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子之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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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仁德二年正月十三日,安王秦坚不堪逼迫,于府内自裁。未几,有府司查出西苑行刺,乃明月余孽张辅、柳彦申之辈勾结襄候,嫁祸安王,帝闻之大怒,当日将申、王等重臣下狱。

    十四日,安王妃殉情自尽,帝亲率禁军,进入明月公府,除明月公司马绍钧外,尽皆送入诏狱,有闻言明月夫人张氏有孕月余。

    十五日,元宵节,永寿殿复朝,帝下旨举国悼念安王,朝中大臣尽披孝服。

    卫氏满门,男丁尽皆戮死,妇幼者发配南端蛮夷之地,与卫氏勾结之勋贵,为首者死罪,余下轻者北地徭役,重者流放。

    朝中重臣,申、王、聂、蒋等十人死罪,从犯者尽皆贬入乡里,终身不得入朝,有重罪者流放塞北。

    明月余孽,张辅、明月夫人、柳彦申,吴国余孽,唐杰、商溭等人,死者戮其尸,生者斩立决,其族人尽皆秋决死罪。

    天子盛怒,尚书赵志平等不敢谏言,丞相薛复、禁军校尉陆琮,奉帝命行此事。适时,京中因此而有暴行数起,薛、陆尽皆隐而不报。

    孝帝年间,薛复隐退,有人因此而诟病,终未得加国公之位。

    昭和殿

    秦宇从福子手里接过秦鸣,家伙合上嘴,瞪着黑溜溜的眼睛看着他。

    “这不是不哭了吗?”秦宇瞪了一眼福子“为何你们哄不好”

    福子盯着家伙,也是满心不解,赔笑“王爷喜欢陛下,所以陛下一抱就不哭了”

    呵呵··皇帝陛下受了这句恭维,抱着家伙坐到桌案后,随意翻了翻奏折,忽然吩咐“告诉李晗,朕落下一个人”

    “陛下?”福子询问。

    “安阳王,朕落了他”秦宇低头碰碰东西的脸蛋“让他也去陪襄候吧”

    “是”

    “顺便传命,京城务必给朕封锁住,朕不要一个人逃脱”

    “是”福子离去传命。

    没一会儿脚步声又想起,秦宇抬头,竟不是福子,而是赵志平。

    “陛下”赵志平扫见陛下腿上的秦鸣“朝中贬谪大臣过多,诸郡上奏,不能及时处理,国事已经堆积甚多”

    “春季择士提前,告诉范文田,王儒立刻准备,二月初择士”秦宇回答。

    “可是眼下··”

    “眼下就由爱卿,相府诸曹,尚书台诸司辛苦一些,朕不信,这天下还能转瞬就崩了不成”秦宇冷笑一声,看向他“天下士子众多,难道朕还选不出几个治国良才”

    “微臣领旨”赵志平行礼,终于还是退了下去。

    “陛下”福子见他走了,上前“钟御医来了”

    秦宇点点头,示意将人带到暖阁。钟行快步进殿,皇帝陛下抱着安王,没有出声,他默默上前问诊。

    “钟行”秦宇忽然开口问“朕还能活多久?”

    钟行半跪在一旁,听见他的话,手臂一抖,差点吓的趴在地上,微微扬眉,他偷偷观察了一下皇帝陛下的神色。

    “怎么不话?”秦宇淡淡的问。

    钟行伏地叩首,回答“若陛下能听微臣之言,微臣保证陛下十年内无忧”

    “十年”秦宇捏捏秦鸣肥嘟嘟的脸蛋,缓缓的“朕要至少十五年的时间,你懂吗?”

    钟行目光移到安王身上,眉毛微微动了下,叩首“微臣必定竭尽所能,让陛下陪伴王爷长大成人”

    “下去吧,朕以后不会为难你,会尽量听从你的劝嘱”

    “微臣告退”

    秦宇举起家伙,秦鸣眼皮搭着,嘴角流出些口水,困极了的样子。

    “看来你是该睡觉了,朕送你去睡觉”秦宇笑笑,招手“福子,太和殿”

    京城,称其血流漂橹也不为过,京郊的南北官道上,成群结队的流放之人,大多由永安军押送,向北地或者南疆而去。

    御园内

    “陛下,流放的犯人,今日已经全部流放,如今只剩下秋决的犯人”杜雪堂站在皇帝陛下身后回禀。

    “辛苦爱卿了”秦宇转身,见他脸颊有些消瘦“爱卿的伤如何了?”

    “已无大碍,让陛下费心了”杜雪堂摇头笑笑。

    “出宫前,到御医那,让钟行给你看看”

    “是”

    杜雪堂跟在陛下身后,沿着湖堤边走边“陛下,二月择士,诸郡士子··”

    “此事你和赵志平,还有范、王二人商议吧,爱卿的学识朕是信得过的”秦宇摆摆手,看着脚下的石子路“钟行让朕不要操劳,这些事便不过问太多了”

    杜雪堂微怔,长眉蹙起,看向他“陛下一定要保重”

    “呵··朕当然要保重”秦宇转头冲他笑笑,调侃的“朕总想到南海看看,待择士结束后,这朝政就送给你和志平,朕要到南海泛舟”

    呵呵··杜雪堂轻笑,对他“南海风浪很大,一叶扁舟恐怕不行”

    “那就让闵克调几艘战船,只要御史们不要多嘴就好”秦宇呵呵一笑。

    提起御史,杜雪堂忽然想起一事,犹豫一下“安御史请旨,想同其弟安定候一同返回京师”

    “嗯··这一件接一件,朕倒把这件事给忘了”秦宇斟酌了一会儿“那边到底如何了?”

    “江南本就富庶,去岁一年的国政,诸郡其实也已经稳定了,心存异心者也十去□□,安定候即便回来,也并无大碍”

    “那就让他们回来吧,省的安定候在那边,凌驾诸郡之上,郡守们也不知如何应对”

    “是”杜雪堂领旨。

    秦宇跟他走了一会儿,忽然停下脚步“可有上奏提及立后之事?”

    杜雪堂微微垂眉,回答“有,微臣和赵尚书以为择士之后当议此事”

    二月··秦宇算了一下时间,对他“安子期一直想卸甲归田,朕在拜州赐他良田千顷,让他归乡闲散度日吧”

    “陛下不让他回京?”杜雪堂奇怪一下。

    “不必来京城了,让他回乡吧”

    安子期回到京城,如果不出意外正赶上自己大婚,虽劝不通安子期,但也犯不上这么刺激人家。

    秦宇记得建邺城迎娶褚氏,现在才想起来,那日安子期饮了许多酒。可那日··自己不但刺激了安侯爷,还用短弩射伤了安侯爷,何其王八蛋啊!

    天子的旨意,驿馆自然马不停蹄,所以皇帝陛下的圣谕,很快就送到建邺城。

    “微臣领旨”安子默接过圣旨,瞥了眼旁边的安子期,对传旨的人“使者慢走”

    “下官告辞”

    使者离开,安子默转回身,看看弟弟,斟酌着“其实拜州···”

    “听南陵郡那边,有人扯着吴王的名头为祸,我去那边看看”安子期断安子默的话,冷冰冰的了一句,就大步离开了。

    “哎··那不过一股山贼罢了”安子默了一句,没有拦下他的脚步,一个转瞬就看不见安子期的身影了。

    唉!安子默叹息一声,没有追过去,安子期心中不痛快,拿那帮山贼出出气也无妨,撒完这股火,就乖乖回拜州吧!

    这道旨意让他松了一口气,他觉得安子期还是离京城,离陛下远远的好。

    江南的运河,冬日也一样运转,建邺至南陵郡不过半日。某座不知名的山丘,山贼统领怎么也没想到,会招来安定侯这么大的人物,亲自光顾他。

    “侯爷,末将去就可以了”侍卫看着被坚执锐的安子期,一个山贼,还犯不上他们侯爷出马。

    “不用你教我”

    安子期冷冷的瞥了他一眼,看着前方,神色一狠,率先冲了出去。

    “侯爷··进攻!”侍卫愣了一下,率军冲了上去。

    这一伙山贼还不够晋安军施展的,很快就被全部歼灭,只是传回建邺的消息,却不怎么好。

    “大人”传信的哨骑飞跑进门,看着安子默“侯爷战场中箭,危在旦夕”

    安子默腾的站起来,一边大步向外跑一边问“怎么会中箭,你们是干什么吃的!”

    “侯爷被流箭射中,箭上有毒,末将等未能料到”

    “废物!”安子默骂了一句,跳上战马,驰向渡口。

    南陵郡府

    安子默马不停蹄,跳下马车,直接的奔进屋内,安子期躺在床上,脸色苍白。

    “子期,你怎么样?”

    “大哥”安子期看向他,神色倒是比他还冷静“大哥帮我上书,我身中剧毒,希望陛下能恩准我回京,请御医医治”

    啊?安子默愣了一下,随即脸色阴沉下来“你是不是疯了,如此将性命当做儿戏”

    “大哥放心,我体内的□□剂量不会危及生命,我只是想回京而已”他抓住安子默的手,半抬起身子“陛下不会看着我死的,他会召我回去的”

    “你··你”安子默松开手,恨恨的看着他“混账!混账!混账!”他一连骂了好几句,豁然转身,向门外走去。

    “大哥!”

    “子期”安子默看着门外,语气恢复“你是我唯一的弟弟,大哥看着你长大,不忍心你难过,更不能忍心你如此,放心··我会帮你的”哪怕搭上安氏。

    安子默走了,安子期独自躺在床上,心里有对大哥的愧疚,还有对京城的期盼。

    京城

    曲封辉不知什么时候又回来了,他跟白六爷吵了一架,不过白六爷死了侄子,他走到城门口,心软了一下,就又这么转了回来。

    要也没有几日,可又像过了很久,他也道不清谁对谁错,索性曲少爷不是个分对错的正人君子,所以他还觉得白六爷挺可怜的。

    “想你的安阳美人呢?”秦宇忽然出现在他面前,贼眉鼠眼的问了一句。

    那点可怜散了,曲封辉看着他“你管我”

    “什么口气,明个老子把他赐给别人”

    “怪不得风骂你老不正经”曲封辉翻了个白眼,白六爷总用这个威胁他“好歹做爷爷的人,留点口德吧”

    “他还什么不懂呢!”秦宇一指躺在短榻里面的秦鸣。

    呵呵呵···曲封辉看着孩,这孩子确实长得好看,他没见过安王夫妇,但想来也是郎才女貌。

    “你最近怎么如此悠闲?”曲封辉问。外面可是风声鹤唳,也就是这里,显得那么祥和。

    “钟行让老子好好修养,别太操劳”秦宇拿着玉佩逗弄秦鸣,随口回答。

    “你这是算祸害天下多久啊?”

    “祸害到这东西长大,能够坐上皇位”

    曲封辉一愣,看着仍在跟家伙玩的白六爷,眉头皱了一下“白六爷,你··病了?”

    他知道白六爷畏寒,有些旧疾,所以身边总跟着钟行,只是他从没觉得,白六爷已经到了心保命的样子了。

    “放心吧,十年八年应该死不了”秦宇冲他笑笑,一不留神玉坠子被秦鸣抢去了。

    十年还是八年,白六爷你自己也不能确定吗?曲封辉心底叹息一声。

    “陛下”福子进门,看着他“南陵郡来信,安定候剿灭流寇,被毒箭所伤,安大夫请旨召安定候回京,请御医替其医治”

    “中毒”秦宇从短榻上站起来,眉心拧紧吩咐“让南陵渡水师派船护送安子期进京,不许耽搁”

    福子刚要退走,秦宇又叫住他“朕都糊涂了,冬日京城运河不通,让他们送安子期到柏城,朕让辉去接他”

    “哎?”曲封辉站起来“干老子什么事,你那么关心,你怎么不去”

    “朕派了佞臣去,更显关心”秦宇嘻嘻一笑,一边推他一边“你快出发吧,见到人立刻来信”

    “哎哎··”

    “哎呀快去吧,否则安阳美人没了”

    “云六,你这个王八蛋”

    曲少爷骂骂咧咧的被推出昭和殿,秦宇负手站在廊下,笑着笑着忽然叹息一声。安侯爷你可千万不能有事啊,朕已经不能再看见有人离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