穆小侯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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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明月公府

    “咳咳咳···”司马绍钧一阵剧烈的咳嗽,手臂碰翻一旁的茶杯,从榻上摔了下去。

    “陛下”李子赶紧进门“您怎么样?”

    “没··没事”

    司马绍钧刚刚完就昏倒在那里,李子脸色惊恐,喊了几声不见人醒,将他扶回榻上,赶紧奔了出去。

    李子一直跟在司马绍钧身边,张氏建邺献降后他也来了京城,这里是公侯府邸,却更像一座监牢。

    即将变成驸马爷的司马绍钧没有享受到驸马的待遇,因为张氏的牵连,所有人都对他们避之不及,那位宗室之女知道要嫁给司马绍钧,听已经哭了好几日了。

    至于司马绍钧的重病,并没有人理会他的重病,众人似乎希望这位明月最后的皇帝,借着这病消失的悄无声息。

    “干什么?”门口的侍卫一把拦住他。

    “明月公病了,必须传太医给陛下医治”李子推着他的手臂。

    “什么陛下”侍卫将他推了回去,有些嘲笑的“任何人不得出府一步”

    “侍卫大哥”李子看向他“我求你,求您回禀一下,否则明月公真的有性命之忧,您也无法交差”

    侍卫脸色一变,瞥了眼旁边的同伴,同伴侧头低声“毕竟是驸马,真要闹出事,我们也不好交代”

    “可是这个时辰,宫门快关了”

    同伴看看李子,大概动了恻隐之心对他“我在越将军手下当过差,我去找他,看看怎么办”

    “多谢,多谢”李子赶紧施礼。

    昭和殿

    安王坐在皇帝陛下的腿上,秦宇捏着一本奏折,看的眉头聚拢,刚想丢回去不看了,越弘来了。

    “兄长?”秦宇诧异的看着他。

    “陛下”越弘几步站到他身前“明月公重病,恐怕··”

    “福子,召钟行,去明月公府”秦宇站起来,将秦鸣交给一旁的宫人,大步离开。

    太阳已经垂下,秦宇系着披风脚步匆匆的进入明月公府内堂,房门外,他迟疑了一瞬。吱呀一声,门扉被推开,他站在门口看着躺在长榻上的人,愣了许久不知道上前。

    “陛下”司马绍钧扯着嘴角笑了“我恐怕不能见礼了”

    “钟行”秦宇稳着声音,指着前方。

    钟行低着头,没敢多想陛下的奇怪,迅速走到司马绍钧身边,按上他的手腕,仔细察看。

    秦宇站在一旁,一动不动的看着司马绍钧,司马绍钧也看着他,只是目光平和许多。

    良久,钟行脸色变了一下,后退一步“陛下,微臣无能”他跪了下去。

    “不可能!”秦宇踹了他一脚,一指旁边的福子“把太医院所有人都叫过来”

    “是”福子赶紧就跑了。

    “为什么会这样?上一次··上一次你明明”秦宇坐到一旁,抓着司马绍钧的手满是冷汗。

    司马绍钧捏着他的手掌,淡淡的“没事的”

    “对,没事的”秦宇笑了一下,又看着一旁的钟行“钟行,你再想想··一定有办法对不对?你不你是医药世家吗?”

    钟行伏在地上,瞄见陛下已经癫狂的表情,不敢轻易应答。

    “陛··陛下,明月公耽搁太久,恐怕··无力回天”

    “什么叫耽搁太久!!”

    秦宇忽然站起来,像是要上前掐死他的样子,钟行吓的向后退去,看着凶神恶煞的陛下脚下发软。

    “殿下”司马绍钧将他拉了回来。

    秦宇跌坐在一旁,半垂下头“绍钧,什么叫耽搁太久,为什么会耽搁太久,为什么··绍钧,为什么?”

    “让他们走吧”司马绍钧看向门外“太吵了”

    瞥了一眼门外,秦宇抬抬手,钟行赶紧离开,门外聚集的侍卫和太医也都退到院外。

    “只有殿下总喜欢问为什么,心里老是装着不甘,我不是跟你过,没有为什么,很多世事,本该如此”司马绍钧眼底闪着年少的光芒。

    秦宇垂着头,只是看着他,一句话也不。司马绍钧看了一会儿,忽然笑了,好笑的“殿下,不要置气了,回去吧”

    “绍钧”秦宇看着他,怯怯的“我想在这儿陪你”

    呵呵··司马绍钧笑的很开心“那殿下睡哪?”

    “我就躺在一旁的地上,天明就走,不会有人发现的”秦宇也傻傻的笑着。

    “那殿下心着凉”司马绍钧歪歪头,调侃“这次,我可不能把床让给你了”

    门外,福子瞥见里面的灯火熄灭,眉心一动,快步走到院外“越将军”

    “福公公”越弘看看院内,又看向他。

    “陛下恐怕不会回宫了”福子压低声音,贴着他“此事保密,不可对外声张”

    “末将明白,公公放心”越弘又看了一眼院内,快步离开。

    月光照进屋内,秦宇跪在床边,手指放在司马绍钧的鼻子下面,司马绍钧睡的气息很平稳,也很微弱,仿佛一个不注意,就不见了。

    额头抵在床边,秦宇就保持着那个姿势,直到月影已经淡薄才缓缓起身。

    “福子”

    啊?福子靠着柱子,身旁几个火炉,正着瞌睡“陛下”他看清人,赶紧站了起来。

    “钟行呢,给朕叫来”秦宇站在那里淡淡的。

    没有片刻,福子就带着钟行返回“参见陛下”钟行刚要行礼被拦下。

    “明月公,还有多少时日?”

    “这··不出十日”钟行斟酌着。

    十日!秦宇面无表情的看着前方,半晌又问“他可能行动自如”

    “··恐怕不能”

    “朕要他行动自如”秦宇瞥着他。

    “如此恐怕··”

    “钟行,朕要他行动自如”秦宇吩咐了一句,又转身进门。

    月影终于消失,阳光再次升起,司马绍钧缓缓睁开眼,看见站在床边垂头看他的人,心底一阵恍惚。

    “殿下”

    “绍钧”秦宇微微俯身,拉起他“我不想回去,咱们去天龙寺吧”

    司马绍钧看着他的手掌,笑着“好啊,只是我怕我走不了那么远”

    “能的”秦宇转身取过一旁的药碗“我尝了,特别苦,你要捏着鼻子喝”

    司马绍钧看看药碗,又看看他,忽然展颜明媚一笑“只有殿下才怕苦”他仰头一饮而尽,用袖口擦擦嘴。

    秦宇看着他,手指颤抖一下,屋内安静了一会儿“绍钧··”

    “殿下,这主意挺好,我很喜欢”

    司马绍钧抬起手掌贴在他的脸上,手指在他下巴上摩挲一下“殿下,留了胡子”

    “显得威严一些”秦宇呵呵笑着,握住他的手掌。

    一辆青黑色的车,趁着黎明,悄然离开京城,沿着官道,向天龙寺的方向离去。马车不快,异常平稳,李晗驾着车,司马绍钧靠在窗口,看着沿途的景色,脸上带着红晕。

    “这里一点都没有变”司马绍钧回头。

    “是啊”秦宇顺着目光向窗外看去,笑着回答“这里好像永远都不会变似的”

    司马绍钧看着山脚下的白雪,眼角一弯“我喜欢这里,在明月的时候,我很怀念这里的冬日”

    “我不喜欢冬天”秦宇摇摇头,拉住了他的手。

    因为太多人离开你,都在冬日。司马绍钧看着他,摇摇手心“可是四时季节,唯有冬日,这里胜过其他地方百倍”

    我在这里遇见了你,它便胜过所有的名山大川。

    马车忽然轻轻一晃,司马绍钧身子一歪,落在秦宇的怀中,刚要起身,护着他的手臂紧了一下。

    “绍钧,上山了”秦宇贴着他了一句。

    司马绍钧没有动,反而放松身子,靠的更为随意“我们不下车走上去吗?”

    “我瘸了,走上去太累了,你这算是欺负我”

    “是跛了”司马绍钧靠着他的肩膀“殿下还是很英武的”

    “你恭维我”

    “呵呵··”司马绍钧轻笑着,抬头看他“那你愿意当真吗?”

    秦宇回望着他,嘴角扬起,点头“愿意”

    天龙寺,

    这座古刹还是那个样子,似乎没有破败,也没有变得更豪华,自山门向上一个人也没有,偶尔看见几个和尚,都默默施礼然后快步离开。

    “他们还是那么怕我吗?”秦宇调侃了一句。

    “嗯,他们还是那么‘有眼无珠’”司马绍钧扬眉,调侃他一句。

    有眼无珠··呵呵,秦宇笑了,笑当年的自己狂妄,所有不跟他搭茬的和尚,都让他骂了一遍。

    “善缘还是这里的住持吗?”司马绍钧看着眼前的大雄宝殿。

    秦宇站到他身侧,负手“善缘不在了,现在是他师弟善道,严士君为祸的时候,他暗中护着几个勋贵后辈,被严士君知道,绞死了”

    轻轻叹息一声,司马绍钧半低下头,眼里藏着寒芒“严士君那个疯子”

    “我已经给他鞭尸挫骨扬灰了,可惜胖和尚看不到了”

    秦宇遮下眼脸,不愿一个人坏了心绪,拉起司马绍钧的手,他一转身,向着另一个方向。

    “咱们去后山看看”

    司马绍钧跟在他身后,瞥了眼身后“就我们两个?”

    “嗯,就我们两个”

    密林里,秦宇牵着司马绍钧的手,站在径上环顾四周,眉毛聚拢在一起“哪边来着?应该是这边”

    司马绍钧站在一旁,压着心口一阵隐痛,笑着“我怎么记着是这边”

    “这边吗?”秦宇回头看看,对他笑笑“那咱们去这边”

    一只手紧紧拉着人,秦宇走在前方,不停的用匕首砍去横在眼前的树枝,又向前走了一会儿,山势略微向下倾斜。

    “绍钧,你确定是这边吗?我怎么觉得咱们要下山了呢?”秦宇终于停下脚步。

    “呵呵,那许是我记错了”司马绍钧目光看向他手上的匕首,伸手接了过来“这匕首好锋利”

    “嗯”秦宇陪着他慢慢返回“这还是当年呼延泰在宣城送给我的,我一念之差没有杀了他,才有后来的祸事”

    司马绍钧将刀鞘合上,想起庸和四年时宣城的风雪,还有那滚烫的鲜血。

    “怎么了?”司马绍钧手臂一阵颤抖,秦宇看向他问“冷吗?”

    “还好”司马绍钧摇头,看着他漆黑的眼珠转而“殿下会生火吗?”

    “多亏了白六爷,我学会了”

    秦宇嘿嘿一笑,终于找对了路径,拉着司马绍钧沿着径,一直爬到山坡顶端,午时已过,阳光还没有西斜,正是暖和的时候。

    扫开积雪,秦宇让司马绍钧坐在厚披风上,然后站起身,向一边林子里看看“你在这里等我,不要动”

    “好”

    秦宇离开,司马绍钧手掌在匕首上摩挲一下,按着把手,抽出一半。刀光晃在眼底,一片冰冷,心口又一阵剧痛,司马绍钧看着前方锵的拔出匕首。

    殿下···

    “绍钧?”秦宇站在一旁,看着寒光凛凛的匕首,唇角颤抖一下“你不想看我生火了吗?”

    那眼底一闪而逝的害怕,让司马绍钧疼了一下,收刀入鞘笑着“当然要看”

    秦宇两步迈到司马绍钧身前,收起匕首,放下拾起的干柴,蹲在地上“那你好好的坐在那,不要乱动”他低声的。

    “白六爷是谁?”司马绍钧看着他忙活的样子,心底的执念散了。

    “呵呵··就是我”秦宇蹲在地上,一边吹着火折一边“这名字挺吉利的,我碰上不少贵人”

    “那时候您在哪?”

    “哪都去过,不过一般都在关中一带”点燃篝火,秦宇坐了回去,拉着他的手,笑笑“有一次,我和辉,还有马五迷路在一片山林里,转了半个月都没转出去,那地方的吃的都被我们吃光了,再找不到出路,马五和辉就准备啃树皮了”

    “然后呢?”司马绍钧好奇的看着他。

    “我不信一只兔子都没有,独自出去寻找,还真让我找到了,可那只兔子跑的太快了,我跟在后面追,追着追着居然跑了出来”

    秦宇呵呵一笑蹲下弄弄火堆,又“辉那兔子一定是上天派下来救我们的,绍钧,我总能被天意选中,然后死里逃生,天不绝人路,可是··”为何偏偏与你为难。

    他忽然不下去,司马绍钧却蹲到跟前,殿下,天道从来不善,况且我又何尝不是自掘坟墓,倒是现在,你陪在我身边,算是眷顾了。

    拉着他的手,司马绍钧抿唇笑笑,转而问“你们那次走货成功了吗?”

    呵··秦宇也收拾心思,拉着他坐回去“没有,陪了好多钱,红姐骂了我们半个月”

    他们就坐在那里,盯着四四方方的京城,也不知过了多久,火光变得比日光更盛,天色就那么暗了下去。

    “殿下,我们明日再来好吗?”司马绍钧靠着他,眼睑半合。

    那声殿下声音太,秦宇差点没有听见,心脏狠狠一抖,他扶着他的肩膀“好,我天天陪你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