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3章 大闹禁宫
宫内带刀护卫巡逻严紧,但周、王、黄轻身功夫何等了得,岂能让护卫发见?洪七公识得御厨房的所在,低声指路,片刻间来到了六部山后的御厨。
四人来到御厨,只见烛火点得辉煌,几名守候的太监却各自瞌睡。
王道一扶着洪七公坐在梁上,黄蓉与周伯通到食橱中找了些现成食物,四人大嚼一顿。
周伯通摇头道:“老叫化,这里的食物,哪及得上蓉儿烹调的?你巴巴的赶来,甚是无聊。”
洪七公道:“我也只想吃鸳鸯五珍脍一味。那厨子不知到了何处,明儿抓到他,叫他做来你尝尝就知道啦。”
周伯通道:“我不信就及得上蓉儿的手艺。”
黄蓉一笑,知他感谢相赠面具之情,是以连声夸赞。
洪七公道:“我要在这儿等那厨子,你既没兴头,就和王丫头先出宫去吧,只蓉儿在这里陪我,明晚你们再来接我就是。”
周伯通戴上城隍菩萨的面具,笑道:“不,我在这儿陪你。明日我还要戴了这家伙去吓皇帝老儿。八,蓉儿,你们先回吧。”
洪七公道:“对,你们先回也行,心些。”
王、黄二人见洪七公有周伯通保护,料想也出不了什么事,便同声答应,一起离开了。
两人溜出御膳房,黑暗中蹑足绕过两处宫殿,忽觉凉风拂体,隐隐又听得水声,静夜中送来阵阵幽香,深宫庭院,竟然忽有山林野之意。
黄蓉闻到这股香气,知道近处必有大片花丛,心想禁宫内苑必多奇花嘉卉,倒不可不开开眼界,拉了王道一的手,循花香找去。
渐渐的水声愈喧,两人绕过一条花|径,只见乔松修竹,苍翠蔽天,层峦奇岫。
黄蓉暗暗赞赏,心想这里布置之奇虽不如桃花岛,花木之美却颇有过之。再走数丈,只见一道片练也似的银瀑从山边泻将下来,注入一座大池塘中,池塘底下想是另有泄水通道,是以塘水却不见满溢。
池塘中红荷不计其数,池前是一座森森华堂,额上写着“翠寒堂”三字。黄蓉走到堂前,只见廊下阶上摆满了茉莉、素馨,麝香藤、朱槿、玉桂、红蕉,都是夏日盛开的香花,堂后又挂了伽兰木、真腊龙涎等香珠,但觉馨意袭人,清芬满殿。
堂中桌上放着几盆新藕、甜瓜、枇杷等鲜果,椅上丢着几柄团扇,看来皇上临睡之前曾在这里乘凉。
王道一环视一周,叹道:“皇帝的生活,还真是奢靡。”
黄蓉玩乐心起,笑道:“你也来做一做皇帝吧。”拉着王道一坐在正中凉榻上。
王道一知她爱玩儿,也就由着她折腾,配合她在凉榻坐好。
黄蓉见王道一在凉榻当中端端坐着,龙章凤姿,眼神清亮,眉宇间气势如虹,还真有那么一番天家风范,却比皇室又多出了那么一份超然。
黄蓉微微一笑,在心里点了点头,随后端了果盘,捧上水果,学着宫女的样子屈膝道:“陛下请用鲜果。”
王道一绷住表情,忍着笑,陪她一起玩儿过家家,从托盘中拈起一枚枇杷,道:“爱妃免礼。”
黄蓉听她叫“爱妃”,心中一荡,顿时觉得心里甜丝丝的,灿然一笑,放下果盘,与王道一并肩坐在凉榻上吃起水果来。
两人正在低声笑,忽听得远处有人话。两人一惊,跃起身来,躲在假山之后,只听得一人低声道:“按着皇宫地图中所示,瀑布边上的屋子就是翠寒堂,咱们到那边去。”这声音正是完颜洪烈。
王道一和黄蓉这一惊非,完颜洪烈既然在此,那欧阳锋是不是也来了?
两人在疏星微光下向堂前望去,依稀瞧出来人身影,除了完颜洪烈之外,欧阳锋、彭连虎、沙通天、灵智上人、梁子翁、侯通海等人一齐到了。
只听完颜洪烈抑低了嗓子道:“王仔细参详岳飞遗下来的密函,又查考了高宗、孝宗两朝的文献,断得定那部武穆遗书,乃是藏在大内翠寒堂之东十五步的处所。”
众人的眼光一齐顺着他的手指望去,只见堂东十五步之处明明是一片瀑布,再无别物。
完颜洪烈道:“瀑布之下如何藏书,王也难以猜测,但照文书推究,必是在这个所在。”
沙通天钻入瀑布之中,片刻之间,又复窜出。
只听他道:“王爷果真明见,这瀑布后面有个山洞,洞口有座铁门关着。”
完颜洪烈大喜,道:“武穆遗书必在洞内,就烦各位开铁门进去。”随来众人有的携有宝刀利刃,听得此言,都想立功,当即涌到瀑布之前。
只欧阳锋微微冷笑,站在完颜洪烈身旁,他自恃身分不同,又对那《武穆遗书》不感兴趣,因而不肯随众取书。
黄蓉附在王道一耳边悄声道:“他们必定是白跑一趟,遗书明明在铁掌山。”
王道一点点头,轻声道:“我们悄悄离开。”
二人正悄声从假山后溜出去,岂知一个不慎,也不知是谁无意间踢刮到了一块杂草中的石子。
即使这一声轻微的不能再轻微了,但外面的欧阳锋耳力何等敏锐,还是给他发觉。
欧阳锋纵身跃到假山附近,喝道:“何人在此?”
王道一和黄蓉心里一惊,对视一眼,计策已在眼神交汇中达成,彼此默契的微一点头,两人同时从假山后跃出。
欧阳锋看清来人,惊道:“是你们?”
完颜洪烈也是惊讶,叫道:“欧阳前辈,武穆遗书的秘密已经给她们听去了,不能留活口!”
欧阳锋也早想杀她们,二话不就朝王道一攻去。王道一使开拳脚与之周旋。
黄蓉则从旁突围,一手狗棒法变化奇幻,妙用无穷,只缠得沙通天、灵智上人手忙脚乱,不知所措。
有王道一牵制了欧阳锋,其他人对黄蓉来脱身不在话下,待到冲出包围,大叫道:“有刺客!有刺客!”高声叫喊,向前飞奔。
她这么一叫,翠寒堂四周的护卫立时惊觉,只听得四下里都是传令吆喝之声。
黄蓉跃上屋顶,拣起屋瓦,乒乒乓乓的乱抛。彭连虎骂道:“先死这丫头再。”展开轻身功夫,随后赶去。梁子翁自左包抄,快步逼近。
欧阳锋施展开蛤|蟆功,心想:“那九阴真经的经文奥妙异常,我十句里有八句不懂,今日正好擒这道士回去,逼她解明白。”当下朝着王道一连连逼近。
欧阳锋知道王道一会使“一阳指”。“先天功”加上“一阳指”,那是他的蛤|蟆功的克星,当下加倍心,不让王道一有机可乘。
王道一毕竟功力与欧阳锋相去甚远,即使她用了“一阳指”也不能重伤他,几个月前那次是她赢在出其不意,攻其不备,现下欧阳锋心提防,她便占不到便宜了。
其他人都已被黄蓉吸引了去,王道一使开全身功夫与欧阳锋缠斗,心想只要挨得片刻,宫中侍卫大至,这群人武功再高,终究也非逃走不可。
这时翠寒堂四周灯笼火把已照得白昼相似,宫监护卫一批批的涌来。
完颜洪烈忙叫道:“拿遗书!先拿遗书!”
欧阳锋充耳不闻,于他来,武穆遗书能否到手,他不怎么关心,心中唯一大事只是真经中的武学。因此完颜洪烈再怎么着急,他也兀自与王道一缠斗。
眼见宫中侍卫越聚越多,欧阳锋心中着急起来,蹲下身来,“阁”的一声大叫,运起蛤|蟆功劲力,双掌齐发,向前推出。
这一推是他毕生功力之所聚,纵令洪七公、黄药师在此,也不能正面与他这一推强挡硬拼,王道一如何抵挡得了?
但正如箭在弦上,不得不发,此时王道一是掌临身前,不得不接!
她深吸一口气,也运起全身功力,一招“震惊百里”平推了出去!这是降龙十八掌中威力最大的一招。
这一下是以硬接硬,只听“砰”的一声巨响,两人双掌相接,刹那之间,双方便凝住不动。
王道一知道己力不敌,非败不可,但实逼处此,别无他途。
完颜洪烈在一旁见两人本是忽纵忽窜、大起大落的搏击,现下突然间变得两具僵尸一般,连手指也动也不动,似乎气也不喘一口,不禁大感诧异。
稍过片刻,王道一已是全身大汗淋漓,额上汗珠点点,顺着她清秀的面庞滑落下来。
与武林宗师级别的人拼内力,实是辛苦!
欧阳锋知道再拼下去,对方不死也必重伤,他哪能让她死了?便有心要让她半招,当下劲力微收,哪知胸口突然一紧,对方的劲力直逼过来,若不是他功力深厚,这一下已吃了大亏。
欧阳锋吃了一惊,想不到她年纪,掌力已如此厉害,立时吸一口气,运劲反击,当即将来力挡了回去。
若是他劲力再发,就可将王道一推倒,只是此时双方掌力均极强劲,欲分胜负,非使对方重创不可,要死她倒也不难,然而这王道一是真经武学的总枢,岂能毁于己手?心想只有再耗一阵,待她劲力衰退,那时就可手到擒来。
不多时,两人劲力已现一消一长之势,但完颜洪烈与杨康站着旁观,却不知这局面要到何时方有变化,眼见官兵越来越多,不禁焦急异常。
杨康念头一转,从靴筒间拔出匕首,猱身而上,叫道:“欧阳前辈,我来助你!”着疾向王道一刺去!
王道一此时正全力抵御欧阳锋的掌力,哪有余暇闪避这刺来的一刀?她知只要身子稍动,劲力稍松,立时就毙于西毒的蛤|蟆功之下,因此明明觉得尖利的锋刃已刺到身上,却不能分|身去理会,突觉腰间一阵剧痛,气息登时乱了,她不由自主的伸掌击下,正中杨康手腕。
两人武功相差甚远,王道一这一拳下来,只击得杨康腕骨碎裂。
杨康急忙缩手,那匕首已有一半刃锋插在王道一腰里。
与此同时,王道一也已受到蛤|蟆功之力的轰击,一瞬之间,经脉俱碎,哼都没哼一声,便俯身跌倒,不省人事。
欧阳锋见毕竟伤了她,摇手摇头,连叫:“可惜!可惜!这道士活不下来了。”心下大是懊丧,想这丫头受了自己这□□功的全力一击,已然救不活了,不必再理,只好去抢武穆遗书,向杨康怒目瞪了一眼,心道:“你这子坏我大事。”转身跨进洞内,完颜洪烈与杨康跟了进去。
黄蓉在宫里东奔西窜,将彭连虎、梁子翁等其他人尽数引开。不久宫卫愈聚愈多,喊声震天,连御林军都出动向这边赶来了,黄蓉见千百名侍卫向翠寒堂附近聚拢,心想效果差不多达到了,她一心挂念着王道一,便一刻不停的赶忙又折回来,想与她一起趁乱脱身。
她一赶到原地,看到的情景却差点让她昏厥过去。只见王道一浑身是血的躺在地下!
她脑中嗡嗡作响,跌跌撞撞的奔过去,双手颤抖的将人扶起来,但见王道一面色苍白如纸,腰腹间鲜血直流。
她俯身抱起王道一,摸到她脖颈尚温暖,还有脉息,略感放心,叫了她几声,却不见回应。当即负起她身子,从旁悄悄溜出,运劲飞奔,矫捷的绕过数名士兵,跃出宫墙。
黄蓉负着王道一一口气奔回傻姑店门口,饶是她一身武功,但背负了王道一奔驰了大半夜,心中又是担惊受怕,推开傻姑客店的门坐定,只觉气喘难当,全身似欲虚脱。
她坐下微微定了定神,不待喘过气来,即自挣扎着过去点燃一根松柴,往王道一脸上照去,这一下只吓得她比在宫中之时更是厉害。
但见王道一双眼紧闭,脸色更是苍白,手脚冰凉,端的是生死难料。
黄蓉曾见她受过数次伤,但从未有如这次险恶,只觉得自己一颗心似乎要跳出来,执着松柴呆呆站着,忽然一只手从旁伸过来将松柴接去。黄蓉缓缓转过头去,见是傻姑。
黄蓉深深吸了口气,此时身旁多了一人,胆子也大了一些,正想检视王道一身上何处受伤,火光下忽见她腰间黑黝黝地一截乌木剑柄,低头看时,只见一把匕首端端正正的插在她左腰之中。
黄蓉的惊慌到此际已至极点,心中反而较先宁定,轻轻撕开她腰间衣料,只见血渍凝在匕首两旁,刃锋深入肉里约有数寸。
她心想,如将匕首拔出,只怕当场就送了她性命,但若迁延不拔,时刻久了,更是难救,咬紧牙关,颤抖着手握住了匕首柄,欲待要拔,心中忽然慌乱,不由自主的又将手缩回,接连几次,总是下不了决心。
傻姑在一边看得老大不耐烦,见黄蓉第四次缩回手,便突然伸出手去抓住剑柄,猛力拔了出来!
王道一与黄蓉齐声大叫,只不过一个是疼的,一个是吓的,傻姑却似做了一件好玩之事,哈哈大笑。
黄蓉只见王道一伤口中鲜血如泉水般往外喷涌,傻姑却尚在呆笑,惊怒之下,反手一掌,将傻姑了个筋斗,随即俯身用力将手帕按住伤口。
傻姑一交摔倒,松柴熄灭,堂中登时一片黑暗。傻姑大怒,抢上去猛踢一脚,黄蓉也不闪避,这一脚正好踢在她腿上。
傻姑怕黄蓉起身她,踢了一脚后立即逃开,过了一会,却听得黄蓉在轻轻哭泣,大感奇怪,忙又去点燃了一根松柴,问道:“我踢痛了你吗?”
匕首拔出时猛地一阵剧痛,将王道一从昏迷中痛醒过来,火光下见黄蓉跪在身旁,大感欣慰,忙问:“蓉儿,你可有受伤?”
黄蓉听她话,心中大喜,又听她醒来第一句竟是先关心自己,心里又是感动又是痛楚,道:“我没事儿……对不起,我回来晚了……”
黄蓉欲待问她伤势,只感手上热热的全是鲜血。王道一低声道:“你怎么哭了?”
黄蓉凄然一笑,道:“我没哭。”
傻姑忽然插口道:“她哭了,还赖呢,你瞧,她脸上还有眼泪呢。”
王道一想抬手给她擦眼泪,但动了动手指,竟是一分力气也抬不起来,便道:“蓉儿,你放心,《九阴真经》中载得有疗伤之法,我不会死的。”
斗闻此言,黄蓉登时如黑暗中见到一盏明灯,点漆般的双眼中蓦地闪起亮光,喜悦之情,莫可名状,想要细问详情,又怕耗了她精神,转身拉住傻姑的手,笑问:“姊姊,刚才我痛了你吗?”
傻姑心中却还是记着她哭了没有,道:“我见你哭过的,你赖不掉。”
黄蓉微笑道:“好,我哭过了。你没哭,你很好。”
傻姑听她称赞自己,大为高兴。
王道一强撑着缓缓运气,浑身剧痛难当。这时黄蓉心神已定,取出一枚金针,去刺她腰间穴道,既缓血流,又减痛楚,然后给她洗净伤口,敷上金创药,包扎起来,再给她服下几颗九花玉露丸止痛。
王道一忍着痛,缓缓道:“这一剑虽然刺得不浅,但……但没中在要害,不……不要紧的。难的是……中了西毒的蛤丨蟆功,不过……还有的可救,只是……须得辛苦你七日七夜,助……助我疗伤。”
黄蓉叹道:“就是为你辛苦七十年,你知道我也是乐意的。”
王道一心中一热一甜,登感一阵晕眩,她失血过多,过了一会,心神才又宁定,喘口气,继续道:“得找一处清静的地方,我们……依着真经上的法门,同时运气用功。两人……两人各出一掌相抵,以你的功力,助我……治……伤。”
她道此处,闭目又喘了几口气,才接着道:“难就难在七日七夜之间,两人手掌不可有片刻离开,你我……气息相通,虽可话,但决不可与第三人一句话,更……更不可起立行走半步。若是有人前来扰,那可……”
黄蓉知道这疗伤之法与一般坐修练的功夫相同,在功行圆满之前,只要有片时半刻受到外来侵袭,或是内心魔障干扰,稍有把持不定,不免走火入魔,不但全功尽弃,而且则受伤,大则丧身。是以学武之士练气行功,若非在荒山野岭人迹不到之处,便是闭关不出,又或有武功高强的师友在旁护持,以免出岔。
黄蓉想:“清静之处一时难找,治伤要我相助,靠这心智不全的傻姑抵御外来侵扰自然是万万不能。就算老顽童回来,他也决计难以定心给我们守上七日七夜,成事不足,败事有余,这便如何是好?”
沉吟多时,转眼见到那个碗橱,心念一动:“有了,我们就躲在这个秘室里治伤!”
作者有话要:
闲来无事加更一章,这是二更
这章撸剧情,大家别生气
吐槽一下,这晋江的敏感词怎么这么多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