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不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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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安子默从官署回来便愁云惨淡,永寿殿内陛下一声轻轻的责备,在别人看来以安氏门楣恐怕无伤大雅,但是他心里却了解,陛下不久于世,恐怕要削权了。

    “子期呢?”他问。

    一旁的管家微微躬身“二公子在后园亭子里”

    “唉··也不知他是怎么了”安子默摇摇头往后园走去。

    安府后园保留着北方世家的豪迈,和京城内喜欢江南园林的世家不同,安子期坐在木亭里,正望着一处出神。

    “子期”安子默站到一旁问“看什么呢?”

    “没什么”安子期收神问“大哥今日回来的如此晚?”

    “嗯,东海将军被弹劾,陛下训斥了几句”安子默坐到一旁,看着他又“我没及时奏报,也被陛下申斥了一句”

    “陛下很生气?”

    安子默不知怎么回答,扭头“你要留在京城,如今也留在了,你是什么身份,堂堂安定候,备受陛下信任,再不能做醉酒与人拔剑相斗的事了,否则··总之我预料朝中必将再有动作,我安氏还是心谨慎为好”

    陛下若要削去将军们的权力,安氏首当其冲,以陛下对子期的情谊虽不会对安氏赶尽杀绝,但是安子默也明白,还是顺应低调为好。

    “那是意外,大哥不必反复言教”安子期略微不耐烦的皱皱眉。

    自从陛下下诏立后,安子期整日不对劲,什么意外,安子默摇摇头,也没有戳破,只是告诫他“再不要做出闯宫之举,否则陛下盛怒之下,你性命难保”

    “我··”安子期微恼“知道了”冲安子默行礼,安子期不欲多言,快步离去。

    唉··傻兄弟,当初让你回拜州你不回,偏生在这里眼睁睁看着陛下大婚,若不是一场大火断了此事,你还指不定怎么难受呢。

    院子里,安子期站在回廊下又出神了。

    那日,几个纨绔子弟谈论起陛下大婚,他喝了几杯酒心底不痛快,就将那几个人扔下了楼,然后就是一场斗。

    他迷迷糊糊记得有人救下了他,将他带走,安子期记得带走他的人是陛下,他拦着自己的胡闹,抱着自己,将自己送到了客栈。

    他还记得,陛下贴着他温和轻柔的‘没有为难他’,他从没见过如此温柔和熙的陛下,以至于他逾越冒犯的吻上了他,陛下也没有像从前一样生气。

    抬手碰碰唇角,安子期还记得那冰凉的吻,混着淡淡的鲜血的味道,那日客栈的陛下平易近人,温和可亲,没有平时同他在一处的君臣之礼,更没有那礼数周全之下的冷漠,似乎他期待的一切都成真了。

    可是清醒后,客栈只有他自己,所以他才会跑去西苑求见,可是···

    为什么?难道这一切真的是自己的一场大梦,他问过李晗,李晗陛下早早就在西苑行宫,根本没见过自己,而客栈的伙计也没见过这样一个人。

    “也许真的不是您,也许不过是我一个荒唐的梦”安子期苦笑一下,转身进屋。若是您,既然允我温柔,为何又会离去。

    太和殿

    同样的时间,同样的位置,还好临晚风没同样穿着一袭薄薄的睡袍,否则皇帝陛下非得头也不回的跑掉。

    “你又干什么?”秦宇问的没有脾气。

    “什么口气”临晚风站到他身前“我来跟你睡觉”

    皇帝陛下后退半步,看着他皱眉“你是不是要气死老子才甘心”

    “激动什么?”临晚风白了他一眼,歪头“我又没跟你睡一张床上”

    “····”皇帝陛下狠狠揉着眉头,闭口不言,他发现自己越搭茬,崽子蹦跶的越欢。

    “我量了一下”临晚风指着与寝殿连着的暖阁,对他“你这儿这么大,我就睡在那,保护你”

    “我有一殿的侍卫,不劳烦你”

    “他们保护你的安全,我嘛··”临公子笑笑,站到他身前,声“保护陛下,别被占了便宜”

    “谁会占老子的便宜”秦宇眼看着又要被气的跳脚。

    “一旁住着的白大侠,他的武功,你这群侍卫恐怕拦不住吧”临晚风忽然抓着他的衣襟,又“我怕你也不想拦”

    “我··你··”秦宇摇摇头,放弃了辩解,他也不明白,这崽子怎么就和白云飞杠上了。

    一提起他,你就一幅心翼翼的样子,临晚风心里嘟囔,看着他的样子,轻笑了一声。皇帝陛下看着他的笑容,本能的觉得要坏事。

    “姓白的,你这里既然不用我保护,那我可就要保护别人去了”

    “保护谁?”

    “隔壁”临晚风挑眉“保护白大侠也是一样的,免得你们动不动就彻夜长谈!”

    “好好好”秦宇举手投降“你就睡在暖阁,保护朕,朕戎马多年,就缺你的保护,满意了吗?”

    “勉强”临晚风得意一笑,转身走进暖阁。

    “福子”秦宇微微侧身,冲身后的福子“朕怎么觉得你越来越没有用了呢?”

    呃··福子偷偷的瞄着他,半晌委屈的“陛下,您拿临公子不也没有办法嘛”

    秦宇回头瞪了他一眼,福子赶紧告退,他回身看看殿内,无奈的轻笑。是啊,我拿他也没有办法。

    一辆青色的马车,轻快的穿过京城的大街巷,向着东城的方向,十分不引人注目。马车里,秦宇半闭着眼睛,昨夜惯常的没有睡好,总是惊醒。

    “假装什么深沉”临晚风拉了一下他的手臂,坐到一旁“姓白的,天气这么好,咱们干嘛要坐在马车里”

    睁开眼睛,秦宇看了他一眼,临晚风脸上带着红晕,光落在他脸上,能看见细微的绒毛。就这副样子,不坐马车,想让所有人都瞩目吗,还怎么低调。

    “城东比较远”他答了一句。

    “要去哪?”临晚风仰头问。

    秦宇看着他欣喜的样子,心底也跟着愉快一下,回答“淮王府”

    淮王,临晚风在心里搜寻了一下这个人同姓白的关系,随即问“既然如此,之前干嘛不让我来”

    “这不也没拦住你嘛”秦宇翻了个白眼,摇摇头不愿意多。

    马车拐了一个弯,极其轻微的颠簸了一下,临公子一声低呼,就借着这个颠簸,摔倒在皇帝陛下的怀里。

    “陛下”临晚风细长的手指抬着他的下巴,有些轻佻的“我摔了,要你抱我才行”

    “····”秦宇和他对视一会儿,抱起了他“老子非要剁了姓曲的,让他教你这些乱七八糟的东西”

    呵呵··临晚风顺势靠在他怀中不动,半仰起头“你怎么知道?许是我自己悟到的呢?”

    “··怎么会!”

    “自然会,因为我喜欢你看我时眼底的欣喜,还有惊艳”微微抬起身子,他抱住他的脖子,贴着他的耳边“是的陛下,我发现了”

    秦宇侧头看着他,临晚风浓密的睫毛,轻轻的动着,似乎能碰到他的脸颊,挠的心痒。

    “陛下,到了”

    “嗯”秦宇沉沉的答应一声,目光仍落在临晚风的脸上,停了片刻才“还不下来”

    临晚风听话的起身,离开时贴着他又补了一句“陛下,你似乎有色心了”

    皇帝陛下愠怒之色闪过,回神时临晚风已经跳下马车,站在车前歪头看他,眼底满是狡黠。

    淮王府,明帝的儿子只剩下了他和当今天子,淮王不但护国有功,更是主动去藩,于情于理都十分受天子的眷顾,所以淮王府是除了皇宫和那座‘晋王府’规格最高的府邸。

    可秦宇看着四周,并没有觉得不同,不是景色没有变化,而是这淮王府带着五哥一贯的作风,朴素低调。

    “参见陛下”淮王匆忙的要行礼。

    “五哥多礼了”秦宇拦住,拉起人看着他的眼睛,半晌失笑的“我们好久没见面了”

    淮王微微一愣,随即也有些落寞的笑了“确实很久”

    淮王心底明白,六弟对他没有芥蒂和怀疑,但是身为天子,身为一统天下,剪灭藩国的帝王,他必须和自己保持距离,以此来表明态度。而自己纵使没有异心,身为最后一个藩王,也只能疏离一切,免的朝臣忌惮。

    “这位是··”淮王终于注意到秦宇身边另外一个人。

    临晚风站在秦宇身后,微微偏头看着这位淮王,和姓白的不像,比姓白的更为儒雅,没有姓白的身上偶尔的凌厉。

    “我··”

    “他是一位故人之子”秦宇断临晚风的回答,看着他“让李晗带你去后园转转吧,朕和淮王有事商谈”

    这句‘故人之子’让临晚风不满,不过碍于淮王在场没有立刻发作,也没出声,跟着李晗向后园走去。

    淮王看着他的相貌,目送他离去,眉心一动,似乎想到了什么。

    “陛下特意前来,不知是有什么吩咐?”淮王坐下问,若无事日理万机的陛下,没空私访。

    呵··秦宇笑了,五哥一如既往的聪明“朕听闻,淮王子秦通,明敏睿智,朕有意带他入宫教养”

    淮王愣在原地,眼睛微微瞪大,盯着他许久没有话。

    “五哥,不同意?”秦宇见他不话又问。

    “不”淮王终于回神,回想起刚才的那人,眉心皱起“陛下,莫忘记昭皇帝前车之鉴”

    立后废止,又迎通儿入宫,外间已有谣言,虽然陛下要比昭皇帝有为,可他仍是担心,有一日六弟会后悔···

    “五哥,朕与昭皇帝不同”秦宇笑笑,有些疲惫的“朕是怕来不及”

    来不及··淮王眉心拧的更紧,半低着头思索了一会儿,猛地站起来,走到秦宇身侧。

    “六弟,你··”

    “要不怎么,五哥是我们中最聪明的”秦宇仰头笑着。

    淮王身子微微震了一下,低头看着他,六弟的眉目还是那样,虽然他们年纪相仿,六弟却比他看起来年轻很多,淮王仿佛还能看见他意气风发的样子,可是为什么··

    “皇位··害人!”他长叹一声,心里猛地很难过。

    “所以”秦宇也站起来,看着他整理一下衣袖,恭恭敬敬的跪倒“弟愧对兄长,愧对皇嫂”

    淮王后撤一步,赶紧扶起他“六弟,我这一生一直逃避,但身为秦氏子弟,又哪能躲得过,这本该是我们的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