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7章 欧阳惨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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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李莫愁与程瑶迦这一通闹腾倒什么都没发生,但却是苦了密室里那二人了。

    方才李莫愁抱着程瑶迦坐在长凳上的时候,两人亲热笑语之声隐约传到密室之中。王道一起先没觉得有什么,毕竟黄药师的《碧海潮生曲》都奈何不了她,这几句细语呢喃又算得了什么。

    但是渐渐的,她感觉自己越来越热,气息隐隐有紊乱的迹象,心境也不再平和,她忙敛息固元,收束心神。偏偏外间程瑶迦的低喘嘤咛声不断传来,让她几次破功,根本没办法安定下来。

    黄蓉右手与她左掌相抵,但觉她手掌心愈来愈热,身子不稳,微微有些躁动,不觉惊惶起来,忙问:“道一,你怎么了?”

    王道一身受重伤之后,定力大减,修习这九阴大法之时又是不断受到心中魔头侵扰,这时听到外间二人亲热笑语,身旁咫尺距离又是个自己爱念无极的如花少女,渐渐把持不定,只觉全身如沸。听到黄蓉问话,也不及回答,强力运功,镇定心神。

    黄蓉听她呼吸渐促,手掌火烫,不由暗暗心惊,忙道:“道一,留神,快定心沉气。”

    王道一心旌摇动,汗如雨下,兀自挣扎着。她每每快要压制下来时,总是不合时宜的传来一声女子的嘤咛钻进耳中,将她勉强巩固的心神再次搅得七零八落。

    王道一头上汗水涔涔,隐隐觉得有走火入魔的趋势,急道:“我……不行了……蓉儿……我……我……”着便要弹起身来。

    黄蓉大急,喝道:“千万别动!”

    王道一强行把自己钉坐在原地,呼吸了几下,心中烦躁之极,胸口气息沸腾,犹如岩浆,似要爆裂,哑声道:“蓉儿,你……快点我的穴……救我……”

    黄蓉心知她穴道若被封闭,内息室滞,这两日的修练之功不免付诸东流,又得从头练起,正犹豫道:“你……”王道一微垂的头突然抬起直直看向她,只见那眸子里早已不复往日的波澜不惊,取而代之的是熊熊的烈火,那是……欲!

    黄蓉与她目光相接的一刹那,心里跟着一烫,待要出口的话卡在嗓子眼,再也不下去。

    黄蓉从未见过王道一这样的眼神。只觉她眼中的烈火迸渐出来直直射进自己眼里,再一路灼烫到心里,让她瞬时怔在原地,僵住,再也动不了了,觉得自己的身子也莫名的热起来。

    王道一此时如置身沸水油锅,气息紊乱,神志混淆……她的眼前是黄蓉绝丽的脸庞,耳中听着外间传来的断断续续的女子的嘤咛声,鼻尖似乎也闻到一阵若有若无的少女肌肤的馨香,整个人所有感官都被一种近乎迷乱的气氛包裹着。她看着黄蓉在她面前吐气如兰,秋波流转,目露关切……

    王道一觉得自己快要崩溃了!

    她情不自禁的伸出手要去抱她,却在离黄蓉数寸之处戛然停住,似是悬崖勒马,她仿佛拉回了一丝理智,剧烈颤抖着手,拼命抑制着想要伸过去的欲望,心中快速默念道家“清心诀”:“心若冰清,天塌不惊。万变犹定,神怡气清……”

    不管用!

    她急促的喘了两喘,又换了“静心诀”来念:“冰寒千古,万物尤静。心宜气静,望我独神……”

    不管用!

    天!再换《心经》来念:“观自在菩萨,行般若波罗密多时,照见五蕴皆空,度一切苦厄,舍利子,色不异空,空不异色,色即是空,空即是色,受想行识亦复如是……”

    还是不管用!!

    王道一挣扎已极,实在没法子了,连《大学》都拿来念:“……知止而后有定,定而后能静,静而后能安,安而后能虑,虑而后能得……”

    怎么样都不管用!!!

    黄蓉本来在王道一方才那一盯之下一直怔愣在原地,她看着王道一的手慢慢伸过来,又停在离她衣服数寸的地方不住的颤抖,才倏然回神。眼下情势急迫,只要王道一控制不住,立时有性命之忧。

    她一咬牙,左臂回转,以“兰花拂穴手”去拂她肋骨处的“章门穴”,手指将要拂到她穴道,哪知王道一的内功颇为精湛,身上一遇外力来袭,肌肉立转,不由自主的避开了她手指,黄蓉连拂两下,都未拂中,第三下欲待再拂,忽然左腕一紧,已被王道一伸手一把攥住!

    黄蓉见她眼中血红如欲喷火,心中更惊,但觉她捏着自己手腕都快烧化了,心也不由自主的突突乱跳,又见王道一嘴里言语模糊,神智似已失常,情急下横臂突肘,猛将肩头往她臂上撞去。软猬甲上尖针刺入臂肉,王道一顿感一阵疼痛,怔了一怔,脑海中犹如电光一闪,心中登时清明一瞬,喘着气,缓缓放下黄蓉手腕,平定气息。

    刚调理好,忽听得村中公鸡引吭长啼,此时天色微明,黄蓉见她额上大汗淋漓,脸色苍白,神情委顿,但危急关头显已渡过,微微笑了笑,欣然道:“道一,咱们过了两日两夜啦。”伸出手去替她温柔的拭去额上的汗珠。

    王道一此时身体还虚着,但神识已经清明,回想刚才,不禁一阵后怕。瞧着黄蓉的脸,又蓦地想起刚才的那些念头。王道一怔怔的出神,那是她两世以来,第一次动了欲念……

    就在这时,外间突然传来一声男子的叫声:“给碗饭吃,我快饿死啦!”

    一夜险情,黄蓉这才得空再向孔瞧去,只见欧阳克从柴草堆里慢慢爬出来,向程瑶迦二人讨要饭食。

    程瑶迦和李莫愁也是刚刚醒来,突见有人从柴草堆里爬出来,都觉惊异,待看清这人长相,程瑶迦“啊”的一声惊叫,认出他是曾在宝应县擒拿过自己的那个坏人。但是见他此刻双颊深陷,目光无神,已迥非当日欺辱自己之时飞扬跋扈的神态,她本就心软,于是便去厨房盛了碗饭给他。

    李莫愁则冷冷的量这个不知何时一直藏在柴草堆后的人。

    欧阳克吃了一碗,又要一碗,两大碗饭一下肚,精力大增,望着程大姐,又起邪心,心想:“先把她新婚夫君死了再。”于是盘腿在原地,施开擒拿法,突然向李莫愁发难。

    李莫愁向来戒心不浅,一直警惕着,欧阳克一出招她便接住了。

    两人斗了十余招,欧阳克虽然腿断了,但手上功夫还在,李莫愁初出茅庐,功力尚浅,渐渐不敌,心想:“怎么这个断腿瘸子功夫如此了得?”

    程瑶迦见欧阳克竟然突然发难,大吃一惊,连忙挺剑去相助李莫愁。眼看就要落败,李莫愁一甩手,一把“冰魄银针”洒了出去,欧阳克之前有过黄蓉“满天花雨掷金针”的教训,临机应变之能有所增加,此时他袖子一卷,将银针尽数卷落,没叫李莫愁得逞,再一伸手,一把拿住了李莫愁的右臂,另一只手嗒嗒嗒几下点了她穴道。李莫愁顿时动弹不得,口也不能言语。

    欧阳克心道:“待我先将这程大姐戏耍一番。”当下对程瑶迦道:“喂,美人儿,程大姐,你要他死呢,还是要他活?”

    程瑶迦见夫君身入敌手,全然动弹不得,忙急道:“他跟你无冤无仇,求求你放了他吧。刚才你饿得要命,不是我装了饭给你吃吗?”

    欧阳克笑道:“两碗饭怎能换一条性命?哼哼,想不到你全真派也有求人的日子。”

    王道一在密室里听欧阳克嘲贬全真派,眉头皱了皱,黄蓉悄声道:“瞧他那断腿的残废样子,定是活不长的。”

    接着听欧阳克又道:“谁教他用暗器?若不是我避得快,现在还有命吗?”

    程瑶迦忙道:“那么你放了他,让他跟你赔礼?”

    欧阳克笑道:“哈哈,天下哪有这么容易的事?你要我放他,也非不可,但须得依我一件事。”

    程瑶迦见到他脸上的淫邪神色,已料知他不怀好意,当下低头不语。欧阳克道:“瞧着!”举起手掌,拍的一声,将方桌击下一角,断处整整齐齐,宛如刀劈斧削一般。

    程瑶迦不禁骇然,心道:“就是我师父,也未必有此功夫。”须知欧阳克自得叔父亲传,功夫确比中年方始学艺的孙不二精纯,他见程瑶迦大有骇怕之色,心中洋洋自得,道:“我叫你做什么,你就做什么。若是不听话,我就在他颈中这么一下。”着伸手在李莫愁脖子上比了一比。

    程瑶迦个冷战,惊叫一声。

    欧阳克道:“你听不听话?”

    程瑶迦勉强点了点头。欧阳克笑道:“好啊,这才是乖孩子呢。你去关上大门。”程瑶迦犹豫不动。欧阳克怒道:“你不听话?”程瑶迦胆战心惊,只得去掩上了门。

    欧阳克笑道:“昨晚你两个成亲,我在后面听得清清楚楚。洞房花烛夜,竟然脱了衣服什么都不做,天下哪有这般的夫妻?不如我来教你。你把全身衣裳脱个干净,只要剩下一丝半缕,我立时送你夫君归天,你就是个风流寡妇啦!”

    李莫愁身不能动,口不能言,耳中却能听得清清楚楚,她不是什么好人,对程瑶迦也根本没有什么情义可言,本来这程瑶迦按照欧阳克的指示脱了衣服或许能救她一命,可也不知怎么得,一想到昨夜完全展露在自己面前的那幅楚楚动人的身子要叫别人看了去,心里面就莫名其妙的不是滋味。

    欧阳克笑道:“脱了衣裳有什么要紧?你昨夜不是也脱给他看了吗?你是要自己颜面呢,还是要他性命?”

    程瑶迦沉吟片刻,惨然道:“你杀了他吧!”

    欧阳克什么也料不到她竟会这句话,微微一怔,却见她横转长剑,径往自己颈上刎去,急忙挥手发出一枚透骨钉,铮的一声,将她长剑落在地。

    李莫愁也万万想不到程瑶迦会选择要为自己自裁殉情!她呆呆的看着程瑶迦,心里震惊之极。

    程瑶迦俯身拾剑,还欲再行自刎,忽听有人拍门,叫道:“店家,店家!”是个男子的声音。她心头一喜:“有人来此,局面或许可有变化。”忙俯身拾起长剑,立即跃出去开大门。

    只见来人锦衣华服,正是杨康,他是回来瞧瞧欧阳锋盗书回来了没有的。

    欧阳克见他进来,叫道:“王爷,你回来啦!”杨康点了点头,他见这屋里只有三人,一个被点了穴的青年男子,一个女子,还有一个断了腿的欧阳克,看起来都不厉害的样子,脑中一转,顿时一个邪念产生了。

    欧阳克笑道:“王爷,我这个美人儿挺不错吧?”杨康又点了点头。

    欧阳克笑道:“昨晚这里有人结亲,厨中有酒有鸡,王爷,劳你驾去取来,咱俩共饮几杯。我叫这个美人儿脱去衣衫,跳舞给你下酒。”杨康笑道:“那再好没有。”

    程瑶迦本来还想杨康好歹是全真派的,盼他能帮忙,却没料到他们竟是一伙的,心中顿时一片冰凉。

    杨康转身到厨中取出酒菜,与欧阳克并坐饮酒。饮到酒酣耳热之极,杨康叫道:“呀!筷子掉了。”着摇摇晃晃的俯身去捡,欧阳克已有五分醉,也没注意。

    杨康从桌底下斜眼上望,见欧阳克正仰起了头喝酒,便突然从怀中取出一截铁枪的枪头,劲透臂,臂达腕,牙关紧咬,向前猛送,噗的一声,直刺入欧阳克腹之中,没入五六寸深,随即一个筋斗翻出桌底。

    这一下变起仓卒,黄蓉、王道一、李莫愁、程瑶迦全都吃了一惊。欧阳克挥臂急振,将手中酒碗随即掷出,杨康低头避过,呛啷一响,那碗在地下碎成了千百片,足见这一掷力道大得惊人。

    杨康翻身站起,回过头来,只见欧阳克双手撑住板凳,身子俯前,脸上似笑非笑,双目死死的盯住自己。那眼神让杨康不由自主的个寒噤。

    欧阳克仰天个哈哈,笑道:“我姓欧阳的纵横半生,想不到今日死在你这子手里,只是我心中实在不明白,王爷,你到底为什么要杀我?”

    杨康见他已无还手之力,便也不怕了,冷声道:“为什么?你既想知道,我便告诉你。你叔父武功盖世,我本欲拜他为师,可他却你们欧阳家的功夫一脉单传,他已经传了你,就不能收我为徒。所以,你若一死,你叔父就能收我为徒了!”言下甚是得意。

    欧阳克心中立时恍然,笑道:“我……万料不到……竟会是这样……咳……好……好……原来如此……原来……如此……”他了这几句,便咽了气。

    程瑶迦呆了半晌,随后立即奔过去解了李莫愁的穴道,虽知杨康实是为了自己的私心才杀欧阳克的,可毕竟是人家救了自己,程瑶迦还是上前致了谢。又想起师父的嘱托,便再劝杨康早回师门。

    杨康冲她点点头,也没明确答应她要回师门的事,他才不会自投罗网的回去挨训呢,便敷衍几句。他见欧阳克已经死透,赶紧将尸体脱出门外,找个荒野之地悄悄埋了,又划毁了他容貌,心想万不能被欧阳锋回来看见了。

    程瑶迦回身问李莫愁道:“现下,你有何算?”

    李莫愁经历了方才的事也是受惊一场,现在听程瑶迦这么问,沉吟半晌,笑道:“自然是带你回家了。”

    程瑶迦脸登时红了,心里又喜又羞,她没问过李莫愁的家世,但是昨天见她功夫不弱,而且扮光鲜,猜想定不是什么普通人家的公子,她低声问道:“不知李公……夫君家住哪里?”

    李莫愁直接抓起她手朝门外走去,边走边道:“去了不就知道了。”

    两人刚跨出门外几步,李莫愁趁程瑶迦不备,突然一扬手,一包药粉散在周围,程瑶迦来不及闭气,身子晃了几晃,晕倒在地。

    李莫愁冷笑一声,背起程瑶迦,运起轻功离开了。

    王道一和黄蓉在密室里见到杨康刺死欧阳克的全过程,两人面面相觑,王道一心想:“原来蓉儿还是预言大师,刚过那欧阳克活不长,结果还真就活不长。”

    黄蓉笑道:“你那李莫愁要将你师侄带到哪里去啊?”刚才李莫愁是在店外迷晕程瑶迦的,是以王、黄二人均未得见。

    王道一道:“我也不知,不过这李莫愁不是什么善人,我怀疑她图谋不轨,但一时也想不出她究竟要干什么。”她总觉得李莫愁和程瑶迦的事有种不出的蹊跷感,心里暗暗为程瑶迦担心。

    黄蓉笑道:“你莫要担心,依我看,你那师侄未必会出事。就算出了事,也不见得是坏事。”

    王道一问道:“为什么?”

    黄蓉耸耸肩道:“猜的。”

    王道一:“……”

    好吧,也许智商高的聪明人总是比平常人有更敏锐的直觉吧。

    两人又运了一会儿功,杨康埋完欧阳克的尸身刚刚回来,正坐在店中歇息。忽听得门外一人高吟道:“纵横自在无拘束,心不贪荣身不辱!……咦,康儿,怎么你在这里?”

    密室里的王道一猛然一惊,这嗓音她辨的分明,这话的人竟是长春子丘处机!

    作者有话要:

    所以蓉儿这一晚上啥也没看见啦~

    欧阳克算是把自己作死了……

    埋尸荒野,这个结局还算惨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