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炮灰的王妃(十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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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久后的夜里,方贞贞生下一个男婴。她这次生产的尤其惨烈,高一声低一声,叫的漫天星子都要颤抖,一声声只叫王爷救命,太子救命,叫了半天才意识到自己身边只有荣姝,又扭过头去叫娘娘饶命。

    荣姝听这话古怪,嘴角似笑非笑,哎呀,可惜认准我是坏人要害你。

    方贞贞瞧见荣姝等下面庞,如菩萨似修罗,心头一悸,大梦初醒。她最近没少听身边丫鬟婆子提点,当下满头大汗苍白着脸:“娘娘,是奴婢糊涂脂油蒙了心,有了不该有的心思,奴婢如今已经知错了。”

    “你现在可明白了?”

    “明白了,全都明白了。”方贞贞泪流满面,一直不怎么清楚的脑子终于聪明了一点。

    从她被带出府邸,留在荣姝身边,她便该知道太子是靠不住的,这个男人早把她送给了荣姝,凭荣姝为所欲为。以往种种,都是自己糊涂。

    “错哪里了?”

    “现在后院,将来后宫,活不活的好看男人,但活不活的久得看娘娘。”

    不错,还有救。荣姝嘴角又笑了笑,这方贞贞当初自觉可以仗着男人孩子,就没有脑子,行事差池,现在不得宠爱,人反倒清醒过来了,可见情爱一事害人不浅。

    “我若真是容不下你,你也活不到今天,以后你安安分分,自然可以长长久久,我这里从来不嫌多一个人,也从来不嫌多一口饭。”

    方贞贞不断点头,再不敢有二想。

    产婆是荣姝找来的妥帖人,只是产妇孕中受了惊吓,又一度心思郁结,现在气虚血弱,不太好生。王妈妈眼眨不眨的盯着荣姝,恨不得出口提醒,要除掉这个女人,只在此刻。

    荣姝偏示意产婆尽力帮救——没有了太子的恩宠,她就什么都不是,一个玩意儿罢了,何苦自己沾一条人命。

    王妈妈叹息:“姐忒心善。”

    荣姝凑着腮帮不话,心里只觉得腻烦。繁衍后代本就是一项本领,这本领不强的物种已经灭绝了,方贞贞自有这份优势,自然能凭借这优势取得好处。但能不能保住这些好处,就得看自己的本事了。

    民户人家分家产,孩子多的还能多分呢,何况皇室。每个孩子都是资源——方贞贞可能不知道,或者不愿意知道,荣姝跟禹王一样觉得她的肚子很好用,甚至比禹王用得更好。

    方贞贞又痛了一天一夜,满嘴里从求救,变成了谩骂,骂天地骂男人,偏还不敢指名道姓,荣姝看着都替她憋屈。

    但总算,母子平安。红彤彤血淋淋一个孩子从母亲腿间拿出来,方贞贞眼珠都要迸出血丝,因着她悲伤阴郁心态不稳,这孩子也比前几个孱弱,的一个。生完之后,人就昏厥过去,荣姝命人救治大的,又把的带走。

    来年三月,荣姝带着两个孩子回了府邸,只自己生了一对双胞胎,满京城里报喜。

    襁褓里两个婴儿并排放在一起,都在呼呼大睡,憨态可掬,一个大些,一个些。荣姝自己生的孩子充当了弟弟,幸而先天比方贞贞那个大些,壮些,略略可以遮掩过那一个月的差距。

    太子看着这场景非常满意,只当这俩孩子都是方贞贞肚子里爬出来的,反正她生惯双胞胎的,当下也不怀疑。荣姝抿着嘴儿笑:“殿下不去见见那位功勋卓著的母亲?”

    太子最近遇到一个高人,可以治疗自己的顽疾,两人天天厮混,哪里还顾得上这个,再想想自己以前对方贞贞的宠爱,对荣姝的偏见,心中更加烦躁,当下笑道:“我去瞧她做什么,倒是有劳爱妃你辛辛苦苦做了一年的戏。”

    荣姝笑而不答。这府里又有哪个是傻的?有劳不有劳不知道,但你打算卸磨杀驴除掉国公府,我倒是知道。

    一年内,皇帝驾崩,皇后随之而去,太子登基,新元既始。荣姝顺顺利利入驻皇后宫,方贞贞倒是未能封妃,而是封了个贞嫔。她虽然出身不行,却也知道贵妃和嫔的巨大区别,况且今时不同往日,太子早已把她抛在脑后,她有今日份造化,自己也满足了。虽每日宫室空寂,但她绣绣花念念佛,为自己孩子祷告祈福,倒也可以消磨岁月。

    往日不该有的念想断绝后,又得身边人劝导,她忽然开始惜福了——到底她若还留在自家院能有什么好出路呢?她父母最多把她许配给卖油郎或者开商店的,她还是一窝一窝生孩子,终日在生养的苦海里沉沦,还不如现在这般,吃好穿贵,清静度日。

    孩子们虽然跟她不甚亲近,但他们各个都是人上人的日子,这都有赖皇后成全。

    镇国公夫人一日进宫,遥遥见了女儿便拜倒:“叩见皇后娘娘”

    荣姝坐在高高的凤椅上,低头看母亲恭敬的后脑勺,心里又生出另一层无趣。教人搀扶起母亲,赐了茶,放下了帘子,母女体己话:“你那哥哥原本可以封侯的,谁知道皇帝硬是捏了个错儿,只赏了些金银财帛。”

    荣姝知道母亲是让自己到皇帝那里讨封赏,但她没有开口,反而懒洋洋的伸拔下玉簪子挠了挠发痒的头皮:“我劝母亲忍下这一时,还不到时候呢。”

    她在皇家做了点什么,这国公夫人也没少参详,只是没料到这母亲如此沉不住气,急吼吼的让她做谋夺夫君家产的恶毒婆娘。荣姝反而笑了,这一笑,让国公夫人一怔,怅然道:“娘娘要过安稳日子,只怕陛下不会让我们安稳。”

    您和国公府也不会让我安稳。

    荣姝抿嘴笑,谁都别想摆布我,皇帝不行,亲娘舅也不行。

    她抬眸看向侧殿,那里养着一屋子的孩子,身上正儿八经流着皇家血,好好培养,长大了也是个顶个心腹助。

    “现在还不到时候,我劝母亲忍着些,现在这天下还是有皇帝的好。不然北方狼族要南下,宗室臣子要作乱,别的不,怀王还好好活着呢。”

    国公夫人抬头诧异的看着荣姝,头次发现这个女儿并不是总听自己的话。“母亲且想想,我那哥哥心气虽高,惹祸的本事也不,他如今安安分分呆在母亲身边,母亲岂不安心?封的越高越是没笼头的马,越惯越怀越会气你。”

    国公夫人一时竟然无话可。荣姝又道:“你们不要轻举妄动,有我好,才能有你们好。犯上作乱的佞臣贼子是要被写在史书上受万年唾骂的,哪里比得上帮扶天子,振作朝纲?”

    她母亲只有诺诺应是,强笑而回。

    新皇帝固然勤政,但却沉迷所谓丹药清修,才刚三十多岁便一命呜呼,幸而他儿女不算少,比起先帝还是大大有的挑。满世界都知道荣姝生的那对双胞胎是嫡子,但最年幼,扶了新帝登基,倒需要荣姝坐朝听政。前面几个大些的,早早被荣姝下放到各处历练,如今在朝中也是帮。

    荣姝所料不差,听朝廷主事的变成了孤儿寡母,果然有些勋旧不服生出欺压心理,边疆也再起战火。

    荣姝对着国公夫人努努嘴儿:“这倒是个建功立业的会,给哥哥他要不要啊”

    国公夫人面露尴尬,“犬子难以担此重任,还请娘娘另外选择合适人选。”

    荣姝这才放过了她。

    国公夫人回家就骂:“这蹄子还真得意上了,满朝文武有几个肯听她的?只拿着那贱婢生的几个儿子到处填,左支右绌!我倒要看看,不依靠我们,她能如何。”

    抱怨完了,还心有余悸看窗外,毕竟那几个都被荣姝一养大,又聪明又能干,还识时务,而且皇后偶尔也带这些孩子去见生母,只是越见生母越显出跟着荣姝的好来。好处尽占了,还落个仁慈的名声。

    她不知道荣姝心里还真有个定国的合适人选,早早就预备下了。

    先皇后娘娘有本事,也生出两个好儿子,文采武功好好培养着,指望长大后,一个继承皇位一个还可以帮扶,谁知道自家骨肉斗起来,乌眼鸡似的,于是便宜了“坏人”。

    荣姝执政后,为了拉拢宗室,立即恢复了怀王的爵位,还赐予良宅美妾。登门的时候,怀王正听着美女唱曲儿,大约是禁闭关久了,肉食者都关成吃素的了,若搁在以前,哪肯这么规矩,必然要抱在怀里亲嘴儿。

    “哎呀好嫂子”怀王挥退下人,就开始装模作样的作揖,倒是一副怎么关都关不乖的混账脾气,喊完了才想起什么似的,忙不迭的跪下,有模有样的磕头:“微臣叩见太后娘娘。”

    “你不是抱怨镇日在家无聊吗?给你个好差事,发挥所长。”

    怀王先是笑,继而又冷脸:“军头不服,北人凶悍,娘娘这是让我去送死?”

    荣姝闻言皱着的眉头忽地舒展开,进府后那条件反射性冷起的脸蓦地笑出来:“怎么会,我可是真心实意盼叔叔活着,长命百岁的活着。”

    她的笑容无可挑剔,眼珠亮亮,眼波柔媚,仿佛跟他逗上两句,实打实的开心,怀王仔细觑着她的脸,约莫这玩笑话里有几分真心。

    “嫂嫂好奇怪,当初急吼吼的要嫁我哥哥,后来又急吼吼的当寡妇,现在又这么倚重我”他忽然凑上前,不再年轻却依然风华别致的脸靠近了荣姝,借着远处锣鼓声的遮掩,压低声音:“嫂嫂不怕我一领兵就造反,把你和那侄儿都赶下台。”

    荣姝也凑过来,一时间两人近得呼吸可闻,她悄声道:“叔叔何必多此一举,那皇位上现成坐着的,是你正经儿子,老子给儿子打江山,可不算委屈。”

    怀王豁然后退,大睁了眼看着荣姝。

    难怪,他刚进宫谢恩时,便觉得哪里对,那一溜皇子站在一起,龙椅上那个看上去跟别个不太一样。原来不同一个娘,也不同一个爹。

    又看荣姝,咬着牙,笑得呲牙咧嘴:“好心术,竟然算计这么远。”

    太后幼帝要压制朝臣,往往得依靠母族,久之就是外戚专权,外戚无能,便被宗室朝臣清算,这是长久惯例,但荣姝不依,她要把一切都攥在里。

    她又笑,像只道行千年的狐狸:“叔叔,造反谈何容易,乱得还是你自家江山。”她轻轻摸了摸腮帮,“纵然我当初做的隐秘,但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儿子也不是傻的,你猜将来他会不会叫你当个皇父摄政王,或者干脆叫你当个太上皇?”

    怀王浑身都热起来,一壶酒仰面喝完,酒渍洒了胸前衣襟:“罢罢罢,真是遇到你个魔星,这辈子活该犯在你里。”

    荣姝又笑了,十分畅快。

    原来执掌权力的滋味这么棒,举间左右人喜怒哀乐,生杀予夺,颠倒荣辱。请牢记:,免费最快更新无防盗无防盗报错章,求书找书,请加qq群:6454956(群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