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3、敏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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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63章--敏行

    箩茵?

    我心里一阵烦,她来做什么?

    因着当?初废后的过节,再加上?李昭明显偏心我生的三个孩子,箩茵难免心有怨言。

    这不?,三年前的重阳节,也就是双生子生辰之日,李昭特特宴请宗亲群臣,给两个人儿好好热闹了一场。

    那时朏朏还,正是皮的时候,高兴得和六郎两个满场子追逐打闹,不?当?心将菊花酒撒在了公主裙子上?,公主当?即就拉下脸,用帕子擦裙子的空儿,一把推倒朏朏,悄声嘟囔了句不懂规矩的东西;

    这事恰巧被李昭给看见了,李昭脸当即阴沉下来,但顾念着萝茵怀了六个月身子,且她与驸马婚后不太和谐,已经有了滑胎出血之像,便没搭理,继续和伯父肃王爷吃酒谈笑,回避这个不悦。

    宫里大宴过后,傍晚翊坤宫又举办了家宴,席面上坐了我和三个儿子、郑贵妃、张春旭,三皇子李钰和他的妻子沈氏,还?有齐王和王妃

    大家伙儿言笑晏晏,倒也热闹。

    李昭其实挺喜欢这个驸马的,席上屡屡赐驸马酒,甚至亲自给驸马夹菜,翁婿俩讨论诗词、书法,很是高兴。

    驸马是袁文清的长子,名唤袁讷,字敏行,即讷于言而敏于行。

    当?年袁文清只是个穷举人,三十大几才在会试榜上?有名,这么多年他儿子袁敏行一直跟着爷爷和母亲住在乡下,开平二年才来的长安,刚来时乡音未改,没少遭长安豪贵的嘲笑。

    袁敏行一直以他父亲为榜样,原本也是想走科举路子,他曾经和鲲儿、礼哥儿、何道远和睦儿等皆在我府里的学中读书,羊大学生一度夸其对政事很有见解,文章写得极好。

    后面袁敏行尚了公主后,李昭有意抬举他,加恩授其为翰林院编修,并国史馆编纂,众人都羡慕他好运道,不?用科考就能得到“位高、职闲、俸禄丰”的官位。

    李昭的意思是,公主打就娇纵任性,废后和林氏经常给她嘀咕一些有的没的,使得她屡屡做出对长辈无礼之事,可这孩子本性不坏,而袁敏行温厚老实,希望驸马以后能善待公主,好好过日子。

    他们成婚时,萝茵十

    六,袁敏行二十一。

    李昭并没有因为素卿和张家的缘故,就薄待萝茵。

    萝茵成婚时,李昭赐其封号“江城公主”,赏赐的金银和珍宝古数都数不清,不?仅如此,他花费巨万银子营造了公主府,与袁邸仅一墙之隔,随嫁宫人、仆僮百多人。

    听两人刚成婚时,三年未曾同过房,最后,李昭派了郑贵妃和进退有度的嬷嬷们,分别找这对夫妻话,他俩这才行了周公之礼。

    按都睡到一起了,应该如漆似胶,可俩人还是淡淡的,公主似乎有些瞧不上?驸马,一个月只许驸马进房一次,每回同房,还?要提前几天请示她。

    袁敏行时刻记着父亲和陛下的教诲,要善待公主,便是受了天大的委屈,也闷声不?。

    这不?,三年前的重阳节家宴上?。

    李昭有意抬举袁敏行,笑着驸马修纂国史有功,想给驸马封个伯爵。

    袁敏行是个聪明人,看见陛下这话时,三皇子李钰的笑容凝固了下,而其妻沈氏也低下头,笑得十分尴尬不?自然。

    他立马恍然,李钰尚未受封,他一个驸马抢什么风头。

    想到此,袁敏行忙跪下,自己未有尺寸之功,实在不敢承受陛下的厚爱。

    哪知萝茵抚着大肚子,不?屑地看了眼李钰夫妇,笑着打趣驸马:“你尚了公主,给陛下添了外孙,那便是最大的功劳,有何不?敢承恩?”

    转而,萝茵又冲李昭撒娇:“爹爹是天子,一言既出,驷马难追,左右将来儿子会承袭父亲的爵位,那便将伯爵之位赏给孩儿腹中之子吧。”

    罢这话,萝茵斜眼觑向末座的张春旭,眼里尽是嘲弄,:“宝充容娘娘进宫前有个儿子,爹爹尚且赏了那孩子一个子爵,女儿腹中可是您亲外孙,还?比不?上?个外人?”

    李昭当时还没发怒,不?温不火地了句:“莫要胡八道,你孩子尚未出生呢,封爵这事不?过是朕随口玩笑,算不?得数。”

    萝茵当即反驳了句:“当?年五弟还?不?到两岁,您就封他为亲王,女儿只是想求您赏个末等伯爵罢了。”

    李昭实在忍无可忍,当?即摔了酒杯,喝骂:“你的孩子能和李睦比?看来朕是

    把你纵得太过,如今越发恃宠生娇了,开口争强好胜,闭口抓尖卖乖,你眼里还?有没有夫君?有没有兄弟?有没有朕?”

    萝茵吓得都忘了跪,痴愣愣地看着李昭,居然哇第一声大哭。

    当?晚回去后,她就产了,生下个已经成了形的女胎,驸马难过得痛哭,她倒没多少悲伤情绪,只记得旧日里母亲和舅妈闲聊时的话:生女儿有什么用,既不能袭家业、又不?能考科举入仕。

    每每想起这些往事,我就厌烦。

    我扭头看向门那边,甩了下袖子,烦躁道:“睦儿都伤成那样,我哪还有功夫见她,让她回去!”

    旁边立着的李昭使劲儿摩挲着我的背,试图让我顺顺气,冷笑:“你能打发走萝茵?而今睦儿那孽障惹下这泼天的祸事,得罪了她公爹,她正好过来跟你哭诉提要求。”

    我不?禁翻了个白眼:“也是,她自己不?敢见你,于是趁将温厚老实的驸马强行拉过来壮声势,她还想提什么?”

    李昭双背后,俊脸阴沉了下来,冷笑数声:“来来回回就那几件烂事,张素卿、张韵微、李璋!”

    李昭环住我,拍了拍我的肩膀,柔声道:“而今风哥闯下这祸事,外头已经闹得满城风雨,萝茵又是个糊涂的,今儿若是不应承她一两宗,少不?得要出来搅浑水,给朕平添烦忧,朕如今也懒得见她,待会儿你去应付应付便是。”

    “嗯。”

    我应了声。

    *

    我也没有立马出去见萝茵夫妇,先是和李昭去照看睦儿。

    这臭子身体底子好,且羽林卫军下都有分寸,眼瞧着屁股血肉模糊的,可到底不?会伤筋动骨,没一会儿就醒了,他正面平趴在床榻上,看见我和他爹站在跟前,气呼呼地哼了声,脑袋扭到另一边,就是不认错。

    当?听见我待会儿要见公主,这子忍着疼,强挣扎着下床,非要跟我一道出去,怕我被公主冒犯顶撞,又担心公主又把三年前产的事拎出去,在爹爹跟前哭诉、胡言乱语,惹爹爹心烦。

    他这公主姐姐是个糊涂无脑的东西,素来骄纵,可还是怕他,他若是在跟前,谅她也不?敢撒泼行凶。

    我和李昭听见这

    话,心里真是暖极了,可同时厉声呵斥这子:“还?敢出去吓人惹事?乖乖地待在屋里反省认错,那根藤条还没打断呢!”

    约莫一个时辰后,我才磨磨唧唧地梳妆、更衣,由秦嬷嬷搀扶着,带了宫人和太监们去外院花厅那边见客。

    还?未进去,就听见公主夫妇的争吵声。

    袁敏行闷声劝:“回去罢,这些日子陛下和娘娘因瑞王烦心,你何苦要过来添油加火呢?”

    萝茵呵斥:“你少多嘴!”

    听见此,我心里一咯噔,萝茵真是一点面子都不给驸马留啊。

    我扶了下乌蛮髻边的衔珠凤钗,慢悠悠地往里头走,公主和驸马一见我出来,忙起身行礼。

    趁着入座宣茶的空儿,我抬眸打量下边坐着的这对年轻夫妇。

    十多年过去,萝茵长开了,眉眼和她母亲越发像,个头不?算高,太瘦,有些撑不?起身上?的华服,模样倒算清秀可人,鹅蛋脸,细眉樱唇,唇角边有颗米粒大的胭脂痣,徒给她平添了几许娇俏。

    她右边坐着袁敏行,这孩子生的仪表堂堂,方脸阔鼻,浓眉大眼,只是眉宇间凝着些许愁思,一副郁郁不?得志的样子。

    “要见娘娘一面可真难。”

    萝茵坐得端端直直,接过宫人递过来的毛尖茶,轻嗅了口,没喝,放在跟前的矮几上?,她转动眼珠,上?下打量我,笑道:“虽都住长安城了,可儿臣也有一年多没见着元娘娘了,您风采不?输当?年,依旧明艳照人,怨不得这些年圣宠不?衰呢。”

    我也“虚假”地陪着笑:“公主气色瞧着不?错,只是如今大雪天寒,你身子弱,得多补补。”

    “是,儿臣谨遵娘娘慈谕。”

    萝茵微微颔首,眼里却含着股优越和高傲,她左右环视了圈,笑着问:“陛下呢?也不?知儿臣今儿能不能给爹爹磕个头。”

    “快别提了。”

    我喝了口茶,重重地叹了口气,一想起睦儿被打得血肉模糊,心里就疼,眼泪也不?自觉地上涌。

    “想必公主也听了近日的传闻,睦儿年幼顽劣,做下那等恶事,今儿险些被陛下给打死。”

    “哟,那五弟如今可好?”

    萝茵精神一震,忙问。

    “不?太好

    ,晕过去了。”

    我用帕子抹去眼边的泪,余光朝公主瞧去,这臭丫头面上担心,可唇角却微微上扬。

    “娘娘莫要太担心了,当?心自己的身子。”

    萝茵不痛不?痒地安慰了我两句。

    正话着,这丫头眼睛忽然一红,泪珠子夺眶而出,掉到白狐领口上,颗颗晶莹,而驸马瞧见妻子落泪了,忙从怀里掏出锦帕,像是事先练好了似的,温柔地劝妻子莫要哭,又问妻子是想起什么伤心事了?

    在这些劝慰话的时候,袁敏行始终低着头,脸臊了个通红,不?安地左右乱看。

    “我没事。”

    萝茵推开驸马的,哭得简直梨花带雨,她连连摇头,似有满腔的愁怨:“瞧见娘娘如此心疼宠爱五弟,倒叫儿臣想起当?年在母亲身边承欢的光景。母亲有罪,是该打入冷宫,儿臣实在不敢为她求情。只是近日儿臣听母亲病危,瘦的只剩一把骨头了,嘴里喃喃念着哥哥和儿臣的乳名”

    萝茵抽泣不?已,泪眼盈盈地望着我:“废后即便犯了天大的过错,那也是儿臣的亲娘,冷宫里缺炭少食,如今天寒大冻的,她连件完整衣裳都没有,这叫儿臣如何安心躺在高床软枕里,娘娘,陛下如今最是宠您,求您”

    正在此时,宫人们鱼贯端着茶点进来了。

    我佯装没听见这番话,故意打断萝茵的哭诉,笑着对公主和驸马道:“你们俩尝尝,这是后厨新做的茶点,糯米粉里添了龙井茶粉,团成丸子,里头又包了鱼泥、笋丁还?有新鲜菌菇,吃进嘴里满口茶香。”

    驸马闻言,忙笑着拈了一只,刚要送嘴里吃,只见萝茵随用帕子扫了下他的嘴,斜眼瞪过去,虽笑得温柔,可眸中的嫌弃却遮掩不?住,柔声道:“你若是喜欢,本宫回府后让厨娘多做些与你,莫要在娘娘这儿狼吞虎咽,让人看笑话。”

    驸马深呼了口气,薄唇紧紧抿住,到底将那块茶点放入盘中,低下头,用帕子用力擦着指,一声都不吭。

    瞧见此,我心里真的不?大痛快。

    若是将来儿媳妇们这般对我的儿子,我定要狠狠发一场火儿的。

    我抿了口香茶,忙看向袁敏行,笑道:“敏行,你父亲这几

    日可好?哎,睦儿那孽障无礼冲动,冒犯了首辅。咱们高袁两家素来亲厚,你表姨盈袖前些日子还?从洛阳寄来家书,子侄里,她最是喜欢你的厚道宽仁,问你过得怎样?过后本宫定要押着睦儿去府上?,给首辅赔礼致歉。”

    “娘娘言重了,”

    袁敏行立马起身,笑道:“家父其实并未”

    没想到他话还?未完,再次被萝茵打断。

    萝茵含泪看向我,伤心得难以自抑,哭道:“家翁位居首辅已十余年,还?从未被人在当街上?羞辱哎!自打五弟当?着他的面杀了马、砸了车、打了随从后,阿翁家去后惊恐得夜不?能眠,屡屡在睡梦中被吓醒,胃疼的毛病又犯了,一点东西都吃不?下,我和敏行不?敢离去,日夜侍奉在他身侧。”

    我眼皮生生跳了几下,忍住火气,笑道:“公主和驸马真真孝顺哪。”

    萝茵看见我语气软了几分,眼里的得意和喜悦遮掩不?住,喋喋不?休地与我哭诉:“娘娘,倒不?是儿臣在您跟前多嘴,五弟这回实在是做的太过分,红口白牙地大哥往他跟前安插细作,吹吹打打地将花轿从王府正门里抬进去,您不知道,王妃受不?了如此奇耻大辱,当?晚就悬梁自尽,大哥素来畏惧陛下,当?即就训斥王妃不?懂规矩,忤逆天子,这么冷的天,他居然罚王妃跪在雪地里。”

    “公主啊。”

    袁敏行轻轻拉了下萝茵的袖子,低声道:“陛下早些年就呵斥过,你已为人妇,莫要再掺和进兄长和宫里的事,娘娘瞧着疲累得很,咱们还?是莫要打扰了”

    “我只是几句罢了,又没有跑到陛下跟前陈情。”

    萝茵白了眼丈夫,她越越气愤,拳头紧紧攥住,接着对我哭诉:“儿臣真不?是要给齐王话,只是五弟这回也有些太过了,路过澄心观的时候,他将那贱婢推进去,强行给儿臣的表姐韵微磕头敬茶,表姐这十多年在观里带发清修,已经和出家人差不?多了,五弟如此折辱她,岂不?是叫满长安的人笑话她不守清规、在三清真人底下淫乱么。”

    我心里冷笑数声。

    张韵微早都同你哥哥颠鸾倒凤了,你是真不?知道,还

    ?是在装糊涂。

    我没把厌恶表现出来,也着实不?想再听这丫头的抱怨,便顺着她,佯装服软,叹道:“好孩子,本宫知道你是个实心眼的,真的心疼公爹还有哥哥、表姐,这回也确实是睦儿做过了,陛下已经惩处过他了。”

    我用帕子轻轻擦泪,柔声道:“当?年本宫的确和你母亲有过龃龉,但都过去十几年了,本宫早都释怀了。可她是陛下打入冷宫的,你知道的,没人能改变陛下的决定。这么着吧,便由本宫暗中安排,让秦嬷嬷去给太医院院判杜仲带去密信,命他去冷宫给你母亲瞧瞧病,再送去些衣物炭火什么的,若是陛下知道,只管让他惩处本宫便是。至于张韵微,若没记错,这孩子如今也有二十五岁上?下了吧,可怜见的,一个人孤零零地在观里清修养病,那便解除了她的禁足。”

    听见这话,萝茵果然大喜,竟忘记了接着哭,忙站起来谢恩。

    我虚扶了把她,笑道:“本宫知道,你和韵微丫头打一起长大,情谊深厚,她父母不?在了,所?以日后还要仰仗你,给她寻一门好亲。”

    “是、是。”

    萝茵高兴得连话都不?完整,忙屈膝见礼,笑道:“儿臣多谢娘娘慈悲,我、我这就去观里把她接出来。”

    话间,萝茵就给驸马使了个眼色,命袁敏行随她一道离去。

    谁知袁敏行起身,躬身朝我深深地见了一礼,恭敬道:“娘娘,王爷近日俗事缠身,想来羊大学士亦焦心不?已,臣少时承蒙先生指点了两年,实在放心不?下,再也许久未见旧日好友高鲲等人,想、想去学里瞧瞧他们,不?知”

    我扫了眼这对貌合神离的年轻夫妻,忽然计上?心头,齐王敢在我儿子跟前放细作美人,我难道不?能策反他的大舅兄?自己人从里边杀起来,那才最疼最痛快。

    我点头微笑,柔声道:“正好,本宫也要过去瞧瞧礼哥儿他们几个会试准备的怎么样了,驸马便随本宫一道过去罢。”请牢记:,免费最快更新无防盗无防盗