道朕对你寄予厚望吗?”
“我··”秦坚跌倒在一旁,眼睑垂下,年少时确实不懂,但如今···
“坚儿,朕跟你过,我们没有那么多选择”秦宇微微俯身想拉起他。
“那您呢?”秦坚躲开他的手臂,愤然的“您叫我做正确的事,可是您自己又做了几次正确的选择,没有选择的不是侄儿,而是您··一直都是您!”
御园陡然沉寂,秦宇身子晃动一下,险些站不稳。
“陛下”福子从身后扶住他。
秦宇扶着福子的手臂,看着奔出视线的秦坚,疲惫的叹息一声“福子,朕是不是太自私了?”
“陛下只是想天下稳固罢了”
“是吗?”
也许我只是想甩脱这一切!
推开福子,秦宇站到玉栏边,忽然想起了穆侯爷。那年也是这样的寒风,他带着一个简单的梦想,一转身将所有人都推进了洪流。
没有选择的确实是自己,所以不甘的搅乱了一切,如今的义正言辞多虚伪啊!
眼前一暗,秦宇忽然卸下了满身的疲惫,身子向后倒去。
“陛下!!”福子一下子抱住他“来人,传御医”
太和殿
弦月斜挂,秦宇盖着锦被坐在短榻上,除了脸色苍白一丝,一切如常。刘太医心翼翼的退了下去,秦宇目送他离去的样子,知道自己病了,真正的病了。
过去,风寒也好,战伤也好,在他看来不过疥癣疾,随便喝点药,用不了几日他就能痊愈,他依旧能骑马驰骋,依旧能挽弓行猎。
而今日,他真真正正的感觉到自己恐怕马上···就做不了这一切了。
“福子”
福子不知从哪走出,站到他一旁“奴才在”
“明日休朝,就朕风疾头痛”秦宇吩咐。
“是”
我需要休息一下,然后从新开始解决一切。秦宇躺了回去,福子识趣地退了下去,空旷的寝殿里只有他一人,就那样直到睡去。
京城还是熙攘如往昔,呼延泰称帝搅扰朝堂,但搅扰不到市井。
弃了早朝,秦宇索性连奏折也放下了,严谨华丽的皇宫太单调,消磨着自己,所以他跑出来,像年少时那样,不想和宫墙融在一起。
正好的暖阳照在身上,秦宇卸下心底的沉重,觉得自己融进了这烟火气里。
“哎··哎··”青楼里扔出一人“巡城御史了不起啊!”
街角一阵喧哗,声音有些熟悉,秦宇推开挡在自己身前的李晗,上前一步,低头看着摔的狼狈的人。
“曲爷”他歪头笑笑“怎么连个废物也不过”
曲封辉看着头顶的人影愣了一瞬“白六爷!”曲少爷一跃而起,指着身后“来的正好,有人仗势欺负老子”
“巡城御史”皇帝陛下托着下巴,摩挲一下忽然压低声音“那咱们逃命吧!”
李晗正看着四周,提防人群里冲出什么人,一个愣神间,皇帝陛下和刚刚的轻浮公子已经跑没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