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地相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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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祁山脚下,十几户人家的村落热闹异常,溫山站在房檐下,有些急切的看着门口,外面一声铜锣,新人跨过院门,袅袅走来,溫山笑笑,心一下子放下了。

    喜宴延续了很久,直到村庄都被淹没在夜色里,只留下这里的红光。溫山和新娘了句话,立刻推门出来。

    白云飞背对着他站在院中,正对着月光,一身的冷淡,连喜宴的热闹都洗不去。

    “师兄”溫山叫了一句。

    “我要回去了”白云飞转身看着他,难得一丝笑意“恭喜你了”

    “师兄”溫山拦到他身前,劝“这个时辰了,您不如在此休息一晚,明日再回去”

    “不碍事”白云飞摇摇头,提起身边的佩剑“我走了”

    溫山看着他逐渐消失的身影,忍不住的“师兄,我听天子御驾亲征,现在应该在新城”

    “我知道”白云飞步伐不减,终于消失在黑夜。

    深夜的雪径或许能难住常人,但是难不住白云飞,几个轻身,他就站到了雪顶之上。石屋伫立在前方,漆黑一片没有半分光亮,终于也让他心底掀起一丝凉意。

    推开门,白云飞点亮一盏灯,雪顶有了一点人间光亮。四周极为寂静,今夜连风声都没有,白云飞环顾四周,忽然走到床边,取出一个长长的包袱。

    粗布包袱解开,剑鞘上的宝石丢失了几块,剩下的部分仍然华丽无比,白云飞手指在缺口上摩挲一下,握紧宝剑推开门扉。

    我知道宣城在那边,可是新城在哪?白云飞的步伐绊在原地,茫然无措的搜寻着。

    既然了不见,怎能食言,石屋的灯光熄灭,白云飞抱着两柄宝剑,枕着风声,一夜未眠。

    新城

    李晗一边匆忙的系着甲胄,一边向着行辕内院快步走去,房门外,他停下脚步急切的“陛下,辽城遇袭”

    “整军”屋内传来秦宇的声音。

    “是”

    北城门,曲封辉衣服都没系好,看着身侧的白六爷问“怎么了?”

    “胡人提前进攻了”秦宇看着北方眼神变了变。

    “陛下,三军整毕”

    “立刻驰援宣城,越弘你率五万人驰援辽城”

    秦宇完就跳上马车,大军在夜色里,飞快的离开宣城。本来最让他担心的是呼延泰会避而不战,退向大漠深处,可是胡人却率先进攻,这是一个机会。

    几百年前,大雍未立之时,北方胡人经常南下,最远曾至胶州郡,当时胡人强大,所以□□皇帝建国后,为防胡人南下,沿着山势修建城墙,阻挡胡人。

    最初,国力微弱,仍有胡人大举越过城墙,进入汉地抢夺粮食,所以北地汉人渐渐南徙,到太宗皇帝时干脆将北方几郡合并,统称北境,遂有北境军。

    北境之广博,西起祁山,东至淮国,横陈在大雍北方,几百年来此消彼涨,北境防卫越来越严密,东面以辽城为中心,西面以朔城为中心。

    因为祁山阻隔,西边多为部族,秦宇为燕王时,在朔城西修建渔阳,这里的胡人部逐渐被消灭,余下的穿过山口逃至外胡。

    数代的披荆斩棘,让北境慢慢伫立起一座座或大或的城池,再加上胡人相互攻伐,景帝初年胡人已不是大患,北境虽然重兵屯驻,但因为胡人多各自为战,所以很少会有统一协作的进攻,使全部的北境城池一同燃起狼烟。

    即便是庸和七年,呼延部也只是联合部,并没有统一的协作,否则当了俘虏的皇帝陛下,也逃不了性命。

    如今,这一切都被呼延泰改变了,胡地的一统,让数十万铁骑,在呼延泰的指挥下,如指臂使,来去自如。骁勇的胡人骑兵,加上呼延泰,变成了北境最为让人头疼的噩梦。

    宣城,这座自□□皇帝起便抵挡胡人大军的重镇,此刻也显得没有那么特殊,连秦宇自己都承认,之前轻断了。

    他知道统一了的胡人会很麻烦,却没想过竟然如此犀利,呼延泰的攻势极为迅猛,加上此人的天纵之才,让秦宇无法在他手下占到一丝先机。

    皇帝陛下还是第一次仗,规规矩矩,没有任何计谋和埋伏。实在是太忌惮对方,所以不约而同选择了最简单的方法。

    宣城,收兵的号角吹响,胡人潮水般缓缓退去,秦宇立在墙头,心底竟有松了一口气的感觉。

    “王蒙”敛起神色,他平静的“继续挖”

    “是”王蒙领命离去。

    李晗站在城头看着挥舞铁锹的士兵,嘴角抽抽,想起当年与吴王之战。

    “走吧”秦宇了一句,离开这里。

    军营,秦宇刚刚踏入大帐,杜雪堂随后进入,托着一份奏折“辽城军报”

    “如何?”秦宇没有接过来,有些疲惫的坐到一旁。

    “乌伦还是没有倾全力进攻,以试探和牵制为主”杜雪堂简练的。

    “其余诸城呢?”

    “未见胡人”

    呵··秦宇苦笑一下,呼延泰简单的进攻里蕴藏了太多陷阱,胡骑来去自如,他不放心每一座城池,若是胡人大军忽然出现在某座城外,突袭占领城池,那原本完整的北境防线,就会断了一个缺口,呼延泰会饿狼般扑上来的。

    “明月避而不战,令朕苦恼,而如今胡人倒是应战积极,仍令朕苦恼”他无奈的调侃一句。

    杜雪堂神色严肃,倒是没有放松,微微欠身“陛下,据京中已有此战不利的言论”

    “嗯··诸位大人,也太过心急了些”秦宇瞥瞥嘴,看向他问“你觉得呢?”

    “臣惟陛下命令是从”

    秦宇有些奇怪的看向他“如今境况,相爷不该阿谀”他笑着。

    “微臣实言”杜雪堂坦然的看着他,继续“陛下若继续伐胡,臣竭尽所能,辅助陛下,陛下若回师,则臣立刻下令”

    “爱卿忠心”秦宇避过他的目光,却并不怎么开心。

    杜雪堂看见他的神色,欠身行礼“微臣告退”

    微微颔首,秦宇目送他离去,想起陆琮回禀的一事,犹豫着,终是没敢询问。

    “老子犯不上自己给自己找不自在”

    “什么不自在”曲封辉进帐就听见他的嘟囔。

    “你怎么能直接进来?”秦宇不满的看了他一眼。

    曲少爷坐下,自己倒了一杯茶“我也不知道,他们拦都没拦我”

    “呵呵··曲爷,你现在真的是佞臣了”秦宇自己也倒了杯茶,拄着下巴。

    “是吗?”曲封辉半仰着头思考一会儿“这佞臣,还真是不错”

    皇帝陛下冷笑一声,见不得他舒服,悠悠“别得意,以朕从前的名声,这会儿,你不定已经被王二编进朕的‘风流韵事’里了,恭喜曲爷,流传千古”

    “姓白的,你这张嘴,太缺德了”曲封辉恨恨的盯着他“老子就应该带美人过来,好好治治你这不要脸的毛病”

    “老子是他爹”

    “就你自己拿自己当爹,美人认过你吗?”

    “姓曲的”秦宇一拍桌子“再美人、美人的叫,老子废了你”

    “我就叫”曲封辉站了起来,得意洋洋的看着他“美人,美人···”

    “姓曲的!”

    帐外李晗听着里面的声响,悄然的站远一些,并且调远了守卫,保护皇帝陛下的威严。

    也不知谁先偃旗息鼓,帐内安静了下来,曲少爷晃悠着茶杯,看着营盘里来来往往的士兵。

    “你什么时候能胜?”

    秦宇失笑看向他“曲爷这么自信,你去灭了呼延泰好了”

    “老子才不去”

    曲封辉盯着帐外,脸颊不自然的抖动一下,大军刚至宣城的时候,曲少爷也跟着上了一把战场,结果脸色苍白的吐到皇帝陛下的大帐里。

    枉他也是刀口下讨生活的,可战场与他熟悉的江湖不一样,他总算明白为什么当初从死人堆里逃出来,他和马五吓的跟孙子似的,只有白六爷没事人一般倒下便睡。

    嘿嘿··秦宇刚要再挤兑他几句,眼角瞄见相爷又过来了。

    “陛下”

    “什么事?”他端起皇帝架子。

    “申度支奏折”杜雪堂送到他手上,蹙眉“申大人称粮饷紧缺,大军不宜久战”

    嗯··秦宇点点头,浓眉聚拢,一时间没有话。杜雪堂站在他身侧,扫见一旁的曲封辉,微微颔首致意,曲少爷一脸受惊的样子,差点扔了手里的茶杯。

    “朕知道了”

    杜雪堂诧异一下,不过没有多,行礼退去。

    “怎么办?”相爷离去后,曲封辉站到皇帝陛下身侧。

    秦宇盯着地图,绞尽脑汁也没想出怎么办,沉默着不出声。曲封辉瞄着他的神色,忽然“你不是想退军吧”

    “揣测君心是大忌”秦宇悠悠的了一句。

    曲封辉撇撇嘴离去,皇帝陛下是个很厉害的人,相处越久,越能感受到他的不凡之处,可他也承认,自己不喜欢这样的人,他相信任何一个普通人都不喜欢皇帝陛下。

    可是他还记得白六爷,保护临晚风和自己的白六爷,曲封辉有时很奇怪,为什么截然不同的两个人,会同时出现在一个人身上。

    水镇

    “谢了”红姐捏着信笺,笑着道谢,对面的人摆摆手,跳上船离去。

    开信笺,红姐扫了两眼,惊诧之色一闪而逝,收起信笺,她看看客驿的方向,玩味一笑。

    崽子,我看你这回怎么嘴硬。

    客驿,客人不少,喧嚣许多,红姐随意的看了一下,跟伙计了声招呼,提着裙角上楼。

    雅间的门关着,红姐一看就知道临晚风在里面,一把推开门,崽子还看着街角,不知能看出什么。

    “你天天在我这儿望,等离人归吗?”

    临晚风收回目光,低着头“闲着无聊罢了”

    呵呵··红姐到了一杯清茶,看向他“你怎么不卖豆腐了?”

    临晚风面容一滞,蹙眉略有些不满的“红姐,您从前没这么爱管闲事”

    “确实,直到我看到这个”端起茶杯,红姐啪的一下将信笺拍在桌子上。

    “这是什么?”

    “王二,你不但碰见了白六爷,还跟他和曲封辉一起在西镇生活许久,崽子既然如此,你跟老娘撒什么谎”

    临晚风瞪着她,抿着双唇不话,对峙了一会儿,忽然起身要离开。

    “干什么去?”红姐拉住他“干嘛撒谎?”

    “此事,与你无关”

    “你这个没良心的王八蛋”红姐脸色一变。

    “风哥”芊芊忽然推门而入,抱着虎儿看着他们两个问“你们吵什么呢?”

    临晚风脸色一变,刚要敷衍过去,红姐瞄见,抢先一步“你风哥找到白六爷了,偏生不告诉你”

    “爹?”雪芊芊念了一句,随即惊喜的“真的,爹在哪?为什么没跟风哥一起回来”

    “他不是你爹,我没见过他”临晚风扔下一句要走。

    “风哥”雪芊芊一下子拉住他“都多久了,你怎么还跟爹置气啊,外面那么险恶,让他回来看看虎儿,不好吗?”

    临晚风看着虎儿的脸颊,鼻翼颤抖一下,沉声“我了,我没见过姓白的,他跟我们也没有关系,没有!”

    门砰的被摔上,虎儿被门声惊到,哇的哭了,红姐上前一边哄慰一边蹙眉“还摔门摔上瘾了”

    “唉···红姑姑,你风哥和爹,怎么还怨着啊”芊芊轻轻的晃悠着怀里的虎儿,看着门口。

    “我看啊”红姐凤目精光一闪而逝“八成不是怨恨”

    南城一家极的酒馆,红姐找到了自斟自饮,也不知在闹什么矛盾的临晚风。

    “红姐?”临晚风脸上带着红晕,诧异的看着她。

    红姐看着他的神色,嗤笑一声“躲在哪老娘找不到”

    “那你去找姓白的,找我干什么?”临晚风了一句,继续独饮。

    唉··老娘这是造了什么孽,当年答应白六爷照顾你。收起心思,红姐坐到他一旁,缓和下神色。

    “风,虽然你不喜欢白六爷,但是总归芊芊对他感情颇深,你这么把白六爷挡在门外,芊芊难道不伤心吗?”

    临晚风看着酒杯,想起白日虎儿的哭声,内疚了一下,不过仍是没有回答。

    “你和芊芊多年的感情,真的要因为这一点陈年旧事,坏了你们兄妹的感情?”

    还是无人应答,红姐看着油盐不进的临晚风,终于生气,想来她也从来不是耐心温柔的人。

    “崽子,那好歹也是你爹的结拜兄弟,对你有恩,你闹到今天,有完没完!”她一拍桌子,夺过临晚风手里的酒杯。

    酒杯被夺去,临晚风看着桌面,睫毛颤抖一下,终于开口“红姐,是姓白的不回来”

    啊?红姐愣了一瞬,发现临晚风湿了眼角,配上那张精致的脸,能让任何人心生不忍。

    “到底怎么回事?”她下意识的轻柔了口气。

    临晚风扭头看着烛火,或许是因为这壶酒,让他敢继续下去“我在京城等了他那么久,他完成了多少事?却只让人带来一句‘不会叨扰’”

    红姐皱着眉头,听得半懂不懂,不过看着临晚风泫然欲泣的样子,也没敢深问。

    “他不要我了”

    酒气上涌,临晚风趴在桌子上,呢喃了一句真心,红姐仔细的看着他,终于察觉不对劲。

    “那么放不下他”红姐看着他的眼睛,认真的“干嘛不去找他,偏偏等在那里”

    嗯?临晚风扬头看他,脸上一片空白。红姐看着,基本肯定了心里的想法,轻飘飘的一笑。

    “根据姐姐的经验,对付六爷,得主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