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事已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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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校场

    秦晟接过汗巾擦擦汗,站在一旁的邓和看见李晗,提醒“王爷,李将军来了”

    “大哥?”秦晟回身,看见秦珹开心的笑了一下,向那边走去“忠哥哥、兄长,你们怎么来了?”

    “末将秦珹参见晋王殿下”

    “微臣参见晋王殿下”

    秦珹和秦忠一同跪下,秦晟原地愣了一下,略有些失落“免礼”

    “谢晋王殿下”

    秦晟皱了皱眉毛,一时不知什么,秦珹看见他的样子,笑了一下问“王爷的箭法可有进步?”

    “哪里有什么进步”秦晟看看那边的靶心。

    “王爷进步飞快,连陛下都夸赞您”秦忠看着他,对秦珹“世子不知,王爷每日早起练习骑射,未有一日间断”秦忠和秦晟同龄,虚长秦晟几个月,常伴读于身侧,所以和秦晟倒是很熟悉。

    “王爷也要注意休息”秦珹嘱咐。

    “记住了”秦晟笑了,刚刚心底的不适没了,开口问“大哥什么时候到北境赴任?”

    “三日后”秦珹温和。

    三日···秦晟心里微微有些不舍,看着他“我去给大哥送行”

    “谢王爷”秦珹拱手。

    秦忠站在一旁,见此也“王爷也要带上我,我自然也要给世子践行”

    “有劳静侯”

    “大哥,你看··”

    秦晟拉着秦珹到一边,不远处秦宇和淮王并肩而立看着那三个辈“秦珹很好”秦宇夸赞一句。

    “陛下放心”淮王站在一旁笑了“微臣明白陛下的心思”

    “你真的明白?”秦宇侧身看他。

    淮王轻叹了一下,转头看他“我一生从来淡泊,如今珹儿去北境,算是替我尽了职责,微臣闲云野鹤,从无奢望”

    心里愧疚一下,秦宇略微垂头“五哥,朕其实是怕··”

    “微臣明白,你怕将来晟儿有危险,也怕我卷进漩涡”淮王平静的。

    秦梁一直有自知之明,他知道自己没有陛下的手腕和威望,更没有陛下的狠心和绝情,真若是将来以皇父自居,企图摄政夺权,绝不是赵志平、薛复的对手,倒时害的不仅仅是自己,还有晟儿。

    “五哥”秦宇释然的笑了,对他“削藩削世族,大势所趋,宗室也被朕压到了极致,如今朝中对藩王、世族极为忌惮,他们都是跟朕多年的忠臣,也是强臣,朕在他们俯首帖耳,晟儿登基他们也会忠心耿耿,但是若你插手,必惹祸上身”

    “陛下将一切都思虑周详,晋王将来无忧”

    “呵··世事哪有无忧,永寿殿内没有秦氏,就从秦珹开始吧”

    三日后,北郊驿亭

    “王爷、父王”秦珹撩袍跪下叩首“保重”

    秦晟眉毛动了一下没有出声,淮王上前拉起他“北境军天下劲旅,你虽为宗室,陛下钦点,但不能傲慢无礼,要让众将心悦诚服”

    “儿子记住了”

    “北境寒冷,落雪比京城要早”秦忠将一个包袱递给他“这件狐皮裘衣是娘亲托我带给世子”

    “多谢静侯,有劳夫人了”秦珹双手接过来。

    再次向三人郑重施礼,秦珹转身上马,刚要扬鞭,秦晟突然开口“大哥”

    “王爷?”

    “保重”

    “末将谨记”

    马鞭落下,一阵尘烟后,秦珹身影越来越远。秦晟和淮王注视他的身影消失,才上马车返回皇宫。

    御园

    “微臣告退”淮王和秦忠同时行礼。

    秦宇点点头,秦晟站在他身边施礼,一直到淮王离开,也没有收回视线。

    “晟儿”秦宇看着他问“为何不悦?”

    “大哥远行,我担心北境疾苦,母妃和父王也必然悬心”秦晟回答。

    微微皱眉,秦宇招手他过来“朕知道你心系秦珹,也挂念淮王兄和王嫂,但是有一件事,你要一辈子记住,否则会害了很多人”

    “什么?”秦晟问。

    “你是朕的儿子,你不可以再叫淮王父王”秦宇板起脸,十分严肃的看着他“你要记住,秦珹、秦忠,还有淮王,他们将来都是你的臣子,都要对你行叩拜大礼,而你只能跪朕”

    “父皇,可是··可是··”

    秦晟眼底有泪水,秦宇将他抱到怀里,轻轻拍着他瘦的肩膀“朕知道,但永寿殿的椅子只有一把,你只能孤独”

    十月,立冬之后京城一日寒胜一日,东殿内燃了好几个炉子,秦宇坐在椅子上,东殿的重臣都在,他扫了一眼,挥手示意众人坐下。

    “谢陛下”

    “学文”秦宇冲申学文点点头“羌地的事吧”

    申学文站到殿中,施礼“回陛下,微臣在羌地两月有余,遍访乡里民间,羌民与汉人矛盾重重,对朝廷更是怨怼颇深,不过惧于天威不敢为乱··”

    安子期坐在一旁,闻言皱皱眉,神色阴狠了一瞬,瞥见一道目光,瞬间收敛。

    “羌汉本就矛盾重重,福德年间,梁王忤逆无道,导致羌族记恨朝廷,如今天下一统,羌、胡,南疆之民,均是朕的子民,朕要他们上沐天恩,心悦诚服”秦宇看见安子期的变化,开口断。

    “是”申学文也明白,多追究没有意义,继续“微臣走访间,发现羌民犹有惜怀当年大雪山一门,臣以为可借此事缓和朝廷与羌族关系”

    “如何?”秦宇问。

    “大雪山对羌人意义非凡,若朝廷下旨,陛下亲自替大雪山平反,寻回当年大雪山宗主唯一的关门弟子,尊为··”

    申学文还没完,殿内的所有人都脸色微变,杜雪堂扫了一眼御座上的陛下,发现他已神色微冷。

    “不行!”

    “陛下?”申学文不解的看向他,还没注意众人的怪异。

    “叛乱就是叛乱,当年朕亲自率军镇压,如今平反了,让天下人如何看待朕”秦宇端起一旁的茶杯,看向他淡淡的“申学文你是要朕下诏罪己吗?”

    “微臣不敢,陛下自可以归咎于严党蒙蔽··”

    “还有别的办法吗?”秦宇又断。

    “如此,只有朝廷怀柔羌民,徐徐图之,但羌地游侠众多,门派林立,江湖豪侠气颇重,朝廷虽然以律法约束,但怒则拔剑相向者仍众多,有此风气,羌族尽皆嫉恶如仇,即便朝廷怀柔之,非数十年,不能见羌汉和睦”

    “江湖游侠与土匪乱民无异”秦宇目光看向众人,笑问“各位爱卿以为如何?”

    赵志平凝眉思索了一下“陛下,微臣以为,学文谏言平反大雪山一事··”

    “朕了,此事不行!”

    “陛下”杜雪堂站了出来,看着那二人温和的笑了笑“既然江湖门派,不尊朝廷律法,自然要以律法惩处,至于羌民自可怀柔,但游侠豪强不是羌民,是乱民,朝廷可以分而对之”

    “微臣附议”一直不话的王蒙站了出来。

    “微臣附议”安子期开口。

    申学文看看没有多,躬身施礼“微臣领旨”

    “朕决意开丰江、沁州、江源三郡的边市,凡羌商入中原,尽皆免税,羌地疾苦,朝廷不忍课以重税,朕免羌民赋税十年,休养生息”

    “陛下圣明”众人领命

    “陛下”申学文又开口“此事需要一名心仔细,长袖善舞之人”

    “你想谁?”秦宇心里已经猜到他的话,还是问了一句。

    申学文撩袍跪倒,叩首“王儒之子王仲康,微臣请陛下恩准”王仲康跟他一样获罪,如今还在诏狱,之前陛下加封勋贵子弟时,免了他的死罪,却没放了他。

    “可是,他是谋逆啊,朕已经免了死罪,如何还能放他出来为官”

    “陛下”安子期忽然开口“今岁各地不平之事颇多,上天几降异象,臣以为当大赦天下,安抚民心,彰显仁德”

    秦宇起身“子期所言甚是,今岁末,朕决定大赦天下,彰显仁德”

    “臣等领旨”

    走下御阶,秦宇走到申学文身前,微微俯身扶起他,对他“你看有些事直着是走不通的,比如你,是因为进献了镇抚羌民之策,朕才放了你”

    申学文一愣,随即神色凝重的施礼,秦宇笑了笑离开了东殿。

    “赵大人”李晗悄悄进门对赵志平“陛下要见您”

    “是”

    昭和殿宽阔,比东殿多了丝凉意,秦宇刚刚进门,还系着披风,站在窗前。

    “陛下”赵志平行礼。

    “为什么同意申学文?”秦宇背对着他问。

    “此策可以缩短羌族归心时间,将来对朝廷和晋王都好”赵志平平静的回答。

    “朕的国策不好吗?”

    “两者相较,前者更好”

    “赵先生还是赵先生”秦宇笑了,负手“白云飞并不是一个合适的人选,他做不了申学文的事,他不适合朝廷”

    “微臣知道了”赵志平答着要退下。

    “赵志平”秦宇严肃的看向他,沉吟一下“朕要你以对朕的忠心起誓,不可以利用白云飞,不可以害他,终生保护他”

    赵志平沉默一下,冲着他跪倒“我赵志平起誓,终生保护白云飞,不让他为人利用,不让他为人所害”

    “有劳先生了”秦宇郑重行礼“是我愧对先生”

    “陛下”赵志平扶起他,也认真的“这誓言不是臣对君,而是我赵志平对挚友、老师的誓言,终生不会违背”

    “先生··”

    “微臣告退”

    赵志平又欠身施礼,平静的离去,秦宇目送他离去,如释重负一笑。

    无论生死,护你安好,这一句,我做到了!

    昭和殿外,细雪轻轻落下,粘在杜雪堂肩头,他看着缓步走出来的赵志平,迎了过去。

    “薛相”赵志平停下脚步。

    “赵尚书,陛下和你了什么?”

    “薛相,在下不便相告”赵志平拱拱手“告辞”

    杜雪堂色变,看了看前方的昭和殿,沉下眉头,走了过去。

    “陛下,薛相求见”

    “嗯?”秦宇一愣,刚要传他进来,就见门帘一掀,杜雪堂已然进门。

    “呃··爱卿这是何事,如此急切?”秦宇没有生气,失笑的问。

    “陛下没有去羌地西巡”杜雪堂笃定的看着他。若是西巡,岂会等到今日殿内才否决申学文的献计,陛下对白云飞维护之心,众人皆知。

    秦宇眉毛轻动一下,笑着“爱卿就为这个‘闯宫’?”

    “陛下”杜雪堂上前一步,眼眸晃动“您可是身患重疾,避而养病”

    “没错”秦宇点头承认。

    杜雪堂慌忙上前几步,步伐间有些慌乱“陛··”

    “爱卿”秦宇扶住他,看着他的眼睛“你误会了,朕确实重病一月,但并无大碍,如今也好了”

    “那为何掩人耳目”杜雪堂捏着他的手臂问。

    “爱卿,朕重病如何能不掩盖?半年来,流言蜚语众多,加上朕将晟儿接到宫中,朕是怕外人揣测,以为朕真的有什么事,让好不容易太平了的京城又乱成一团”

    “真的?”

    “怎么,你要朕跟你比试一番,才能相信朕无恙吗?”秦宇调侃。

    杜雪堂看着他眼里的真诚,和记忆里那些年一样“微臣冒犯”他忽地笑了,后退施礼。

    “无妨”秦宇坐到短榻上

    杜雪堂见无事刚要退去,忽而扫到桌上的棋盘,犹豫的看向他“陛下可愿赐教”

    秦宇摸着玉石棋子,想到一个不切实际的梦“坐吧”他指着对面。

    殿内寒凉,宫人悄悄的送进几个炉子,秦宇不觉如何,杜雪堂看着棋盘,额头却微微有些薄汗。

    “搬这么多炉子做什么”秦宇随意的轻斥一句。

    “是”福子赶紧让人又挪出去几个。

    杜雪堂没有出声,看着棋局,细长的眉蹙起,手里捏着黑色的棋子,有些斟酌不定。

    “微臣输了”半晌,杜雪堂终于放弃,抬起头。

    “啊··”秦宇收回目光,看看棋局“爱卿疏忽了”

    “我从没赢过”杜雪堂嘴角有一丝笑意,低声的。

    你忘了,你赢过一次!秦宇遮下眼神,拾着棋子,假装没有听见他的话。

    “陛下”杜雪堂忽然按住他的手臂,看着他。

    “怎么了?”秦宇温和的问。

    “再··下一局如何?”

    目光瞄向窗外,秦宇迟疑的点点头“好”

    殿外落雪更重了些,在地上积了一层,冬日天色暗的早,仿佛一瞬,昭和殿外就掌了灯。

    秦宇执着棋子,相爷的棋艺和他自己一样,成长的很快,也许是自己私心,故意拖着,所以这局迟迟不能下完。

    总归是要结束了,秦宇刚要落子,抬眉间扫见杜雪堂竟然斜靠在那里睡着了。

    婆婆妈妈,有失气概!秦宇骂了自己一句,身子向前,想要叫醒他。一丝极淡的兰花香飘来,秦宇眉间动了一下,停住了动作。

    天黑后的殿内寒意更盛一些,秦宇拿起薄毯,站到他身前,轻轻盖到安然熟睡的杜雪堂身上。宫灯照亮整个大殿,落在杜雪堂身上一下柔软了许多,脱去了他朝堂上的从容不迫,冷静自持,让人想守护在他身旁。

    “陛··”福子一下收声,看着站在前方凝望不语的陛下,他是见天色已晚,夜里风冷,特意进来添炉火的。

    抬手制止了福子上前,秦宇又站了一会儿,带着福子悄然离开。

    “陛下”殿外,福子犹豫的提醒“宫门要落锁了”

    “嗯”秦宇点点头,没有回答,系上披风向太和殿的方向走去,福子跟在身后,没走多远,听见他又吩咐“天色已晚,你去叫醒丞相”

    “是”福子看了眼陛下的神色,悄然退了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