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30 冯初也不是什么都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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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从闽越到京城,一路北上,越走越冷。

    她缩在马车里,冻得指不可屈伸。

    他便将她的腿和脚丫都放在自己腿上,解开大氅用怀里暖着。

    “谁知道闽越那样暖和,可以穿罗裙。到了京城的地界,冷得还要穿大氅。”

    “今年是个寒冬。”冯初宠溺的笑颜里,总度上一层忧虑。

    想不到两个人在闽越没多久,她就将在京城生活的痕迹忘得一干二净了。

    往年到了这个时候,他总要给她拢个汤婆子。

    “你怎么知道?”她微微诧异。

    他好像总能未卜先知,世间百态皆在掌握之中。

    “看日月星辰辨别天气。”他担不起她再次崇拜的目光:

    “是我疏忽了,该提醒你多带一些厚衣裳。”

    “没有。”她不喜欢他总是自责:

    “闽越四季如春,与京城气候不同。我已经把最暖和的衣裳带上了,在闽越,再买也买不到更厚的。”

    冯初撩开马车的帘子,看了看外头一片寒霜:

    “要么到了前头的驿站,我们下去歇歇脚。”

    他的提议,她总是依的:“好在再有几日倒春寒就要过去了。”

    马车又行了半日,直至夜半,到了临近京城的城邑。

    大抵明日再走一日就到了,他吩咐车夫停车,找了一处客栈,牵着她的进去。

    “难得这里未打烊。”她感慨道。

    在马车上走走歇歇,颠簸了几日,这会儿都快要颠散架了。

    难得可以歇歇。

    “就算打烊,也得给我开门。”他淡然一笑。

    “为什么?”她偏头看他,有些好奇。

    离开朝堂,二人皆是布衣,哪还有只遮天的道理。

    “进去就知道了。”他拥着她的肩进去,掌柜的瞧见有人进来,起初瞥了一眼,没怎么放在心上。

    有跑堂的过去招呼:“二位客官,是要住店?”

    “是。”冯初的话音刚落,掌柜的又稳稳地看了他一眼。

    “冯爷。”立即边拱行礼,边往这边走。

    “许久不见,这里怎么这样萧索。”冯初看向身边的妩,想着介绍。

    “这是我”话到嘴边的娘子,终究意识到这样称呼不合适。

    改了口:“这是我老大。”

    这里是京城,不是闽越。虽然这里不会人多口杂,但还是注意分寸为妙。

    李眉妩奇怪的看了他一眼,不知道他为什么这样。难不成是自己拿不出?还是他对自己有什么隐瞒?

    “欸!”程掌柜嘴上答应,立即将二人迎了进来,转身吩咐店二去温酒做夜宵。

    三人找一处干净的方桌对坐,跑堂的已经端了个火盆过来,给三人烤火。

    炭火熏得人身上暖意十足,李眉妩卸下一身疲乏,没有多问,静静听着冯初跟程掌柜交谈。

    “这里怎地这样破败了?”

    程掌柜长叹一声:“冯爷有所不知,自打您放权后,瑞王爷专横霸道,便剪断了孟渊昔日的羽翼。”

    遥想昔日姚爷被流放东北,在这里借宿的时候尚且辉煌。

    而且姚牧也是靠着干爹的爪牙,一路庇护,方才平安无恙的抵达宁古塔。

    若是换成今日,姚牧被流放的路上,少了许多孟渊势力的庇护。

    莫丢了半条命折在路上,能不能安然无恙的抵达宁古塔都两。

    厮上了菜,程掌柜招呼着两个人用膳,边吃边把京城的情况讲给他听:

    “玄阁被瑞王爷查封了,京城内人心惶惶,只要跟孟渊沾上边的,没有好下场。

    还不知道宫里怎么样,想必也被他换成了自己的势力。”

    冯初心底五味杂陈,他终究是辜负了干爹。

    曾经答应过他,要好好护着他的徒子徒孙的,自己终究是食言了。

    他就知道,他不能离开,不能放权。所以,昔日不管妩怎样祈求,他看她过得再艰难,都没有带她离开。

    如今只剩一声叹息。

    李眉妩也在心底悲怆:这个不成器的逆子,到底让瑞王走了这一步。

    今日的情景何其相似,昔日她为了架空先帝的皇权,将宫里宫外的心腹都换成自己人。

    如今故技重施,朱瑞将宫里宫外再次换血,都换成了自己人。

    没有人会一直赢,但总会有人赢下去。

    冯初押了一口酒,吃了少许夜宵,关切道:“你呢?你还好么?”

    “嗐!”程掌柜经营着这间的客栈,虽然也受到了波及,但好歹算是波及最的。

    “我在京城远郊,不在京城内,瑞王爷的属下将我忽略了,我才得以侥幸偷生。”

    程掌柜似乎不愿再了,只顾低头饮酒。

    一餐饭吃得每个人心情都很低落,末了,冯初付了住店的钱,到底被程掌柜推了回来。

    “冯爷这样见外,是决定彻底撂挑子,再不管孟渊留下的这些旧人了么?”

    一番话得冯初羞愧又难受,他想管,只是觉得力不从心。

    从前艰难,好在年轻。如今艰难,拖着病体,只能最后搏一搏。

    冯初付了茶钱被掌柜的推回来,带着妩去了二层阁楼,找了处干净的房间暂歇。

    李眉妩知道他心情不好,自己也高兴不到哪去。

    没有缠着他话,默默铺好了床,又给他倒了杯安神茶。

    瞧着他关好了门,默默走过去,替他褪下外衫。

    却被他反抱在怀里,下颌枕在她的肩上。

    然后听见她轻声:“对不起。”

    “为什么总跟我道歉?”他蹭了蹭她的鬓角和耳垂。

    “冯初,我做错了吗?”她想不明白。

    她只想跟他两个人,远离京城的喧嚣,宫廷的斗争,过平静简单的生活。

    她错了吗。

    冯初没有安慰,只是实言:“我不知道。”

    他又何尝不是?

    她放下了风光无限的太后之位,哪怕这显赫耀眼的位置,是她付出血的代价取得的。

    可是为了能够跟他在一起,两个人远走高飞,她放弃了。

    他放弃了在司礼监一呼百应的位置,不再辖制太后,更没有挟天子以令诸侯。

    只为了减少跟她之间的误会、矛盾和争执。

    “妩,我也不是什么都知道。”

    对不起,他是人,不是神。

    是有缺陷的,向往平静生活的普通人。

    “难道我们一辈子都只该被困死在宫墙之中么?”她的发问,也正是他想知道的。

    前半生她跟先帝斗,害死先帝。

    后半生跟儿子斗,难不成也去害死儿子?

    “我真害怕。”李眉妩自诩胆子不,从前一人对抗先帝和无数后妃的时候,她都没怕过。

    如今面对皇上和瑞王爷,她莫名觉得恐惧。

    他拨了拨她鬓角的发丝:“不怕。事情还没有到无法收场的地步,交给我,好吗?”

    其实他心底也没底,可是他要强撑着,不然他若露出胆怯,他的姑娘更要风声鹤唳了。

    “妩,我不求其他,只要你信我,就够了。”

    他不怕与世界为敌,只要他的姑娘跟他站在一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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