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抢走未婚夫的姐姐(六)
荣姝一路挥兵南下,鼓舞起士气以后,却不着急赶路了。
“西南地区山岭又多,山林也多,蛇虫鼠蚁,深林瘴气都是要人命的。我们的士兵多从北方来,又不适宜水土,一味进军,只怕人要生病。”
她每日除了赶路,格外便分出一些时间,叫士兵操练演习,强身健体,同时又命随军医官寻来药草备用。
她看得明白,朝廷到底防备着她,给她用的士兵多是老弱,打铁还得自身硬呢,这般队伍,若不练上一练,只怕不等千里迢迢南下战场,就全都折在半路上了。
这般进军,行程自然不快,于是便有人参奏荣姝“上梁不正下梁歪”“行事畏缩,贻误军”,幸而督军帮忙话,荣姝又上表陈情,还有皇子顶着,这才压了下来。
荣姝下众人都憋了一肚子气,想着到了西南打一个胜仗,扬扬威风。
这下子士气彻底扭转了过来。
一番阵势摆开,颇有龙虎之威,那路上山匪都望风遁逃。
李无忌闻消息,便觉不妙,这个自己不看在眼里的女儿还真有些能耐。于是不敢大意,做了万全准备。
荣姝带兵到来,双方短兵相接,颇打了几场胜仗,那些夷兵虽不强悍,却奸狡,麻雀似的,忽开忽合,纵然能击溃,却无法击败,无法俘获。
一连几次下来,弄得大家从意气风发变得火冒三丈。
眼瞧着一股匪兵,一哄而散,涌入山林,便有人吵嚷道:“我们追上去捉上几个,向朝廷请功。”
荣姝却立即止住了他们,她看上去格外冷静。
几次三番作战以后,那些叛匪应对朝廷军队已经很有经验,缠斗无益。
“当日我那罪父李无忌也曾领兵至此,一样的先期胜利,一样乘胜追击,结果进入西南峰林,就失去了主动权,这些夷人熟知地形,又惯于穿河钻山,而朝廷大军到此,往往陷入被动,如人落猴群,空有力气,却只能被动挨打,我们倒是谨慎些好。”
众人还要再争,荣姝便变了颜色:“难道你们忘了全军覆没的李无忌?”
这话一出,众人都不敢再噤声。一则往日溃败还历历在目,二则直接掂着老子出来当反面教材,可见她是个狠人。
荣姝这一路想得明白,自古以来,朝廷军队要彻底打败西南地方势力,几乎都是不可能的,连那诸葛亮七擒孟获,也是服其心不服其力。她自己客方作战,又是远道而来,兵力也不充沛,还得使个巧计,所谓“大军”只是威慑用的,以夷制夷才是常法。
她勒令众人做好持久驻军的准备,不必急于一时之功,也不得随意同夷人交战。
这命令下去,不唯独朝廷军队不解其意,连夷族叛匪也不明所意,只当荣姝是怕了。
几个月前还在紧张的蓝魅雪瞬间觉得自己多余操心了,她捧着酒馕,笑嘻嘻的去找李无忌:“这娘儿们带兵,果然是怵头缩脚,这也不敢,那也不行,咱们派人去骚扰,她也不管,看到土匪就顺打了,看不到就算了,你们朝廷给了她多少粮饷,让她这样耽搁?我看不出几天,朝廷就会责命她回去了。”
李无忌面上却浮现出担忧之色,他本就是朝廷的军官,自然知道朝廷的套路,这边地理艰难,条件险恶,经济又不富庶,真要打,消耗国力,却没什么收获,所以恩威并施,换个表面服从,就差不多了。
但眼下荣姝的举动却让他看不明白了。
他原本带着人收缩势力,进入山林,舍弃一些田土,按照惯例,这大军打上一打,报个“胜利”上去,就会回军,到时候,大家各自下山,还跟以前一样。但荣姝竟然不是来刷军功的,她反客为主,认真对付起自己老子了。
这边厢,荣姝心里也有疑惑前些年这边的土司都很规矩,对朝廷也颇恭敬,只这两年不知为何,忽然就折腾起来。
她特意听了地方官员的汇报,才知道这地方的夷族素来都还安稳,只这些年出了个人物,名叫蓝魅雪,大家都称呼她为蓝夫人,这蓝夫人是个有野心有才干的,这几年自己山寨越来越大,势力扩展,侵吞别的州府的土地,所以被判定为“叛匪”。
李无忌南下平叛,平的就是她,被战败,被俘虏,也是为她。
难道我那没廉耻的老子竟然是被这个女人收服了吗?荣姝瞧着蓝魅雪这个名字,心里有些熟悉,但一时却想不起在哪听到过。
不过眼下她也不急。她有大事要做,不急着报私仇。
历朝历代对这方羁縻州府,大多名义上管制,地方各凭能力上贡,多是些天材地宝,而朝廷则拿金银珠宝丝绸纸张回送,价值往往超越供品几倍,白了,就是花钱买太平。只要笼络好了本地的土司,自然就能保此地安稳,但这种政策弊端重重,若是有能改,自然还是改了的好。
督军看她筹谋多日,便忍不住闻道:“将军,您只要以夷制夷,但究竟怎么个法子?”
荣姝又琢磨了片刻,整理了语言,这才开口:“我找几个本乡来问,着实了解了实情,大人你道如何?这地方名义上归我朝廷,但民风教化一例异样,竟然还不如交趾琉球等远邦受中原文化的感召强。我的意思,我们可以在此地施行朝廷的推恩令,依照着前朝圣人的法子,略改一改,在此地施展开来,分散了力量,自然就好管了,到时候朝廷再派可靠的官员来,震慑统率,自然比现在要方便些。”
督军一听,果然有些道理,立即上书朝廷,把这方事理明。
荣姝自己则带人立即实践这个想法。从此,本地本方,那些大大的土司首领,不论儿女,都可以分割继承。这条政策一出,荣姝又派人去大肆宣扬,于是很快就闹将起来,毕竟本地对女子的钳束本就不像京城那样严格,大家同男子一般跑山干活,种植放牧,怎么分家的时候,便没有份了呢?你看人家中原来的姐姐都可以当将军了,凭什么我就不能当土司?
此地本就有些有威望的“夫人”“女君”,因此有事实,有道理,再得了外力支持,自然就不可开交。
这改良过的“推恩令”一普及开,众多山寨闹得沸沸扬扬,李无忌终于发现大事不好。作为经历过的人,他知道此中厉害,一开始朝廷也想过这种法子,但西南大山自有风俗在此,施展不开,但荣姝现在一改,就不一样了。
要知道这世道上,男为尊女为卑,男子自可贵重,女子定要柔顺,男子三妻四妾,女子要从一而终,男子继承家业女子带嫁妆走人,有时嫁妆也无,一出生就被认定为赔钱货——但,谁定要如此呢?
这个思想一旦被唤起,是非常可怕的,尤其这地方,民风本就粗蛮,女子当家做主的情况也不少,蓝魅雪不就是个女大当家?这种观念本就大有土壤,一旦被人挑唆,男女就对立起来,不等人家来打,自己就先乱了。
果然不出几日,就发生了老土司不分女儿地盘,或分得过于贫瘠破败的事件,那姑娘竟然找了荣姝给自己做主,荣姝这便带着军队,有那姑娘做内应,扫平山寨后,重新规划地盘。
“不好,不好!这丫头竟然来这一套!”
李无忌抚掌大呼,蓝魅雪却还没认清局面,“让他们闹去,反正闹不到我们这里来,我的寨子管的严,篱笆扎得牢,谁敢在我面前指画脚?”
她早就是个独立自强的女君了,用得着荣姝来撑腰作主?
李无忌摇头,这蓝魅雪瞧着聪明,时不时便有惊人之语,显得颇有见地,仿佛是个饱读史书的人才,但时常幼稚的过分。
现在他更是确信她好似能预知时代发展,实则不会看形势。
“你不懂,以往朝廷派兵来打,西南各处大寨,哪怕是有些冤仇的,都会团结起来,一致对外,因为大家都觉得自己敌人是朝廷,但现在不一样了,大家的敌人变成了自己,变成了一家子骨肉,兄弟姐妹。”
蓝魅雪这才慌了神,她也顾不得再跟李无忌调情,又钻进了自己屋,又拿出那本书翻起来,可任凭她翻破了书也找不到破解之法。
偏在这时,她还隔岸观火呢,这火就烧到自己身上了。
荣姝又联络了几个被欺压的土司,告诉他们,自己并不为打架而来,乃是为主持公道而来,大家都是朝廷子民,若受了委屈,朝廷自然管得。
要委屈,那谁活着还不受二两委屈?一时间荣姝衙前竟然也门庭若市。
到底,这地盘财产都是有限的,蓝魅雪扩展的痛快,难道不是从别人里抢来的?荣姝倒是很支持他们讨要回来,于是,不仅借人,还借兵器,叫他们收回自己的田产财物。
蓝魅雪顿时有了被架在火上烤的感觉。她本身才能有限,不过“照本宣科”,现在出了一点变数,便无法应对,半年一年争执下来,那当初怎么吃进去的,竟然又怎么吐出来了。
她又着实没什么真学实才,想破了头皮没有破解之法,只委屈的大哭:“都是你那女儿坏事!你得为我做主!当初她娘容不下我,要逼死我,现在她也要逼死我,真不愧是一脉相承的恶毒。”请牢记:,免费最快更新无防盗无防盗报错章,求书找书,请加qq群:6454956(群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